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随沉声道“笙笙,理智上来说,谢逾实在不适合离京。”
    “秦之珩的气运岂是几句毒咒就能削薄的。”
    “你这是在纵容谢逾冒险。”
    “万一谢逾真的出事了,你……”
    顾笙眉目微敛,幽幽道“或许谢逾更愿意陪族人死在一起,而不是碍于生死不顾及族人尸骨。”
    谢逾那个人,性子比谁都倔,比谁都硬。
    否则,也不可能小小年纪带着谢霜霜熬过灾荒年,又豁出命去行刺先皇,被先皇收服后,毅然决然净身入宫。
    谢逾行事带着不留余地的果决。
    这样的人,在得知祖坟被毁,族人尸骨四散零落的消息后,怎么可能稳得住。
    所以,不是她纵容谢逾冒险,是她知道,谢逾一定会如此选择。
    “陛下,你也了解谢逾的。”
    萧砚随和谢逾,既是君臣,也是兄弟。
    “与其你我劝阻,致使他越发束手束脚,倒不如助他一臂之力。”
    “在梁州,谢逾能让秦之珩吃尽苦头,使秦之珩的筹谋毁于一旦,那丹阳之行,谢逾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她能救得下谢逾一次,也会救得下谢逾第二次!
    本就迟疑摇摆的萧砚随被说动了。
    “笙笙,要不,朕也下一回黑手。”萧砚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顾笙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黑手?”
    萧砚随一本正经“朕派人去把前朝皇陵给盗了吧!”
    “顺便再将秦家先祖的尸骨抬出来晒晒太阳。”
    “秦之珩做的孽,报应在前朝皇室身上也说得过去吧。”
    顾笙无言以对。
    “你就别跟那些土夫子抢活干了。”
    “我们是人,没必要为了恶心秦之珩,就学秦之珩无底线的行径,把自己变成似秦之珩一般的畜生。”
    萧砚随“你是在暗戳戳说朕的想法禽兽。”
    顾笙“是的呀。”
    “你快些将丹阳郡守的请罪奏疏给谢逾送去吧。”
    萧砚随拉了拉顾笙的袖子“你跟朕一起去。”
    顾笙:!?(?_?;?
    萧砚随郑重其事的强调“见你,谢逾开心。”
    “心情好,伤病也会好。”
    “他身体康健些,赢面自然就大了。”
    “你……”顾笙心绪复杂。
    她是着实有些搞不懂萧砚随的想法了。
    难不成要进入他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的阶段了?
    萧砚随眼神闪了闪,一手把奏疏塞进宽大的袖子里,一手拉着顾笙朝殿外走去。
    “你有点儿像是去秀恩爱的。”顾笙小声提醒。
    萧砚随否认“朕像是那种浮夸的人吗?”
    顾笙在心里默默回答,你不是像,你就是。
    兴泰殿。
    谢逾的咳嗽声时不时传出。
    “青桦,你家督主病了?”顾笙看向站在廊檐下的内侍,凝眉问道。
    青桦忙见礼“奴才给陛下、皇后娘娘请安。”
    “回皇后娘娘的话,扁太医说督主大人不慎染了风寒。”
    “晨起还好好的,一过午,就莫名其妙咳嗽起来了,还有些低热。”
    闻言,萧砚随只觉得袖子里的奏疏烫手。
    伤上加病,而今他又带来噩耗。
    一连串接踵而至,铁人也熬不住吧。
    萧砚随对着顾笙眨了眨眼睛。
    顾笙:别问她,她也有些犹豫了。
    就在这时,青川的身影由远及近,脚步匆匆神色凝重,就像是天快要塌下来一般。
    “发生了何事?”顾笙拦下青川。
    青川欲言又止。
    “江东丹阳?”顾笙直接道。
    青川愕然,点了点头。
    萧砚随:有人接过了烫手的山芋。
    萧砚随和顾笙相携入殿,青川紧随其后,青桦尽职尽责的守在殿外。
    谢逾面颊坨红,眼睛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手掌握拳抵在唇边不住的咳嗽着。
    远远瞧着,就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见有人入殿,谢逾抿了口药茶,压下嗓子里的痒意,声音沙哑道“陛下和娘娘怎会来此?”
    萧砚随略有些心虚道“江东丹阳郡郡守上了封请罪奏疏,朕和笙笙商议后觉得还是应该告知于你。”
    “在殿外,见青川神色有异,便稍作询问。”
    “青川应也收到了消息,还是……”
    谢逾直起腰,强压着咳嗽道“丹阳出事了?”
    “青川,你来说!”
    谢逾看出了萧砚随的犹豫不决,索性直接把目光转向青川。
    青川语气沉重“督主大人,谢家族人的坟茔一夜之间塌了,棺木不翼而飞,尸骨散于坟茔各处。”
    下一瞬,谢逾一口血吐了出来。
    血迹点点溅在面前案桌铺开的宣纸上。
    “谢逾。”顾笙瞳孔一缩,失声道。
    她清楚,谢逾吐血,不仅仅是因心绪起伏震荡,也因身体状况真的大不如前了。
    谢逾擦了擦嘴角血渍,微微喘息着。
    “秦之珩。”谢逾一字一顿。
    他绝不相信是巧合,第一个念头就是秦之珩在报复!
    “青川,你先下去吧。”谢逾摆摆手。
    青川很是不放心,一步三回头。
    萧砚随看着宣纸上的血迹,深吸了一口气“朕替你去一趟江东丹阳吧。”
    他以天子之躯为谢逾枉死的族亲收殓尸骨,也能慰藉谢逾族亲的在天之灵。
    谢逾,好好活着吧。
    自他继位后,谢逾既是护在他身前的盔甲,也是他手中锋芒毕露的利剑,也是时候让他为谢逾做些什么了。
    他认谢逾为兄,某种程度上,谢逾的族人也算是他的长辈。
    反正他在上京城的存在感并不高。
    偷偷的去,悄悄的回来。
    顾笙:???
    这主意,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谢逾不会同意。
    虽说萧砚随不管事,但吉祥物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只要坐在那儿,就是天下正统。
    可萧砚随若有个三长两短,天下真就大乱了,什么阿猫阿狗也会来掺和一脚。
    果不其然,谢逾道“陛下说笑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智者不陷于覆巢之中,秦之珩在丹阳毫不遮掩的搅弄风雨必然有所依仗,陛下如有闪失,谢家满门九泉之下也难赎其罪。”
    萧砚随争辩“朕不是君子,也不是智者啊。”
    他几斤几两,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陛下。”谢逾抬高声音“掘坟曝尸之仇,得亲手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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