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从心头起,赵曼想要发火,可是对上苏泠那双眼睛,她后退了一步,深褐色的瞳孔似乎酝酿着层层叠叠的漩涡,几乎把人吸进去了,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散射到那里面,像是无声的荧幕无数内容在里面闪闪烁烁,那是让赵曼很不舒服而存在。
    扶住旁边的柜子稳住身体,大喘着气:“你这是什么眼神!”
    苏泠不想吵架,觉得这样很没有意思,转身往卧室走,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安静一下。
    “你给我站住,对长辈你就是用这个态度吗?”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不要说是对长辈,就连对普通人的尊重语气里都听不出来一丝一毫。
    “你问我来干什么?”赵曼指着自己狰狞的脸,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我来看看你现在已经荒唐到什么程度了,把你的生活拉回到正轨上来,就因为一个不着调的不靠谱的男人,你连父母的话都不听了,你现在打电话给他,当着我的面,立刻,马上给我断干净了。”
    你不怕丢人,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到现在她依旧对萧逸是十万个不满意,没教养,不靠谱,别有用心,几乎用上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贬义词去贬低他,苏泠却依旧不为所动,这些话落在她的耳朵里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赵曼阴着一张脸:“就因为人家舍得给你花钱你就把自己给卖了是不是,做出这样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我让你一个人在这边上学,就是让你学成这个样子的吗?越来越不着调,你这个样子跟外面那些物质至上的庸俗女人有什么区别?你……”
    没有说完的话说不出来了,实木的桌子被掀翻在地,一条桌腿压在了滚到地上的番茄上面,红色的汁水溅到沙发上面,也流了满地,苏泠站在一滩狼藉边上,地面上亮晶晶的,在她的身上却感觉不到一点光的亮度。
    垂在身侧的两只手自然的下垂着,手指也是很自然的曲度,但是她整个人却像是一条紧紧绷着的线,随时可能崩断爆发。
    “你说够了吗!就因为你不喜欢我就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对你曲意逢迎?是不是你一定要所有人都按照你的意愿去生活才可以?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是对的?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你的附属品,我做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来干涉,我有自己的判断力,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算是有问题,摔得粉身碎骨也从来不需要你来买单。”苏泠半眯着眼睛,往前走了一步,周围的一切都是冷的!
    赵曼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这话的意思是说自己作为母亲连管孩子的资格都没有吗?
    想要理论,但是苏泠此刻身上释放出来的那种气场让她有了一些胆怯,心里突突的跳着,苏泠的状态明显就是不正常的。阴沉,冷厉,该不会是有心理疾病吧?
    回想着前几次的争执,那种对自己的反抗和敌意,说是迟来的叛逆未免有点过了,越想越觉得可能,稍微退开一点,可别发起疯来了。
    觉得自己有病?
    苏泠扯了扯嘴角,他妈简直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自己的心理变化自己是最清楚的,现在情绪还勉强保留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如果你认为我有病的话那就是吧,有也是被你给硬生生的逼出来的!
    满身都是戾气,她发现了一个现象,她妈似乎很害怕她这双眼睛,发脾气也好说话也好从来都不会看着,每每视线相交也是很快就就开了,尤其是在自己生气的时候更是如此,就像过年那一次,是本能的逃避。
    继续缓慢的往前挪动脚步,眼睛瞪大了注视她妈的脸,她进一步,她妈就退一步,慢慢的,就挪到了大门的边上。
    打开可能是母女两个争吵声有些大,旁边有令居从自己的门里面探出头来观望,见她这边开了门又马上缩回去,被发想了还挺尴尬的,苏泠却不管这些,家丑不可外扬,她不认为自己身上做出了什么丑事。
    一只手摸着自己还有些红肿的脸颊,该说的话说完了,该骂的也都骂了,打人你也已经打完了,这里是我家,所以现在请你出去,目光跟随着飘到了门外面。
    “你轰我出去?”
    赵曼有点不可置信,我是你妈,你不听我的话居然还要轰我出门?
    一直脚顶在门里面,赵曼伸手去拽苏泠的胳膊,想要把人拽出来,把丢人当成是光荣,是看出来了,这个孩子自己是管教不好了,既然如此那就找个能管你的人,你不是最听你爷爷的话吗,那就让他来说,看啊看你干的这些事会不会把他给气出个好歹来!
    苏泠被纠缠的烦了,手迅速的用力往前推,挣脱了束缚,除了大一的那个假期跟她妈闹得不愉快,对母亲主动地动手这是唯一的一次,赵曼没有料到,也就没有防备,往后面倒去,用力的扶住墙壁,站稳之后才发现苏泠刚才已经关上门了。
    “你给我开门!”
    “挺假没有,马上给我开门!”
    屋内,苏泠站在到了的桌子前面,把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捡起来,还没与一半却又亲手给扫了下去,他能听见门外赵曼气急败坏的吵嚷,苏泠的心里非常的不舒服,非常的压抑,就好像是有人试图用无形的线把自己的手脚都给束缚住,想要做成一个提线木偶。
    拿起手机,顾不得现在是什么时间:“爸,麻烦现在马上到我家门口把你老婆带走!”
    连妈都不叫了。
    声音还是那样不高不低的,但苏旗愣是从这里面听出来了一种濒临爆发的情绪,妻子和女儿,这一次恐怕是火星撞了地球了,极力安抚着女儿的情绪。
    “你妈就是这个脾气,跟爸爸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他不能挤,要不就真的是一锅粥了。
    苏泠不再答话,她听别人说过一句话,对男人来说,妻子和女儿之间总是会下意识的偏向妻子的一方,因为这才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把手机的听筒贴在门板上,话如果由自己来说,她爸最多相信九分,毕竟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说都会把理说在自己这边,倒不如让你亲耳听一听。
    苏旗的脸色越来越紧绷,有些话他这个外人都听不下去了,跟何况女儿这个当事人,还是被堵在家门口闹腾。
    “我家里有点急事,请个假,帮忙跟经理说一声。”
    定了最快的车次,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女儿家却还是来晚了一步,比他更早一步到达并把人带走的是警察,邻居以扰民为理由报警了。
    “什么时候走的?”
