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请个护工吧,你这样下去不行。”
    苏泠每天就长在病房里一样,除了上厕所基本上是寸步不离,饭就在床边吃,也吃不了几口,即使是累极了小眯一会也要上好了闹钟,绝对不超过十分钟,这个时间就是她心里的一道魔咒。
    萧逸看着女朋友眼睛下面那两团浓重的黑色心疼的不行,短短几天那张本来就巴掌大的小脸更是小了一圈,五官都变的突兀了很多。
    “没事,我能行。”
    大夫说了苏旗这两天应该就能醒,她必须亲眼看到父亲没事才能放心。
    “没事也得去休息,你看看你现在的状态,你爸醒了看见你这个样子他会不担心吗。”
    没办法,说了什么都不管用,萧逸只能搬出苏旗来压她,没想到还真的有用,苏泠听进去了,她开始注意自己的状态,最起码看上去显得精神的多。
    转回普通病房的第五天,苏旗睁开了眼睛,苏泠正用棉签沾了水涂在他的嘴唇上,冷不丁抬头就看见了眼睛里的黑色,手里的杯子啪的一下摔了四分五裂。
    狠狠的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疼的很真实。
    醒了!不是做梦,是真的醒了。
    苏旗很慢的眨了下眼睛,张了张嘴,嗓子里发不出声音,他在做口型,他问:女儿,爸爸是不是吓到你了?
    “爸,你吓死我了。”
    这么多天的等待没有白费,终究老天是眷顾她的,把她爸还回来了。
    医生推着她爸去做检查,赵曼和苏泠回家帮他收拾东西,之前一切都可以将就,现在人醒了自然要讲究一点。
    苏旗醒了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老太太的病房里,他们这里早就统一了口径,苏旗本来就不舒服,后面也是他自己没站稳摔倒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他躺在地上没有人管也不是故意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总之这事和他们家没关系,反正现在人也没事,估计也不会有人再来追究这个了,这事以后就烂在肚子里,就当它没发生过。
    苏旗恢复得还算不错,第二天就能下床了,走不快但是基本的活动还是没问题的,苏泠依旧是扎在医院里,萧逸也是一起,对于他的身份苏泠只说是学校里的学长,碰巧在这里过来帮忙,萧逸也不解释,检查的时候跟着跑前跑后的,就踏实的当他的热心学长。
    赵曼最近往老太太那边跑得比较多,就是在照顾丈夫的空隙里,见缝插针的往那边跑,苏泠也不搭理她。
    医生说苏旗可以回家休养了,给开了药,每天按时吃,另外要注意控制情绪,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两个月后过来复查。
    “大夫我爸可以坐火车吗?”苏泠问。
    “短时间车程没问题,即使是做汽车也建议不要超过一个小时。”
    “我知道了,谢谢。”
    苏泠决定带她爸回b市去养病,跟他妈在一块太让人不放心了,尤其还有那一家子随时打着注意的亲戚,她爸现在的身体状况可没精力去应付他们。
    苏旗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有一点,不要告诉她爷爷,苏泠自然也是这个意思,要告诉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不行我不同意。”赵曼坚决反对,这病还没好利索怎么就能走了,而且她和苏旗是两口子,没道理丈夫去和女儿住撇下他这个妻子。
    “你凭什么不同意?”
    “就凭我是你妈,你爸留在这边我可以照顾好他。”
    “你照顾他?你有时间吗?而且你是能洗衣服还是能做饭?”
    苏泠真是想笑了,在她的记忆里赵曼就没干过类似的事情,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家务从来都她爸做,能把病人照顾好?也不知道她妈是怎么把这话大言不惭的说出来的。
    “这都不是问题,你要是非要带你爸走那就拿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家务可以请小时工来做,饭可以去外面吃,时间都是挤出来的,这是她的丈夫总不会亏待了他啊,要是真的跟女儿走了别人会怎么看她这个妻子?
    女儿必须想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要不想都别想。
    “理由?理由就是我信不过你,更信不过你妈。”
    一个装病逼着女婿掏钱,一个能为了她妈把昏迷的丈夫忘在一边不管,一个对女婿见死不救,一个在丈夫最危险的时候不守在旁边,这两个人还是母女,这样的人有人敢相信?
