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堇珞回到叶家的时候,秦兮娆刚吃过晚饭,被叶七七陪着在花园里散步。
    叶七七打老远看到她二哥一脸冻死人的表情走来,抖抖索索地说,“兮娆姐姐,妈妈的汤应该快好了,我去给你盛一碗来。”
    说完,转身,溜之大吉。
    秦兮娆也听到了脚步声,转头看了过来。
    叶堇珞看到她站在花园里,烟青色的长裙,脸很白,也没有表情,美丽的容颜让人见之喜爱,周身却恍然围绕着青松翠竹间的雾霭。
    一看就很冷。
    叶堇珞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没说话,带着秦兮娆回房间。
    秦兮娆聪慧,几乎是瞬间就猜到,医学组织的血清,八成是黄了,并且,能让叶堇珞生这么多火气,对方八成还提了对她不利的条件。
    她几乎是在呼吸间,就猜到了大致前因后果。
    叶堇珞将她带回房间,没等他说话,秦兮娆先拿着本子写出了一句话。
    ——血清谁拿出来的?
    叶堇珞抿紧了薄唇,倒是没瞒着她,“微生家。”
    秦兮娆目光转冷,没有停顿地写出了下面的话。
    ——微生情拿出来的东西,送给我我也不要。
    叶堇珞在秦兮娆面前蹲了下来,他太了解这个女孩子,所以几乎是在知道血清是微生情拿出来那一刻,就知道没戏了。
    无论是接受对方的恩惠,还是被对方威胁,秦兮娆都不会要。
    她宁可自己一直看不到东西,说不出话。
    这个女孩太倔了。
    她要是不这么倔,哪怕是骗骗夜劭,也就不会失去那个男人。
    尤其是那个男人,心愿情缘想被她骗,甚至鼓励着她欺骗他,她都无法说爱他。
    以致于夜劭彻底死心绝望,才离开了她。
    但同样,她一旦说出口,那就是真正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喜欢。
    “我已经联系了国外的专家,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秦兮娆垂下眼睫,细白的手指轻轻地写了一行字。
    ——我困了。
    叶堇珞扶着她躺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见秦兮娆闭上眼睛,他守着一会儿,确定没有问题,才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秦兮娆一觉睡到半夜,睁开了眼睛。
    盲人的世界一片黑暗,因此她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只能根据自己的生物钟推断,这会儿应该是夜半。
    叶家人都睡了。
    四周围没有一点儿声音。
    秦兮娆没有出声叫醒对方,她掀开被子,脚刚落下去就碰到了毛茸茸的拖鞋。
    她穿好拖鞋,从床头柜上摸出自己的手机,摸索着走向阳台。
    她第一次失明的时候,无论去哪儿都有夜劭抱着。
    他从来不要求她学盲人应该学的一切,他说,他不会让她永远看不到,她没有必要学那些东西。
    所以那段失明的日子,尽管异常难熬,但她没有尝过孤独和绝望。
    因为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伸出手,都有另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准备无误地握住她的手。
    带着她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
    现在,那个男人离开她了。
    秦兮娆走到阳台上,摸索着打开了窗户,透骨的凉风毫无顾忌地吹进来,带走了身上所有的温度。
    秦兮娆清醒了些,摸索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垂着头,宛如一只停留在冰面上的,奄奄一息的黑蝶。
    许久,她似是下定了决心,摸出了手机。
    按照记忆中的画面,打开了短信页面,细白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按下一行数字。
    停了许久,又一字一顿,给那个号码打了一句话过去。
    ——外公,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如何。
    但她要为母亲报仇!
    秦兮娆双眼变得冰冷。
    几乎是隔了几秒钟,手上的手机骤然大力震动了起来。
    秦兮娆透白的指尖大力按掉了拒绝键。
    她无法说话。
    只能以文字交流。
    但对方根本不给她打字的机会,一个又一个电话轰过来,嗡嗡震动的声音,几乎预示着屏幕对面那人的焦灼与不安。
    最终在震第十遍的时候,秦兮娆一个错手,按下了接听键。
    下一个呼吸间,电脑里传出一个几乎老泪纵横的声音,“小娆儿,外公的小乖崽,你去哪儿了?”
    秦兮娆身体陡然僵硬,脸色苍白,就连呼吸都有种窒住的感觉。
    对面没听到回音,也不生气,继续温声软语的哄,“小娆儿莫怕,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告诉外公,外公马上去找你……”
    秦兮娆嘴唇动了一下,然后又骤然意识到她说不出话的事实。
    她抬手按住太阳穴,想挂掉电话,但对面慈爱颤抖的不成样子声音,宛如最柔软的刀,森森制止了她的手。
    对方的声音,还在继续,“小娆儿,你莫怕,你父亲那个畜牲——”
    他刚说出那个词,秦兮娆仿佛看到了洪水猛兽般,倏然将手机重重地摔了出去。
    “啪”的一声,手机砸在墙角,被挂断了。
    秦兮娆一双黑灰色的眼睛,幽幽地瞪着那个方向,蓦地抬手按住了太阳穴,眉眼间溢满了难受与压抑。
    联系过去的人,果然是个错误。
    那些人爱她,关心她,但也同样……跟她的仇人关系匪浅。
    将来……
    悄无声息的房间里,忽然传来脚步声,叶七七穿着拖鞋抱着颗枕头从隔间冲出来。
    她是被秦兮娆摔手机的声音给惊醒的,一抬头看到她孤零零地坐在阳台上,脸色难看,顿时丢了怀里的枕头,飞快地跑过来关上了窗户。
    “兮娆姐姐,你怎么坐在这里吹冷风?”叶七七摸了一下她的手,被冰的一个哆嗦。
    叶七七小脸一垮。
    她几乎能想象到,明天早上她将来面对她二哥比这还冷几十度的面瘫脸,以及冷冰冰的眼神。
    天可怜见的……
    她喜欢抱着布偶睡觉,结果他二哥前阵子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将她的大布偶全部丢的远远的,还严令她不许在买布偶,害她现在只能沦落到抱枕头解馋。
    叶七七悲催了个,但她二哥还是有点妹性的,给了她相当丰厚的补偿。
    叶七七扶着秦兮娆回到床上,对着这么一个看不到又不会说话的精致少女,她都觉得揪心,何况她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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