    “也就十几分钟吧,那两个女人是你的家人?”
    苏旗点头,邻居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肩膀,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这样对待女儿的母亲,亲手把脏水网女儿身上泼啊,态度极其恶劣,就算是后妈都没有做到这个地步的,一口一个没有教养,一口一个不要脸,难道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很有教养吗?
    “有时间好好回去劝劝吧,你女儿挺好的一个人,有这样的妈我都替她委屈。”这话她是不应该说的,但是吧忍不住啊,实在是太不中听了,而且苏泠走的时候还跟她道歉来着,明明她都没有嚷嚷一句。
    谢过了老太太,一路上苏旗坐在出租车上手心里都冒着汗,根本就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女儿没有告诉他,是只是吵架了,还是说也动手了?
    先去找了女儿,苏泠这边还不错,没有麻烦,本来也没有她什么事,在这里最多就是被说一下对母亲的态度,报警的人也是明事理的,都在一个楼门里住着,谁家是什么样的人心里能没点数吗,苏泠的态度又很好,不经没有扯什么连带责任,甚至还安慰了她几句。
    再次向对方表示歉意,苏泠从屋里面出来,苏旗一眼就看到了女儿脸上还没有完全消下去的红色,眼中有些很复杂的心疼。
    “你妈打你了?”
    伸出是想要摸一下,却被避开了,苏泠看了父亲一样,没有开口,苏旗叹了一口气,这仇肯定是记下来了。
    听着父亲还没有平复下来的呼吸,苏泠知道复印应该是急坏了,上前拉住了父亲的胳膊,现在有点后悔了,后悔当时自己不够冷静,他爸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大老远的把他折腾过来一趟干什么呢?
    “不怪你。”苏旗安慰了一句,在大厅里坐下,赵曼还没出来呢,这样的事情最多就是行政处罚,交点钱,道个歉,可自己妻子的那个脾气,又是生了气了,让她道歉?
    不是一般的麻烦。
    赵曼正在接受警察的教育,她在苏泠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可是这气又不能冲着眼前的人发出来,表现的很不耐烦,扰民?我教育我自己的女儿,让她开门,最多就是声音大了一点,怎么,我们家里的事情别人都可以插手了吗?
    现在的人是不是一天到晚都没事干,手伸的太长了!
    “赵女士,您的行为确实影响到了别人的生活,这与您处理的是不是自己家里的事情没有关系。”
    对于她的珍重不太配合的态度警察并不放在心上,每个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进来的人都不会认为是自己错了,他们其实也很不愿意处理这样的问题,做思想教育,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老生常谈的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果情理能起作用的话,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人民的公仆,拿着纳税人的钱,就是为了解决人民的问题的。
    耐着性子好脾气的劝着,报警的那家是因为家里有个孕妇比较受不得刺激,否则忍忍也就过去了,都不愿意找事,现在您去说个对不起,然后交一份检讨,事情也不往大了闹。
    “您好好好考虑一下,别伤了邻里之间的感情。”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赵曼所表现出来的不服气都看在眼里,肯定是不会情愿配合的,警察的脑子飞速运转着。
    “外面有赵曼的家属吗,除了他女儿之外。”
    “她丈夫来了,正在大厅里等着呢。”
    往大门口指了指,苏旗注意到有人在打量着他,是从办公室里出来的,站起身来,警察把事情的原委和现在的大概情况说了一下,对方那边态度很艰巨,没有缓和的可能,希望身为丈夫的他能劝一劝自己的妻子。
    苏旗明白,也答应了,但是片刻之后又有点犹豫,看了女儿一眼。
    “爸,我先回家了。”苏泠的语气很平静。
    “打个车,今天去爷爷那边吧。”
    盯着这一张被打过的脸走在路上终归不太好,而且回到那个她一个人的房子,自己本来就心思重,难免会瞎想走到针尖上去,倒不如回老爷子那边能放心一点。
    苏旗去见赵曼,不知道是怎么劝的,赵曼粗来的时候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但结果总是好的,对方发了几句牢骚也不在纠缠了,从派出所出来,苏旗是有意想要冷一冷妻子,而赵曼就是憋着火呢,丈夫一进来也不问事情的经过,直接就让自己去道歉,不光是对报警的人,还有苏泠的份,这是最让她忍受不了的。
    回家的路上,夫妻两个一路无话,各怀心思。
    “爸,苏泠回来了吗?”一进门就先问女儿。
    “刚回来,回自己屋里了,说是路上碰了一下要先去洗个澡。”
    回来了就好,苏旗暗暗松了一口气,赵曼跟着叫了一声爸,老爷子应了,他怎么看都觉得这母女两个不太对劲,一个红着半边脸就回来了,这一个这笑脸一看就知道是强撑着的,母女两个闹情绪了?
    在老爷子的眼里,一家人吵架可以,但是动手是绝对不允许的,就算是教育孩子也不行,他自己的三个子女再加上看大的亲孙外孙,从来最多就是罚一下,从来是没挨过打的。
    “你们娘俩怎么了?”问了一句。
    “没什么,发生了一点分歧,吵了几句嘴。”苏旗把事实瞒了下来,要是让老爷子知道赵曼说的那些话,还闹得派出所里去了,就要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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