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晃动,碑林颤抖,仿佛地底下有一尊巨人即将苏醒,仿佛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胸膛起伏都能撼动山岳,制造山崩。
    大地蛛网震裂,罅隙里露出岩浆颜色的红光,把整个洞穴照得朱紫深红。但箫何却看的分明,那红光来自呼岩炽灼的眼睛,是他瞳孔的颜色!
    马玄乐暗叫不好,若平原交战,自己四妖尚不能击败呼岩炽灼。
    现在呼岩炽灼出关,又有孤山与碑林的地利,自己四妖处境好比彀中倦鸟,笼中困兽,胜算太过渺茫。
    一声山石裂响,地面龟裂,无数束束赤红色的熔岩喷泉奔涌而出,形成漫天火海,填充满整个山洞。
    鹤言哲立即扇翅亢鸣,八个璀璨金黄的"镇"字从鹤喙里迸出,依次落在八方,组成八面长堤,挡住岩浆海流!
    即使如此,他们被岩浆火海围困,依旧痛苦难熬,有如置身炎炎火炉之中。灼热滚烫的空气,烧得了他们的毛发发枯,皮肤发裂。渗出的汗水直接被高温蒸发成了白汽,流下点点盐干汗渍,扎着皮肤伤口生疼。
    "哗啦啦!"岩浆暴涨,如浪潮拍岸,火海倒悬,避开"镇"字,漂浮空中,生出一个直径百丈的漩涡,湍急回旋,赤红狰狞,仿佛洪荒炎魔怪兽的大嘴,从天而降,覆盖到箫何四妖头顶。
    "给我一张信纸!"碧绿岩石女孩厉声娇喝。
    函信不假思索,一张信纸飞扔过去。
    女孩接纸,咬破手指,猩红如火的血液流溢出来,滴淌在纸上,信纸立即燃烧成灰。
    "再给一张!"她神色焦急,没有半分作假,似乎比马玄乐等妖更畏惧忌惮呼岩炽灼。
    函信咬破舌尖,乳白色的鲜血喷洒在信纸上,飞扔给女孩。
    女孩接过沾染函信精血的信纸,以手作笔,以血为墨,在信纸上画写着奇怪的图案文字。
    "混元无极,有界无边,三江虽长,任我遨游!遁地有门,开!"女孩画完,信纸突然变至门板大小,单手一推,竟然真的成了一扇单推门,石头筑成,在这岩浆火海里打开一个出口。出口外月明星稀,大江磅礴,滚滚波涛奔腾怒号,不知流向何方。
    函信当机立断,拉着箫何钻进门里,扑通两道落水声响,双双消失不见。
    马玄乐与鹤言哲还在犹豫,就听到女孩怒喊:"带上我,不然呼岩炽灼抓到我,你们也得死!"
    他俩听到女孩这般言语,来不及多想,一个背驮,一个爪拎,合力抬起岩卵,吃力扔进门中,然后跟着跳入门里。
    "扑通"三声水响,马玄乐与鹤言哲皆是感觉冷意凉心,热气褪去,比三伏天冲冷水澡还舒服。
    江水浩荡,夜色如墨,他俩抬头望天,发现漆黑的半空中一扇纸门被烧得支离破碎,飘渺成灰。不少鲜艳赤红的岩浆从门缝里溢出,仿佛是从黑暗的虚空中流出,滴落到江水里,冒出白汽,发出滋滋声响。
    "逃出来了?"马玄乐与鹤言哲长松一口气。
    话音刚落,江水好似被煮开了一样,翻滚沸腾,起汽冒泡。那些冷却沉入江底的岩浆,色若黑炭,状若软泥,彼此靠拢,凝聚成团,篮球大小,形似心脏,扑腾跳动,咚咚有声。
    一根根拇指粗壮的血管从心脏里牵出,就像水草海带,在江水里肆虐疯长,滋养百脉,次第生出骨骼,血肉,筋膜。
    "它是呼岩炽灼的化身,快斩了他!"马玄乐悲愤嘶鸣。鹤言哲拼命扇翅,奈何水湿羽毛,难以腾空。
    这时江面苍然箫声入耳,马玄乐与鹤言哲循声望去,发现箫何函信站在一叶扁舟大小的纸船上。船舷图画着两种颜色分明的精血,一种红若熔岩,娇艳刺眼,另一种粘稠乳白,像是造纸的纸浆。
    纸船逆流而上,遇水不湿,波涛不沉,速同飞箭,窜近马玄乐鹤言哲。
    马玄乐与鹤言哲攀上纸船,惊讶发现那个被半碎岩卵压住的女孩也躲在船上。
    女孩俯视江水,看到呼岩炽灼的化身四肢张齐但五官皆无,身上皮肤如黑泥涂抹,并没岩化。所以整个身躯看上去像一尊没塑完的泥像。
    "呼岩炽灼化身若成,我们必死无疑。必须趁现在斩了他!"女孩的观点与马玄乐一致。
