“还有五天时间就比试。”
    雷克斯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唐安,淡淡道:“带你去看看场地。”
    唐安点点头。
    刚才詹森也提到了“场地”和“老路”,唐安大概能猜的到。
    明显雷克斯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潜入场地了,说不定雷克斯或者詹森经常这样去偷看「打手」们的比试。
    不敢想象雷克斯和詹森同时出现在这家酒吧的场面会有多劲爆。
    雷克斯再次确认了一下门锁和房间的监控,这种酒吧的小房间私密性强,正常情况是不会安装监控的。
    不过不排除老板有特殊癖好的可能。
    确认无误,雷克斯走到窗边,拉开紫得骚气的薄纱窗帘,打开窗户。
    现在正是半夜最冷的时候,夜风顺着窗户缝隙席卷进来,将薄纱窗帘吹起,顺便也微微吹动雷克斯黑色的额发。
    雷克斯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黑暗,从一片漆黑的房间窗户下辨认出一条很窄的小平台。
    平台离窗户不远,平台两步开外,某个小店的红色斜屋顶隐隐绰绰藏在夜色里。
    雷克斯轻车熟路地将窗户开到最大,单手攀着窗沿从窗户翻出去,稳稳踩在了小平台上。
    小平台原来可能是供租户放花草用的,不到成人一掌宽,雷克斯半只脚踩在上面,一条腿和半个身子都荡在外面。
    夜风吹起了雷克斯的外套和额发,雷克斯的长腿轻轻一跨,跃上了砖红色的屋顶。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唐安跟着到了窗前,低头看了一眼。
    黑漆漆的一片,唐安趴在窗边眯着眼睛往下看,认真辨识了一下。
    勉强看到了那个小平台,二楼的高度并不怎么吓人,下面还堆放着一些装着废弃酒瓶的木箱,掉下去也大概率摔不死。
    唐安看清了平台和雷克斯站着的屋顶,毫不犹豫利落地翻出窗外,两手扒着窗台,确保自己的两只脚都踩在了小平台上。
    唐安的身高踩到平台其实有些勉强,上衣被扒窗台的动作牵起,露出一截精瘦的小麦色腰身。
    夜风趁机钻进衣裳,唐安松开一只手,学着雷克斯侧过身子,目测了一下,轻轻一跃,跳上了两步开外的红色屋顶。
    雷克斯双手插兜在一边等着,一点儿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唐安站稳了,四下环顾了一圈。
    屋顶并不算高,勉强能在月色下看清布尔曼街区被霓虹灯映照的街面。
    很多的建筑招牌已经熄了灯,都看不太清,唐安有些意外,没想到布尔曼街区不趁晚上赚钱的生意还不少。
    有些寒冷的风吹动唐安一头乱糟糟的黑色短发,身旁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唐安扭头,看到雷克斯正沿着倾斜的屋顶往前走。
    唐安抿抿嘴,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过屋顶,顺着墙上的消防梯爬上了某个灯火通明的三层小酒店,站在了酒店屋顶。
    “在这里。”
    唐安爬上最后一节楼梯,已经快要冻僵的手扒住屋顶攀上来,就看到雷克斯掸着衣袖上的灰,脚尖点了点屋顶。
    唐安艰难爬上来,站稳,冻得僵直的手揣进兜里暖和,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家普普通通的小酒店。
    看着和普通情侣酒店没什么区别,就是占地面积稍微大了点,酒店的屋顶开阔得很。
    在地下吗?唐安蹲在地上琢磨。
    “酒店一楼地板隔音,地下一二层全部打通,作为比赛场地。”
