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码头。
    孟行知带着侍卫刚刚下船,早已候着的管家立即迎上前来。
    “侯爷,您可回来了。舟车劳顿,可是累着了吧?”
    身后一众仆人,皆跟着簌簌跪下请安。
    “奴才们见过侯爷,恭迎侯爷回京。”
    孟行知微微蹙眉,看向管家:“我夙来不喜好如此排场,常叔,下次别惹这些笑话了。”
    如今上京谁人不知,他们孟府是最落魄的侯府。
    他这一辈,门庭凋落,家中里外皆只他一人支撑,而他又未入朝谋得一官半职,只怕渐渐就会彻底被这上京各大世家遗忘,下一辈连袭爵之位都难请命。
    所以,如此阵仗,只让孟行知厌恶。
    他不喜旁人投来打探的目光,再声声议论,关于他们孟家之事。
    管家低头,得了训斥的他,脸上笑意也并未落下:“是,侯爷。奴才知错。”
    当真知错吗?
    只怕下一回,他仍会如此。
    管家的心思,后面三无侍卫其实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自他们主子与大晋的姜家联姻后,管家便以为这侯府能支楞起来了。
    自顾热络的行走在高门大族之中,但哪回不仍是热脸贴冷屁股?
    就算偶有几张帖子飞进侯府,那些小门小户的,主子就算去了,是抬举了别人,却也下了自己矜贵的身份。
    这侯府凋零又并非一两日,是年年岁岁的门庭凋落。
    主子本就一人难撑,如今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侯府。
    一个姜家的嫡女,确实身份高贵,但那毕竟也是大晋的姜家!
    在这大梁的上京,难道还能比本土其它的贵女们高上几分不成?
    更何况,府中那位,根本就是拿不出台面的赝品!
    管家还以为主子不知么?
    不仅知道那赝品的身份,还知道这管家在此事中,脱不了身!
    三无心中都看不上管家这副样子,但奈何这管家在主子幼时最艰难困苦之际,不离不弃的照顾过主子。
    所以,主子才未迟迟对他下手。
    这不,前头才呵斥了常管家,孟行知后面又语气温和的与他道:“辛苦常叔了。我不在这段时日,府中一切可还安好?”
    管家谦卑的跟在身后,“回侯爷。其余一切安好,各院的姨娘们,都很安分。只是老夫人前几日身体有些抱恙,近来都是夫人亲自侍疾。”
    “老夫人身体有所好转,夫人却又叫了郎中看诊……侯爷,您回府后,可要去瞧瞧夫人?”
    常管家口中的夫人,就是替嫁了姜晚澄的婢女麝月。
    孟行知再一次面露不悦:“我不是将她禁足在她院中,为何还能去母亲面前侍疾?”
    常管家解释道:“是老夫人。您走后,她整日实在无趣的很,便叫了夫人去陪她抄经,念佛,说要中元节时,献给凌云寺,为故去的老……老侯爷他、他们……祈福。”
    管家说到后面时,声音都低沉了下去。
    孟行知脸色阴沉了下来,不欲再说什么话。
    此事,恰好走到了马车旁,他正要上去,却见无境急匆匆跑了回来。
    “三爷1
    无境脸色异常,凑到孟行知跟前小声道:“爷,属下……跟丢了。”
    孟行知看向他,虽只字未吐,但眸中厉色疑问,已足够叫无境惭愧畏惧。
    他低头连忙道:“好像是……是姑娘发现了什么。有人前来接头,姑娘跟着走出码头,路边有个糖水铺子,属下明明瞧见姑娘进去……”
    “属下猜想,姑娘定是如厕去了。所以,只远远瞧着。但紧接着其余人也跟着进了铺子里面。”
    “等……等属下反应过来不对劲时,赶过去那糖水铺子后面,已无半个踪影……”
    无境声音低了下去。
    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是他实不应该。
    毕竟,他早该有警觉的。      只是他以为……以为那姜姑娘,不过一弱质女流,所以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更没想,人家早有警觉,所以当着他的面就逃了!
    孟行知狠狠瞪了无境一眼。
    他对手下人,一向和善,鲜少如此厉色。
    就连一旁什么都未听清的常叔都暗暗吃惊。
    心道:什么事情,让侯爷如此动怒?
    无境俯首单膝跪下:“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侯爷责罚1
    孟行知登上马车,狠狠甩下车帘。
    似乎气的不轻,他的声音好半响后才又从马车内传来:“跑?到了这上京,我看她还能往哪里跑。”
    “去城守处,问守门卒,定能寻出蛛丝马迹1
    “无境,我给你三日时间,找出她的行踪!不然,你也别回来见我了1
    无境立即大声领命:“是1
    三无皆同情的看向无境,跟着马车前行而去。
    这一边,姜晚澄坐着牛车,晃晃悠悠走在乡间的泥巴路上。
    她脸上抹了花子,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男装,嘴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望着天边的落日,浑身皆是松懈惬意。
    那股被人跟踪监视的感觉,总算消失了。
    她不过披了史奕的外衫,其实并未走远。
    她本人,就躲在糖水铺子后面不远处,一个馄饨铺子里,塞了几文钱给店家,装做了忙碌的厨娘。
    至于二郎,被史奕和王楮带着混进了人群中。
    果不然,姜晚澄发现了跟来的无境。
    原来,是孟行知。
    在沧县时,他便也在那码头附近吧?
    不过,这么些时日,他竟也未曾现身,他想做什么?
    孟行知一定知道她姜家嫡女的身份,所以,从在青阳相遇时,他便是抱着别有目的的接近。
    不过,不管他究竟什么目的,这一世,姜晚澄都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阿姐,我们要去何处?”
    温二郎看着上京城外的田野,沉醉在平原一望无际的景色之中,心中澎湃震撼。
    这天地,竟然还有如此平坦之地。
    他从小长在山上,山上有溪流,山下有田野。
    但是,围围绕绕的,依旧全部都是山。
    他从未来过平原,自然也没有见过平原之景。
    远处亦有山,但那山,实在太远太远了。
    远到他不过一抬手,就能捏住的大校
    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庄稼。
    这边麦穗已经焦黄成熟。
    那边田中的稻子,也已经翠绿种下。
    波光粼粼的河中,倒映着落日余晖的晚霞,偶有小鱼泛起一波波荡漾的水光波纹……
    炊烟袅袅,已经有村野人家,开始做晚食了。
    姜晚澄突然觉得饿了。
    心中想着,不知听风会在家中做什么好吃的。
    见到温二郎这副见了平原美景,终于心间开阔,神清气爽的样子,她笑笑回道:“当然是回家呀。”(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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