    反正苏泠是绝对不信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往别的地方扯。”赵曼无端的心慌,声音也不那么理直气壮,她总觉得女儿是知道了什么,要不怎么会无端的扯到她姥姥身上去?
    “妈,那我问你我爸那天究竟是为什么会在姥姥的病房里发病。”
    装傻是吗?那我就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好了。
    果然是知道了!
    赵曼其实也很矛盾,她的脑子一直被她自己强行分成两个部分,一半想的是她妈的态度,一半想的是丈夫的病,中间有一道名为情感的薄膜被两者挤压着极力阻止他们扯上关系,现在女儿的问话就好像是把这层膜给捅破了,两种思维碰撞在一起,就像酸和碱一样激烈的反应,变成了盐和水顺着眼眶流出来,最后什么也不剩。
    “你爸那是因为……”赵曼还想找借口,她不能让女儿和娘家成仇,
    “我已经打定主意带我爸回去了,至于妈你,是跟着一块回b市去照顾我爸还是留在这边照顾姥姥随你选。”
    丈夫居然同意了?都没有征求她的意见。
    赵曼一时被问住了,抿着嘴半天没说话。
    这个问题的难度就相当于问一个男人:你妈和你老婆同时掉水里你救谁?很不好回答,可苏泠一定要一个答案,她可以给她妈时间好好的考虑,但也不是无限期的。
    “我明天就买车票,选好了就告诉我。”
    母亲还是丈夫,全看他妈怎么选了?
    苏泠在卫生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推开病房的门,萧逸就坐在门口,看见她出来问了一句。
    “你干什么去?”
    黑眼圈被粉底遮住了,豆沙色的唇彩掩盖了苍白的嘴唇,整体虽说不上光彩照人但也是很得体的。
    “去说清楚。”
    之前不追究是因为不是时候,现在要回去了自然得把该讨的讨回来。
    顺着楼梯上去,萧逸跟在她的后面,她这口气忍了太久,要是不宣泄出去会出问题的。
    老太太的病房里只有小舅妈哄着刘晨喝酸奶,来探病的人基本都送这些,没有便宜货,老太太觉得是好东西舍不得喝就都留给了孙子。
    “妈,我什么时候能去上学啊。”刘晨咬着吸管满脸不高兴,不是说了给他找了一个特别好的学校吗,为什么还不送他去。
    “再等两天啊,现在奶奶不是在医院吗?”
    小舅妈耐心的哄着,心里是把婆婆埋怨了个够,多大点毛病就整天赖在这里不走,宁可把手里的钱都贡献给医院也不愿意给孩子交学费,还说最疼他呢,白浪费了孩子这么护着她。
    “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去给你买饭。”
    小舅妈刚刚出来正好和苏泠打个照面,快速的把门关上,太阳穴砰砰直跳,她怎么过来了。
    “舅妈,我过来看看姥姥。”苏泠笑的温和,伸手就冲着门把手过去了,被小舅妈拦下。
    “那个,你姥姥现在不在,要不……”要不你先回去过会再来吧,好歹留点时间让她把儿子带走。
    “没事,我进去等。”
    苏泠继续推门,小舅妈就牢牢地挡着,她不确定苏泠在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但是她不能冒险,不能让她见到自己的儿子,她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苏泠也不跟她耗着,直接上手,推不到门我就推人,小舅妈本来就心虚,再加上之前儿子推人的阴影根本就不敢有大的动作,很快就被甩开了。
    “表弟,你好啊。”
    老太太被儿子和小女儿扶回来,刚去做了检查,心情并不十分好,刚走近,就听见病房里传来一阵嚎啕大哭,推开门,看见刘晨的一只手腕被苏泠紧紧捏着哭的快断气了,小儿媳在一边想劝又不敢靠近。
    “把人给我放开,那是你弟弟。”
    老太太气得大叫,苏泠却连理都不理,手越来越紧。
    “你赶紧去孩子带过来。”指挥着小儿子。
    小舅舅早就心疼的不行,摩拳擦掌的就要过去,萧逸直接挡在了他面前,两个人的身高年龄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小舅舅立马就怂了,欺软怕硬,这一点倒是和她妈学了个十成十。
    老太太见状推开赵琳就要冲过来,那就是个孩子,你爸的事又不是他的错,他也受了惊吓,你和他计较什么,跟一个孩子动手,你有没有点素质。
    素质?这东西你的跟同样有素质的人才讲得通,在这一家人身上还真是没看见,估计都称了论斤卖了吧?
