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瀚,你们执法堂真是好大的威风。”灰发老者怒目横眉,伸手指向场中的两人,斥道:“对本族之人出手的败类,你们也要包庇?”
    “别急。”被称作苏瀚的红衣老人伸手压下了灰发老者的手指,出声打圆场道:“且让我先问问他们事情的缘由。”
    “问?还有什么好问的?”
    苏璟不以为然的嗤笑了一声,冷冷说道:“我们两脉之间的矛盾,别人不晓得,难道你这个刑罚长老也不知道吗?”
    对于这个话题,红衣老人没有继续深入下去,而是伸出手,将趴在地上的苏佑天一把抓来,喝问道。
    “佑天,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苏佑天已经吓得腿都软了,两位巅峰的灵动境强者和一众执法队,即便是在苏家,这阵仗也是很少见的。
    他之所以敢这么蛮横,最大的依仗无非就是他的祖父苏丰年,但他的心里其实也明白,哪怕是自己的祖父,也不敢轻易挑战执法堂的威严,更不要说自己这个扯虎皮的晚辈了。
    如果说了真相,在南域现在这样的局势下,只怕谁都护不住他,一想到此,他不禁打了个寒战,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名少年。
    “……是他,都是因为他。”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少年伤痕累累,正呆站在原地,面对着周围突如其来的目光,不由得露出了一脸错愕的表情。
    “今早,我在珍宝殿看中一株龙息草……”
    一不做二不休,苏佑天更是从两人见面时开始说起,过程中不断添油加醋,将对方越描越黑,使劲为自己开脱。
    “……没想到他气不过,竟悄悄尾随在后头,在我大意的时候出手偷袭,更是重伤了我两名随从。”说到此处,苏佑天的脸上露出了强烈憎恨的表情,这一点倒不是伪装出来的,他的确对宁羽恨之入骨。
    “好在四叔后来及时赶到,才避免我惨遭毒手。”
    “……”
    他这一番话说完,场内的气氛顿时缓下了许多,再也没了先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璎珞,你没事吧?”
    灰发老者看了一眼少女,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他在得知此事本与少女无关,起因不是族内两派的冲突后,原本憋着的怒气消散了不少,讲话也和气了许多。
    谁料少女面如寒霜,莫说理会他了,根本就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让他碰了一鼻子灰,呆站在场中,显得无比尴尬。
    对此,其他人倒也没有太过意外。
    苏璎珞要和王家天骄联姻的事,在家族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而少女所表现出的抗拒,他们也都有所耳闻,否则也不至于被幽禁在此处。
    自知她对家族的厌恶,旁人自然也不会随意招惹她或跟她搭话,那样纯属自讨没趣,也只有苏璟作为其祖父,才甘于这样冷脸贴热屁股吧。
    红衣老人在人群中召来两人,吩咐道:“你们俩,去查一下,看看佑天说的是否属实。”
    “是。”两人躬身道。
    说完,就化作两道流光,朝着珍宝殿的方向直奔而去。
    宁羽轻轻一叹,知晓两人一定是调查那两名随从去了。自己打伤他们是事实,其余的又无人可以作证,全靠苏佑天一张嘴说了算,自己这次怕是百口莫辩了。
    只见红衣老人吩咐完下属后,又转头看向中年男子,隔空一掌轰在他腹部,让其直接向后凌空飞起,接着跪倒在地。
    “苏庆,你擅自对同族之人出手,犯族规第二条,罪不可赦。”
    苏瀚一脸严肃,对手下之人接着吩咐道:“带下去,执刮肉之刑,以儆效尤。”
    听到“刮肉之刑”四个字,不光是中年男子,就连一些执法堂的成员,脸色都微微变了一下。
    这是为了防止家族内部手足相残酷刑,要在清醒状态下将肉从身体上生生刮离,光是想想就让人胆寒。
    苏庆咬着牙,虽然心里愤愤不平,但也不敢在红衣老人面前造作,只能乖乖被执法堂的人压着带走。
    不久后,先前离开的两人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两道宁羽熟悉的身影,而红衣老人看向他的目光,也在这一刻冰冷了下来。
    “小友,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苏瀚开口质问道。
    宁羽苦笑了一声,道:“我说他在胡说八道,你信吗?”
    红衣老人摇了摇头:“不管其余事他是不是胡说的,你打伤这两名随从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苏家的人,可没这么好欺负。”
    他大袖一挥,吩咐下属道:“将他带下去,稍后处置。”
    “是!”周围众人纷纷领命。
    苏璎珞眉毛微皱,眼底闪过一丝薄怒,刚想上前阻止,却被身旁的灰发老者伸手给拦了下来。
    “你疯了?这可是执法堂的人!”
    看到少女居然真的想出手,灰发老者瞪大了眼,既惊讶,又是一阵后怕。
    “让开。”苏璎珞冰冷道。
    她知道以少年憨直的性格,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来。
    灰发老者当然不可能让步,他摇头道:“傻孩子,就算你去了,能在他们手里抢下人吗?”