    雷克斯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口,露出精壮的小臂,四下寻找了一遍,来到一个镶嵌在屋顶的铁门前。
    蹲下身轻轻将铁门拉起来,年迈失修的门栓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一股寒气从铁门下的黑暗里散发出来。
    唐安跟着凑过来,蹲在地上往下看。
    里面黑漆漆一片,勉强能看清墙壁上镶着生锈了的消防梯。
    唐安耸了耸鼻尖,从空气中微弱的气味判断出,这应该是酒店用来便携清理垃圾的壁挂垃圾通道。
    而且那个消防梯看着不怎么结实的样子。
    “……”
    雷克斯已经率先从消防梯下去了,唐安没有犹豫,紧跟着踩在了有些生锈的消防梯上,顺手将铁门给关上了。
    消防梯一路颤颤悠悠,应该就是年久失修,再承载两个人的重量的原因。
    不知道在黑暗中爬了多久,唐安终于听到一声细微的响动,低头一看,脚下不远处开了一条小小的裂缝,透出光来。
    接着裂缝打开,雷克斯的身形从消防梯直接攀上那扇小窗,钻了出去,接着将其虚掩上了。
    唐安抿了抿唇,跟着雷克斯的动作,亦步亦趋地从那扇小窗钻了出去。
    钻出来的一瞬间,光亮,温暖和人声顿时涌来,他们此刻在酒店的二层,不远处能听到不同房间里传来的亲热声。
    唐安扭头看了看,这扇自己爬出来的小窗果然是服务生用来丢垃圾的窗口。
    雷克斯拍拍唐安的肩膀,往上指了指。
    唐安顺着雷克斯的手指看过去,发现正上方正对着通风口。
    但唐安够不到屋顶的通风口。
    雷克斯低头看了一眼,正好和唐安若有所思的目光对上。
    接着雷克斯直接拉过唐安,单手托住唐安的腰,另一手托住唐安的大腿,直接将人半举了起来。
    “!!”
    唐安猝不及防吸了一口气,膝盖抵在雷克斯肩膀上,踩着雷克斯的小臂,被雷克斯托着大腿举过了头顶。
    雷克斯仰头,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唐安,压低了声音:“打开。”
    雷克斯的鼻尖几乎贴着自己的小腹,声音顺着攀附上来,唐安瑟缩了一下,马上抬头,抬起手将透风口的铁网揭开。
    踩在雷克斯的肩膀上一用力,唐安爬上了通风管道,蜷缩在里面换了个姿势,唐安本想回头拉雷克斯一把,却见雷克斯已经轻轻一跃,两手攀上了管道口。
    一个简单的引体向上,雷克斯已经爬上了管道口,给唐安使了个眼色,唐安赶紧扭过头去,给雷克斯让地儿。
    又是不知道爬了多久,唐安已经开始感到有些疲惫的时候,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前面传来。
    像是狼闻到新鲜血液一样,唐安瞬间眼睛一亮,神色微凛,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灼灼如星。
    越往前爬血腥味越浓郁,夹杂着腐肉的臭味,不需要雷克斯提醒,唐安知道,比试场地已经到了。
    两人找到一处通风口,卸掉铁网,直接跳到了地面上。
    比试场地空无一人,也没开灯,黑漆漆一片。
    唐安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下黑暗,再次睁开,终于勉强看清了这比试场地的全貌。
    雷克斯说的没错,负一二层全部打通,让比试的场地显得又深又开阔。
    他们现在站在观众席上,观众席往下看,最中间一个很深很宽阔的场地,就是他们的赛场。
    圆形场地一圈都被结实的铁丝网包围起来,很高,大概有三米,已经超过了一半的观众席。
    唐安看不太清铁丝网里面具体有什么,太黑了,只能勉强辨认出里面是水泥地面,还带着大片大片的黑色脏污。
    唐安猜是干涸的血迹。
    “看清了吗?”
