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无原本已经欣然自喜,露出了一抹灿若朝阳的笑容,可一听虞溪英还有条件,这笑容便是逐渐消失,表情亦是逐渐凝固,进而把心一横,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虞掌门有何条件,不妨直言。”
    虞溪英轻声笑笑,嘴角挂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淡淡笑意,进而意味深长地卖关子道:“你千里迢迢地奔赴我落悠派着实辛苦,这一路长途跋涉的,难免舟车劳顿,不如先坐下喝口茶,在此等我消息,我去去就回。”
    苦无虽听得如坐云雾、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虞溪英就此远去而无动于衷,进而带着疑虑坐在了石凳上,愁眉不展地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
    虞溪英离开自己所处的院落后,一路往她的入室弟子们练剑的地方而去。
    此时此刻,她最小的入室弟子何念安正在跟大师姐全秋锦切磋比武。
    不过美其名曰切磋比武,实则还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借着切磋武艺的噱头,打压一下对方罢了。
    毕竟全秋锦对何念安而言,就犹如昔日洛扶烟对苦无,这是来自同门之间的嫉妒,故而总想着刁难对方。
    而全秋锦身为大师姐,却也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眼里容不得半点儿沙子,只因她总觉得师父老是偏爱何念安,故而才对对她百般刁难,争取不让她好过。
    只可惜全秋锦如此行径,也不过是自寻死路、自取其辱罢了。
    练功嘛,还是要脚踏实地的为好。
    何念安向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师父布置的功课一刻也不敢懈怠,故而她的勤勉自励使得她的功力大涨、突飞猛进。
    而全秋锦就不一样了,她虽入门最早,可愣是把时间放在了同门之间的自相残杀上,甚至耽误了练功,故而被何念安后来居上,也就不足为奇了。
    现在这两人在一处较为开阔、风景宜人的地方争斗,其她人就傻呆呆地站在一旁驻足观望,见此情形愣是不阻止,还真当两人仅仅只是简简单单地切磋武艺而已。
    可现场看似是全秋锦占了上风,实则一直是何念安步步退让、故意放水,否则要对付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全秋锦,也算是轻轻松松、易如反掌的事情。
    只见全秋锦把佩剑横着砍向何念安的腰部。
    何念安徒手执剑柄,剑尖朝下,竖着挡在自己的左前方,硬生生地扛下了全秋锦的全力一击,进而再以飞快的速度向全秋锦的胸膛轰出一掌。
    全秋锦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进而一手伸出两指,在何念安的这一掌逼近之际,直接自下而上地把两指点在了她的手腕上。
    何念安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疼痛感犹如翻江倒海般席卷而来,进而出于本能,猛地把手给缩了回去。
    然而全秋锦一顿操作猛如虎,远远没有这么快就结束。
    在何念安撤掌以后,她继续往指尖上施加自己的内力,进而毅然决然地朝着何念安的左肩点了过去。
    何念安出于防备不及时的缘故,眼睛一闭一睁,直接向后连退好几步,甚至因此打了个趔趄,差点儿就要因站不稳脚跟而摔倒在地。
    而全秋锦则是趁此良机赶尽杀绝,直接一个箭步向她移动过去,二话不说就把手中长剑刺向她的胸口,来势汹汹的样子丝毫没有想要收手的意思。
    何念安的瞳孔放大到极致,并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副惊恐万状的神情,进而急急忙忙地侧过身子,直勾勾地看着她的长剑刺在了自己的面前。
    全秋锦见状,心狠手辣地把剑一横,继续朝着她的脖子挥了过去。
    何念安紧绷着脸,向后弯腰的同时慢慢调转自己身体的方位,最终从她的长剑下面钻了过去。
    待到她眼看着上面的长剑从自己的天灵盖上一挥而过后,何念安再看准时机,猛地直起身子,挺起胸膛,并顺势把手中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其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畅通无阻、一气呵成,叫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一切来得很是突然,可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何念安并未过多的使出杀招,却又莫名其妙地拿下了这场比试的胜利。
    全秋锦心中一震,身子一颤,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顿时觉得脖子上一阵冰凉,一时之间,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浑身上下忍不住冒出一堆冷汗来。
    刺眼的阳光照射在何念安的剑身上,使得全秋锦的眼睛都被染得灿烂起来。