    这可是整个苏家主掌刑罚的最高部门,就连他都没有这个把握。
    执法堂的两人走上前来,刚想将宁羽擒下,面前突然闪过一道金光,接着一股柔和的风袭来,直接将两人给推了回去。
    “几位,且慢动手。”
    一位身形枯槁的老僧出现在少年身前,双手合十道。
    他的出现,让周围一众执法堂的成员脸色一变,纷纷摆开架势,神情都是有些郑重了起来。
    在他们这种严密戒备的情况下,还能这样悄然无息来到场中的,显然是一位巅峰强者,不容小觑。
    “慧海?”红衣老人与灰发老者跟其都是旧时,自然一眼认出了来人。
    “你不是应该在华清殿议事吗,跑这来做什么?”苏璟疑惑道。
    老僧嘴角微微上扬,笑着回道:“我若是不来,那这位随我一起的少年,可就要被你们抓走了。”
    他看了一眼苏璟,又将目光投向红衣老人苏瀚,接着说道:“要不是你们二人出手,我还真不知道这里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慧海。”苏璟对他摇头示意,道:“这件事,你不好插手。”
    红衣老人接过话道:“他恶意重伤了我苏家的两名随从,这事不是轻易可以揭过的。”
    “他的为人我清楚。”老僧面不改色,接着说道:“主动伤人这种事,他是不会轻易去做的,想必是有什么隐情。”
    “家有家法,族有族规。”
    “法理不外乎人情。”
    听着两人的辩驳,一旁的苏璟不禁露出了一丝疑惑的表情。
    他没想到素来平静的慧海高僧,竟然也会有如此强势的一面,其态度俨然就是要力保这位少年,让他免遭责罚。
    “这事与你无关,我不想和你多费唇舌。”红衣老人态度坚决,一脸肃然道:“不过他,今天倒是无论如何也得跟我们走一趟。”
    说完,他也不再废话,直接上前两步,伸手就向宁羽抓去。
    那一双手掌像有奇特的魔力一般,明明伸得很缓慢,却给宁羽一种无论他如何拼命挣扎都无法躲避的错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在自己的瞳孔中一点点的放大。
    就在这时,另一只枯瘦的手掌从侧边伸出,仿佛周围时间都静止了一样,没有任何山崩海啸般的剧烈波动,就这样缓缓伸出,然后轻描淡写的抓住了红衣老人的手腕。
    啪!
    当枯瘦老僧的手掌落在其腕处时,整个场面就像被冰封了一样,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
    而苏璟和苏瀚的表情则更是奇特,两人皆是瞠目结舌,再次看向老僧的目光中,已经是充满了不可思议。
    “慧海……你?”红衣老人有些难以置信。
    老僧的脸上依旧是挂着淡淡的微笑,与其对视了一眼,却是没有回应他。
    这时,一道金色流光从空中划过,飞至山谷的顶口,稍稍停留了一会儿,而后朝着底部缓缓落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周围执法堂的成员尽皆吓了一跳,忍不住失声喊道:“是老祖的法令!”
    所有正在把守的成员都惊奇得像木头般戳在原地,张大了嘴,两只眼睛发痴地看向空中悬浮着的那道金色符箓,怔怔出神。
    他们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家族生活了十几乃至数十年,都没有见过族内老祖的踪迹,平日里主事的,拥有最大话语权的,通常也就是家主。
    如今因为一个筑基期的少年,居然惊动了他们的老祖,甚至还降下了法令来!这如何能让他们不感到震惊?
    看到这一幕,枯瘦老僧松开了他的手掌,一脸淡然地退到了少年的身前。
    红衣老人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同样往后撤了两步,接过那道金色符箓。
    他的目光在符上扫过,越看到下方,眉头皱得也越深,当他看完上面所有的内容时,表情已经是一脸的铁青,眼里闪着怒火,鬓角有一条青筋在跳动,就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明显的感受到他此刻压抑着的怒气。
    “怎么了?”灰发老者苏璟见状,出声询问道。
    苏瀚没有回应他,而是对着苏佑天反手一掌拍去,落在他的脸上,直接将他整个人掀得飞起,在空中旋转好几圈后砸进了周围的岩壁中,周围还掉落着几颗崩坏的碎牙。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在场的执法堂成员都是噤若寒蝉,彼此之间相视了一眼,全都是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样。
    “执法堂听令。”
    红衣老人怒不可遏道:“剥夺苏佑天的姓氏,责一百棍刑,即日起逐出家族。”
    底下之人听完以后无一不是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到,老祖的法令招致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是。”
    不过他们执法堂之人也都是经历过不少场面的,没有太多迟疑,当即领命。
    苏佑天挨了一击后,现在就像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被三五个人抓着抬了下去。今日之后,他便与苏家再无瓜葛,苏丰年也不可能会为了一个晚辈,去触怒执法堂和族内老祖。
    虽然不知道苏家老祖的那道法令上究竟写了些什么,但结果是,红衣老人放过了宁羽和苏璎珞,在惩戒完苏佑天之后,就带着执法堂的人撤离了此地。
    “得救了。”宁羽长叹一声。
    这场因为金煌镯而引起的风波,终于告一段落了。
    让他感到幸运的是,苏家最终没有真正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否则他就算真的侥幸活了下来,恐怕今后也要亡命天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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