    雷克斯冷淡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唐安扭头,看着雷克斯将手臂搭在观众席的栏杆前。
    唐安点头:“看清了。”
    雷克斯抬手,示意了一下赛场正上方。
    “整个赛场只有头顶一个灯,所以会很亮,到时候会出现视觉盲区。”
    “铁丝网上有倒刺,不尖锐,待会儿带你去看看。”
    雷克斯冰冷冷的声音在空旷且黑暗的赛场内回响。
    唐安沉默着,若有所思。
    赛场上不允许携带武器,但就现在来说,唐安已经有了两样可以利用的东西。
    铁丝网和头顶的灯光。
    但这两样东西都不足以致命,要想赢,还必须得靠压倒性的力量。
    雷克斯直起身子,唐安回神,扭头看过去,雷克斯绕过栏杆,从观众席旁的阶梯下去。
    唐安跟上去,两人穿过观众席,站在了下面的赛场外。
    血腥和臭味更加浓郁,尽管四周黑压压一片,唐安也能感觉到四面环绕的观众席带来的压迫感。
    更别说这里灯光刺眼,观众席上坐满了人欢呼呐喊的时候。
    “……”
    唐安抿了抿嘴,手指摸了摸眼前铁丝网的倒刺。
    的确不是很尖锐,被赛场内的选手不断撞击和摩擦磨平了棱角,上面的触感和气味表示着它曾经在比赛中鲜血淋漓的事实。
    水泥地面上确实是已经干涸的擦不掉的血迹,日积月累的鲜血及其附属品留在擂台上,留下了散不去的血腥和腥臭味。
    唐安莫名想到会不会有人在擂台上真的被揍出屎。
    “要想成为布尔曼酒吧的打手,你恐怕得赢到最后一个。”
    唐安抬头,对上雷克斯在黑暗里极其明亮、而又显得有几分寒气的冰蓝色眼睛。
    其实这个赛场和赛车一样,本质上都是那些富商和变态们赌博消遣的地方,只不过这个比赛相比起赛车来更让人热血沸腾。
    并不是只有冠军,在比赛中表现出色,赢到后面的人都可能被黑手党们挑走,只不过留给布尔曼酒吧的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表现不好的也有可能会被人低价买走当玩具,或者被丢了脸面的金主当场一枪击毙。
    最有可能的还是活活被打死在擂台上。
    人们会像押赛马一样押自己心仪的打手,每年都有赢了的金主靠这个赚得盆满钵满。
    至于规则,其实金主们都不怎么在意,不使用武器是为了延长这场香艳的肉搏战的时间,其余的什么都无所谓。
    直到另一方失去意识才算获胜。
    输了和死了的都淘汰,最后场上一般只会剩下不到十个人。
    黑手党们这时候就会提前定下想要的人选,继续观望场上的选手角逐布尔曼酒吧的位置。
    相当于角逐西区黑手党的名额。
    这时候场上的打手已经成了定好价格的商品,是绝对不允许出现打死或重伤的情况。
    只不过每年这种情况都有,黑手党买家往往要起冲突。
    “……”唐安沉默了一下,“我要赢几场?”
    “不清楚,”雷克斯实话实说,“不知道今年会来多少人。”
    雷克斯说着,微微垂眸看了过来,唐安透过浓郁的黑暗,看清了那双严肃且冷静的冰蓝色眼睛。
    “你必须一直赢,赢到最后一个为止。”
    唐安的心脏微微颤抖起来。
    “紧张吗?”
    “……有一点。”
    唐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收回视线,舔了舔嘴唇。
    “刚开始赢得会比较容易,不用担心。”
    雷克斯淡淡道。
    “博格和詹森他们也是这个擂台上曾经的冠军,你能勉强打赢,问题不大。”
    “……”
    唐安想象了一下在这个擂台上遇上詹森或者博格这样体型的对手,心跟着颤抖得更加厉害。
    力量和体型差太多了,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要怎么赢?
    如果侥幸能活下来,赢不到最后,说不定会被东区或者别的人买走。
    “怎么样?”雷克斯微微侧首,冰蓝色的眼睛隔着黑暗注视着唐安沉默的发旋,“现在反悔,回去当「公主」还来得及。”
    起码能保下一条命来,在这里不一定会死得有多难看,赢的概率微乎其微。
    其实除了这两条路,还有一条道可以选。
    唐安是詹森花钱买下的,去求求詹森和雪莉,或者求求自己,放她离开,也是一个办法。
    雷克斯等着唐安的回答。
    唐安摇了摇头,黑色的发旋随着唐安的动作而晃动。
    “我会赢的。”
    雷克斯并不意外这个答案,目光停留在唐安被黑发遮挡住的侧脸上,认真地注视了许久。
    “确定吗?”
    “嗯。”
    唐安的手微微攥紧,在雷克斯看不到的地方,漆黑的眼睛灼灼如星。
    “……”
    雷克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收回了视线。
    这才是自己赌唐安的真正、也是唯一的原因,比在车上交谈时唐安露出的对力量的崇拜更具象化,唐安生来就适合战斗,哪怕死在赛场上。
    是猎食者之间相互吸引的本能,雷克斯很看好唐安。
    她不会死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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