    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飘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来回转动,迷离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直接不管不顾地把手一挥,用自己手上的佩剑拍过她的剑身。
    只听见“砰”的一阵清脆声响过后,原本何念安架在她脖子上的长剑愣是偏离了轨道。
    紧接着,全秋锦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由分说地向她轰出一掌。
    何念安还以为这场切磋就此结束,师姐也会就此收手,可没想到她竟是这般的不依不饶、坚持不懈,以至于自己根本没想到她还会向自己轰出一掌。
    于是乎,在何念安毫无准备的前提下,全秋锦的这一掌愣是轰在了她的胸脯上。
    何念安闭了闭眼,发出一丝轻微的呻吟,进而双脚紧贴着地面,止不住地向后滑行,直至其把脚一横,才勉勉强强停下了后退的步伐。
    当何念安把头一抬,定睛一看之时,却又赫然发现,居然已经有两道剑气如同饥肠辘辘的虎豹豺狼般扑面而来,愣是把何念安吓得花容失色、面目全非。
    她已经来不及做出应对,只好下意识地紧闭着双眼,心惊胆颤地把头一扭,愣是没敢再看眼前的情形。
    就在这十万火急、迫在眉睫的千钧一发之际,眼看何念安就要中招,幸亏虞溪英及时赶到挺身而出,无所畏惧地挡在了她的面前,进而用手里的凤熄对着面前这么轻轻一挥,便不费吹灰之力地挡下了这两道剑气。
    全秋锦看见师父来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颤了一下,眼神当中分明闪过一丝张皇失措、慌乱不安的神情,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冉冉升起,一时之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不过尽管心里已经是七上八下、忐忑万分,她还是迈着苍白无力的小碎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迎上前去,并怯生生地喊道:“师父……”
    全秋锦话音刚落,虞溪英便干脆利落地给了她一记大嘴巴子!
    “啪”的一声,全秋锦在飞快扭头的同时,下意识地捂住自己通红的脸颊,进而心如刀割、万念俱灰地微微扭头,重新把视线放到了面前的虞溪英身上,不过隐隐闪烁的眼眸当中却是多了一份憎恨和不甘。
    全秋锦顿觉脊骨发凉,就连脸上的细皮嫩肉都在微微颤动。
    她心如死灰地凝视着虞溪英良久,不过却是沉默不语、一言不发,致使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当中,就连空气里也弥散着一丝尴尬的气息,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万马齐喑。
    片刻过后,虞溪英才火冒三丈、义愤填膺地厉声呵斥道:“同门切磋,讲究的是点到为止。念安分明已经留手,你又为何偏偏要斩草除根、咄咄逼人,身为我落悠派的大师姐,难道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全秋锦的心中一阵触动,进而垂下脑袋,一鼓作气,识趣地双手抱拳,真心实意地致歉道:“弟子知错,还请师父息怒。”
    虞溪英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杀气腾腾的凌厉目光仿佛是要把她撕碎,迟迟不肯做出让步。
    何念安见势不妙,皱着眉,苦着脸,赶紧站出来为全秋锦求情道:“师父,大师姐应当也只是无心之过,您就别生气了,还请放她一马吧!”
    全秋锦神色愀然、面色凝重,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只当她假仁假义、惺惺作态罢了。
    虞溪英听到何念安为她求情,便也只好卖她一个面子,进而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而后宽宏大量地下令道:“也罢,秋锦,为师今日暂且不与你计较,但你日后可得引起重视,万不能再无理取闹,否则为师一定从重处理,绝不姑息!”
    “是!”全秋锦挣扎着表情,二话不说地一口答应道,“多谢师父网开一面,弟子一定谨遵教诲!”
    虞溪英暗暗喘了一口气,进而一本正经地对何念安说道:“念安,跟我来。”
    何念安怔了一下,虽说有些疑惑不解,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师父前去了。
    她快步跟上去,来到虞溪英的身边,一头雾水地问:“师父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于我吗?”
    虞溪英面不改色,守口如瓶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虞溪英领着何念安回到自己的院落当中,苦无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石凳上苦苦恭候。
    不过他一看到虞溪英进来,还是恭恭敬敬地起身相迎,并诚惶诚恐地双手作揖,深深鞠上一躬。
    苦无起身以后,相当自然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她身旁的何念安身上,进而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小心翼翼地把指尖对着她,一头雾水地问:“这位是?”