    一个茶杯砸过来在老太太的脚底下碎开了。
    多少年没人敢在她面前这么放肆了,老太太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头顶都快要冒烟了。
    “你爸病了你难受,可是那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来的时候就不舒服,自己没站稳摔了也要赖到我们头上吗,当时没顾上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姥姥我也病了,总的有个顺序吧。”
    这一家子就非得跟她对着干,苏旗要是痛快的把钱给掏了哪有这么多事?他当时那么一躺,自己差点没命就算了,硬是把她给吓出了高血压,大夫说以后可能还会再犯,必须的仔细养着,这就是一家子丧门星。
    “呵呵,我算是知道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明明是你骂人家女儿,你孙子把人给推了现在都变别人的问题了。”
    隔壁床的阿姨听不下去了,她就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你瞎说什么。”小舅舅瞪着她。
    “是不是瞎说自己心里明白,人在做天在看,别太昧着良心了。”
    阿姨倒是一点都不在乎,她看这一家子不顺眼很久了,就没一个好东西,早晚得遭报应,她说个实话还想威胁她?随便你们,她不怕,反正她明天就出院了。
    苏泠对着阿姨点了点头,继续用那种不温不火的眼神看着老太太,手里依旧捏着小孩子的手腕,已经红了一圈了。
    “你干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他先欺负奶奶的,他活该。”刘晨疼得不行了,嘴里一句一句的往外蹦。
    苏泠反手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白皙的脸蛋上立马红了一块,指甲划过的地方还留下了一道血丝。
    “小晨。”
    老太太扑过来,苏泠也是一巴掌。
    “你我是长辈,你敢跟我动手,这是大逆不道。”
    “我们彼此彼此。”
    别跟她说什么长辈,你是我的长辈,我爸还是刘晨的长辈呢,那个时候怎么不说这话,我只不过是重复了你孙子干的事情,长一辈和长两辈其实没什么本质区别。
    “你是她的学长,就这么看着她放肆。”老太太不敢在动作,把注意力转到了萧逸身上。
    萧逸从小舅舅面前让开,一脸云淡风轻:“我只是她的学长。”所以只保证我的学妹不受欺负,至于她家里的事轮不到我管。
    他站在苏泠身后,帮的是哪一边显而易见。
    老太太真的是忍无可忍了,她让赵琳给赵曼打电话,让她过来看看自己养得好女儿,都不孝成什么样子了。
    赵琳也没办法,苏泠这明显就是发了狠了,势必要给她爸把这口气出了,现在就已经动起手了,再不劝住恐怕就不好控制了,给她姐打了电话,虽然她也不认为赵曼能劝住苏泠。
    赵曼正在陪丈夫散步,接了电话就要过去,不用想也知道,女儿肯定是闹翻了了,苏泠原先不发脾气不是因为没脾气,只是没有让她在乎的事,这次算是摸着她的逆鳞了。
    犹豫的看了一眼丈夫,苏旗说他要回去了,心里有些失望,她还是希望丈夫过去好歹劝一下女儿,不过也是知道她的身体状况,万一又被气出个三长两短来就不好了。
    “别让女儿受委屈。”苏旗对她说。
    病房里的氛围依旧紧张,老太太这次也聪明了,不再大声叫嚣,安静的站着,把自己的脸露给赵曼看,眼睛的目光指引着她去看刘晨的脸蛋。
    看看吧,好好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女儿都对你娘家的人做了什么,这件事想这么过去门都没有,当然了,如果你们愿意解决刘晨后面的学费另当别论。
    “苏泠你先回去吧,你爸一个人在病房。”赵曼犹豫了一下,乞求的看着女儿,这个情况她帮哪边都是个错,对娘家人她肯定是怨的,但现在真要是不管也是不行,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先让女儿离开。
    回去?
    苏泠是真的觉得悲哀,这就是她妈,永远把娘家看的比什么都重,即使知道了他们是祸害丈夫的罪魁祸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维护。
    她觉得不用等到明天了,母亲的选择已经很清楚了,到底还是让她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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