    鹤言哲立即微咳嗓门,大若车轮的"道"字从鹤喙里迸出,砸向江心。
    道字入江,浪花四溅,硬生生在呼岩炽灼的化身头顶砸出一片空水区。
    函信瞧准时机,一叠信纸掷出。箫何的箫音随即而至,攀附在信纸上。
    信纸陡然振动,频率之高,肉眼难辨,发出之声,耳不能闻,如十数把超声波刀,悄然扎进呼岩炽灼的化身胸膛。
    "噗呲"割肉之声响起,呼岩炽灼化身胸膛细胞液体汽化,筋脉断裂,七八个皮肉外翻,狰狞丑陋的伤口赫然出现,每个十厘米长,深可见骨,丝血不流。
    "箫何..."化身伤口里发出暴戾惨叫,好像在喊箫何,也好像在喊珊儿。
    接着胸口上的伤口越来越长,越来越大,进而全身血肉像是被无数把看不见的箫音刀片从体内割破,碎成稀烂肉泥,沉入江底,沦为淤泥。
    "嗬!"箫何函信皆是瘫坐在船,汗流浃背,刚才一招看似简单,但用尽他们全身妖力,配合也分外精细,容不得一丝误差。
    "马伯伯,禾县贤侄是待不下去了,只能另谋出路。您还在禾县就任,需要多多提防呼岩炽灼,小心他暗中加害你。"没有喝酒的箫何与没有好色的猪油粑一样,思维清晰,审时度势,根本没有半点被仇恨冲昏头脑的样子。
    "保重。"马玄乐语重心长,分外不舍。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张***,交给箫何。这是猪油粑贿赂他的两千万,里面还剩下几十万,足够箫何函信挥霍一段时间。
    箫何也不扭捏作态,泰然自若地收下***。
    "这位小娃..."
    虽然女孩称呼呼岩炽灼为爷爷,但马玄乐还是要判断鉴别她的身份,而且女孩对呼岩炽灼的仇恨不亚于箫何与自己,身为未化妖,妖术惊艳,实属罕见。
    "妖祖十训第一条:物尽其用,妖尽其才。训虽如此,但终究是约束老百姓的愚论,否则妖帝也不会敕封宇文宙为帝奴。"女孩语气从容淡定,甚至夹带些许嘲讽讥笑:"除非党争官斗,把我爷爷扳倒,然后扣上私藏家族未化妖的帽子。否则你们就算有我,又能奈我爷爷如何?"
    "现在你们有两种选择:一是把我扔进乌江喂鱼,不过这样反而正中我爷爷下怀。二则是藏好我,以后扳倒他,你们就能利用我给他扣上违背十训的罪名。"
    马玄乐与鹤言哲皆是暗暗吃惊,没想到眼前的小妮子年纪稚幼,却深谙官场是非。
    但箫何不为所动,整理衣衫,平淡质问:"以上两种选择,结局对你没有区别,横竖都是死。我们凭什么信你愿意舍身取义,大义灭亲?"
    "因为我有第三种选择——杀了呼岩炽灼,摘了他的妖丹,吃了他的血肉,助我化妖。"女孩翠绿的脸颊微微生出一丝红润,眼神也透露着点点狂热。
    杀呼岩炽灼这件事箫何也是朝思暮想。但摘妖丹,吃血肉这种行为,没有变态的心理,真的很难做的出来。
    "你与他何仇何怨?为什么要杀他?"箫何继续问。
    "呵呵..."女孩哂笑自嘲:"他想杀我,我就不能杀他?难不成因为他是我爷爷,我是未化妖,我就得洗颈就戮,等他来宰?"
    箫何默然,不再多问。
    "愿你梦想成真。不过为了方便联络,我们彼此结契,以后你心里默念我的名字,我就能帮你传达书信。"函信态度诚恳,古道热肠,看不出半点阴谋。
    "好。"女孩点头含笑,让函信结了契约。
    "带我离开禾县委实不便,还请你们带我去找这只妖族..."
    女孩向函信借了张信纸,指沾江水,开始描绘,很快信纸上勾勒出一只猪头人身的妖族。
    "猪小龙!"马玄乐与鹤言哲一起惊呼。
    "哎呀,马爷爷和鹤叔叔认识他呀!劳烦你们带我去见他,这段时间我就躲他哪里了。嘻嘻..."女孩碧绿的石肤上笑出了朵朵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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