    何念安简单粗暴地瞥了苦无一眼,觉得这和尚长得倒也算是眉清目秀、英姿飒爽、丰神俊朗,不知怎的,短短一小会儿的工夫,竟还红了脸,就跟有多不好意思似的。
    她正想开口自我介绍,虞溪英便是抢先一步替她答道:“这是我的小徒弟,名叫何念安。”
    苦无如梦初醒、恍然大悟,进而稍稍俯身,对着她双手抱拳打了个招呼。
    何念安心领神会,微微一笑,以示答应。
    “不知虞掌门先前跟我所说的条件是什么呢?”苦无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他在这里等候了这么长时间,想来也是早已饥渴难耐、迫不及待了。
    虞溪英轻声一笑,毫不避讳地坦言相告道:“祭风道人不是让你带着熔寂游历江湖、闯荡四方吗?我希望你能带着我这小徒弟一块儿走,正好也让她出去历练历练、长长见识,你意下如何?”
    不光是苦无愣在了原地,就连何念安本尊亦是瞠目结舌、大吃一惊,瞳孔呈放大至缩小的过程,进而又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虞溪英,不敢相信地脱口而出道:“师父,我……”
    “诶。”还没等何念安提出自己的意见,虞溪英便板着一张脸,相当强势地替她擅作主张道,“你不必多言,我意已决,这件事情由不得你。”
    紧接着,她又冲着苦无呵呵一笑,持续追问道:“怎么样?你可想清楚了没有?如果你能同意带上我这小徒弟一起行侠仗义、除暴安良,那神宗危难之际,我落悠派定当倾力相助,不留余力!”
    听到此处,苦无就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眼神当中闪过一道亮光。
    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首鼠两端、进退维谷的纠结神情,几经思量过后,咧开小嘴,露出一排洁白的大牙齿,并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有意无意地劝退道:“当然可以,虞掌门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又岂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我这一路凶险,念安姑娘家家的,怕是受不住这种磨难呀……”
    “这个你放心。”虞溪英自信一笑,蛮不在乎地把手一挥,坦坦荡荡地说,“她的武功也有六重天,未必不弱于你,而且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让她出去历练历练。不凶险的话,我又何必让她出去呢?你用不着有太多的顾虑,只需要告诉我,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苦无苦笑两声,忧心忡忡、惴惴不安地说:“虞掌门既然都发话了,我自然是不能扫了虞掌门的兴致。只不过我这边虽然是答应了,可念安姑娘倒是未必愿意。在下以为,事关重大,不如虞掌门还是先征求一下念安姑娘的意见,万一她本人不愿意,我们亦是没有为难她的道理。”
    “念安一向听我的,我身为她的师父,这点帮她做主的权利还是有。”虞溪英面带微笑,信誓旦旦地说,“不过你既然这般强烈要求,我便也问一问她的意见好了。”
    说着,虞溪英便转头看向了何念安,进而平心静气、游刃有余地说道:“念安,为师让你下山历练历练,你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何念安沉着脑袋,轻声细语地双手抱拳道:“一切但凭师父做主,弟子绝无二话。”
    “很好。”虞溪英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进而心如止水、其味无穷地对苦无说道,“苦无,你看到了吧?我这个做师父的,说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分量。如果念安实在不同意,我也绝不会强迫她这样做。而现如今她既然已经答应,那就该到了你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苦无镇定自若地淡然一笑,郑重其事地说:“既然念安姑娘没有什么意见,那在下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待到我净化熔寂身上的戾气,一定会送念安姑娘班师回朝。”
    虞溪英咧嘴一笑,兴高采烈、心花怒放地说:“如此,便是再好不过了。我所答应你的都一定会做到,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落悠派断然是义无反顾、奋不顾身地站在你们神宗这边,我这小徒弟常年待在山上,相较于那些江湖高手而言,还是少了些见识。你此行带着她下山,可得帮我照顾一下,多多担待着点。否则要是让我知道你冷落了她,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苦无愣了愣,最终还是得心应手地应对自如道:“没问题。”
    “好。”虞溪英眯起了眼睛,有条有理地说,“念安,随他去吧。千万记得路上小心,为师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的那一天。”
    何念安抿着嘴唇,双手作揖,毕恭毕敬地与之作别道:“师父,弟子告退。”
    虞溪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满是云淡风轻、风平浪静的神情,甚至还透露出一丝从容,进而心平气和地吐出两个字道:“去吧。”
    何念安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回过头,如临深渊地跟在苦无的身边,同他一起往山下走去。
    她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过她并不反对师父所做出的决断,因为自己在山上待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下山斩妖除魔、殛鬼灭怪了。
    虞溪英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她把门派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最小的徒弟身上,自然是希望她日后能够小有所成,而一直待在门派里只会让她眼界受限,但愿她归来之时,身上已经有了巾帼枭雄的英雄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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