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卡伦机场那人头攒动的接机厅里,几个三十岁上下的干练男子站在安检口外,似是在闲聊着什么,神色间甚是轻松悠闲。
    空荡荡的贵宾通道尽头,远远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旋即是两个,三个十八个穿着黑色西服的汉子鱼贯而出,这一小队人步履坚实有力,眉宇间冷气迫人,竟似带着一股凛冽的寒风踏上了美利坚的土地。
    几个英挺男子的身体在刹那间绷得笔直,视线俱是投在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黑衣人身上,脸上流露出按捺不住的激动神色。
    陈进生平静地迎向前方的炽热目光,露出欣慰笑容。接近安检口时,两名穿着灰色制服的安检人员拦住了他:“对不起先生,请出示您的护照!”
    一本亮银色的证件几乎是立即贴在他们脸上:“我们不是很有空,要看就快一点!”陈进生身后的一个大汉横蛮地吼道。
    其中一个有着正常人两倍腰围的安检员瞄了一眼证件,浑身哆嗦了一下,满是肥肉的脸上立即堆满了虚伪的笑容:“没事了,非常抱歉打扰你们。欢迎来美国,先生们!”
    安检口外,几个男子迎了上来,在陈进生面前列起了一支横队,立正敬礼齐声吼道:“黑火第三小队第七小组向您报道,先生!”
    陈进生微笑还礼,目光逐一扫过面前每张略带风霜的脸庞:“厉连,何向东,英扎尔,阮文吉,你们现在驻扎在这边?离开山谷该有十几年了吧!”
    几名男子眼中湿润,挺胸吼道:“是的,先生!”语气中已带着颤抖。
    陈进生满意地点头:“很好,我们边走边说!”
    目送着这群没有任何军衔标志的人极其嚣张地离去,胖安检员长出了一口气,旁边的一个看上去要年轻很多的同伴奇怪地问道:“汤姆,这些人是干什么的?难道不用检查的吗?”
    “那本该死的本子是俄罗斯的军用护照,银色代表着享有最高的免检待遇,我可不想因为得罪这帮家伙而引起一场外交纠纷!那将意味着我们俩将在这个位置上滚蛋!”胖子怒气冲冲地吼道,同时面包般肥厚的大手飞快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一溜崭新的黑色林肯轿车静静地泊在路边,几个黑火队员恭敬地将陈进生请上当中的一辆。陆续地打火声后,车队悄然无息地驰离了机场。
    “黑十字的人昨天到的拉斯维加斯,住在mandalaybay酒店。”厉连作为这一组黑火的首领,留在了陈进生的车内。
    “有没有见过他们的拳手?”陈进生靠在真皮后座上,随意地问道。
    厉连立即点头:“有几个中午开始就在我们赌场里,似乎是有意思找茬。沙柯夫他们留在那边应变,就没来接您。另外,二小姐将和大少爷在丹佛会合后赶来,大约会在晚些时候到。”
    陈进生抚摩着左手拇指上的一枚硕大白玉扳指:“他们住的酒店离我们赌场有多远?”
    “大约要二十分钟车程,而且那家酒店本身就自带赌场,先生!”厉连答道。
    陈进生哼了一声:“那他们究竟是想打拳,还是想来场火拼?不自量力的东西!”他沉吟了一会又问:“你觉得这几个拳手实力如何?”
    厉连犹豫了一会:“看不出,先生,有一个很可怕!”
    陈进生垂下眼帘,一缕冰冷的寒光在眸子里不易察觉地闪动起来。厉连是当年同批黑火队员中徒手格斗的尖子,实力已经接近陈家山谷中的顶极拳手。素来为人沉稳谨慎,话语不多,却往往一针见血。这句评价,实在是不象出自他的口中,难道黑十字的人真强到了这种地步?
    见陈进生久久不语,厉连小心翼翼地道:“先生,我”
    “在我面前,什么话都可以说的。”陈进生温和地望向这个内向的年轻人。
    “先生,只要有需要,我们这些黑火队员愿意上场!那些人虽然是很可怕,但我们却都愿意为了您去死!”厉连握紧了双拳,声音已经哽咽:“这么多年了,您一直就是我们心目中的父亲!我是个粗人,除了杀人几乎什么也不会,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陈进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宽言道:“怎么还象个孩子似的?你们是黑火战士,不是拳手!上去拳台做什么?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他的声音中隐然透着一丝自傲:“因为这次我们这边,也出了几个非常特别的家伙。”
    夜晚的拉斯维加斯光怪陆离,极尽奢靡。整个城市都好像换上了灿烂的晚装,沿街灯光大放的建筑物争相展示着各自的明艳,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充斥眼帘,马路上豪华轿车穿梭往来汇成车河,衣着暴露身材火辣的美女街边比比皆是。赌博、性、毒品,这些人们最感兴趣的东西是支撑起这座不夜城的基石。这座在西班牙语中意思为“肥沃的草原”的城市,在很多人眼里,已是人间天堂。
    而陈进生口中的“特别的家伙”们,正在洋相百出,不一而足。
    巴赤坐在车中兴奋地哇哇大叫,车窗外那亮如白昼的美妙夜景简直让他目不暇接,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林肯那宽大的车厢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小了些,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浓烈的兴致。
    “哥,你看你看,金字塔呢!我们去照相吧!咦?这玩意儿不是应该在埃及吗?”困扰的巴赤很快便忘记了这件事情,转而对另一些东西产生了兴趣:“哥,那些女人的衣服好少啊!她们家很穷吗?”他蜷起身体,将脸紧紧贴在车窗上气喘吁吁道。
    “好象是为了拍什么照片,穿得最少的还能上杂志!”陈野对小四当年的荼毒记忆犹新,语气肯定的回答道。
    戈尔森干脆是将整个头伸出窗外,流着口水叫嚷着:“上帝啊!这么多完美的臀部!这么多高耸的**!我总算是活着看到这些美妙的东西了!这次赢了比赛我一定要找两个,不!三个最好的妓女陪我睡上一整天!”
    同样三年没见过女人的印度人阿塔尔尽管口水的分泌速度比起戈尔森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却显得老实得多。他一边尴尬地将手掩盖着裤裆的隆起部位,一边偷偷向外张望着,黝黑的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容。
    几个尼日利亚黑人倒是中规中矩地感谢了一番真主安拉,随后挤在一侧的车窗边看起美女来,神情的认真严肃程度让后视镜中偷看的司机悄悄地打了个寒战,他毫无理由地相信如果现在上去打断这些饥饿家伙的窥视后果一定会很惨。
    “确保在赌场赚钱的唯一方式就是自己拥有一个赌场!”陈进生跨下被拉开的车门,仰望着面前这幢挂着“中国城”三个巨型汉字灯箱的摩天大厦,心中仍对当年说出这句话的智者赞叹不已。在扔下了无数美元和无数具尸体后,作风强硬的陈家终于以实际行动给控制着斯维加斯大街的黑道巨头们上了一课世界上会玩枪和阴谋的,并不只有白人。
    这座整条大街上最高的大厦身下,踏着昔日红极一时的麦高梅大酒店的残骸瓦砾。在与陈家交好的赌城最高行政司法长官直接干预下,两任麦高梅酒店总裁先后死于车祸和煤气中毒的离奇案件,如同以前屹立于酒店门前的巨型金黄色雄狮雕像般渐渐尘封于人们的记忆中。
    穿过“中国城”门口那两条张牙舞爪的巨龙身下,一行人走进了大厦的附楼。这幢高达五十六层的建筑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赌博和娱乐综合大楼,它拥有着6700多个老虎机、46个轮盘、200张二十一点牌桌、35个骰子游戏桌以及将近30间高级vip室的庞大规模。十层以上的楼面里,豪华剧院、中西餐厅、游泳池、健身房、芬兰浴室应有尽有。底楼大厅透明的地板下,几头凶猛的大白鲨正游弋在蔚蓝宽旷的水池里。几年前的落成典礼上,当地所有的报纸几乎都是以整版的篇幅报道了这座奢华大楼的崛起,而所用最多的一个标题就是“富有还是可怕?”
    刚走进位于一楼那象足球场般宽大的赌场大厅,远远一个带着浓重欧洲口音的叫嚷声就传进了拳手们的耳中:“你这头猪猡到底会不会发牌?天哪,你可真是个婊子!你母亲除了教你卖淫就没教过你别的吗?是不是需要让我好好操一下你的屁眼才能让你记起那该死的规矩?”
    厉连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身边几个黑火队员默不作声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散开,不动声色地靠拢过去。
    陈进生莞尔:“被人砸场子了!”背负双手,带着众人向那边行了过去。
    一张21点的赌桌旁,几个大汉簇拥着个留着夸张莫西干发型的魁梧黑人,这群人正在大力拍着桌面口沫横飞地漫骂,筹码扑克扔了满地都是。对面,手足无措地立着一个穿着荷官制服的女孩,脸上表情已是泫然若泣。两个赌场主管模样的男子正在向那黑人解释着什么,后者翻起了眼睛双手抱肩,神色极为倨傲。一些夹杂在人群中的汉子突兀见到陈进生走进圈旁俱是眼前一亮,阴沉的脸上透出狂喜神色。
    “怎么回事?”陈进生见围上来的赌客越来越多,不由微皱了眉。
    已经佩上对讲机的厉连按住了耳上的听筒,半分钟后解释道:“这女呵个刚通过荷官考核的新人,本来倒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只是今天被这帮家伙污言秽语调戏了半天,这才慌中出错把庄家的牌发给了闲家,偏偏这一把闲家爆了。于是就在这吵着我们诈赌。”
    “调戏了半天?你们都是死人吗?”陈进生的脸色沉了下来。
    厉连惶恐地低下头:“这些就是黑十字的人,那大个的刚才已经打伤了两个黑火弟兄,说赔偿损失他们根本不感兴趣。要弄出去,就恐怕只能动枪了,而新上任的警察局长最近又在针对我们”他见陈进生神色已经冷得像冰,慌忙举起右手在耳边隐秘地做了个手势。
    就在远处一个坐在老虎机前带着眼镜的斯文男子狞笑着将手探进怀中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莫西干黑人的后脑上。那黑人兴奋地向后一记肘击,除了空气外却没撞到任何东西,随后他的脑袋带着整个上半身梦魇般无法抗拒地被一股大力拎起重重按下。“轰”的一声巨响,那张坚实漂亮的墨绿色赌台上登时多了个人形破洞。
    陈野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过双手后扔在地上,勾过一张椅子一脚踏在上面,看着在地上被撞得发昏章十一的黑人缓缓道:“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猛龙过江’。我看在这里应该改一下,还是‘猛龙跨海’比较合适。”他傲然冷笑:“海已经跨过来了,猛龙就在这里。现在,准备好祈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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