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霜与阿狸去长阁没多久,十四娘便独自一人起身,与那两个在石壁前看守的男子说了声,便下山去了,一路上跌跌撞撞,身下的痛感也随之袭来,她扶着山路上的大石块,头晕目眩,却还是坚持着走下去。
    “孩子,我的孩子......”十四娘喃喃地,眼睫瑟瑟发抖,嘴唇也阵阵抽搐,她吃力地扬起眸子,手扶着树,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很小的坟墓,她怔怔的,不再扶着树木,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坟墓,缓缓地,走了过去.......
    那墓碑上,歪歪斜斜的写着,戚寒之爱子......
    十四娘眼睛飘散着,紧紧地,狠狠地咬着嘴唇,渗出一缕血痕,她伸出手,颤抖的,抚摸着那块墓碑,顿时所有的悲痛,漫溢了出来,她痛不欲生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娘亲还未好好看看你,你怎么舍得离开娘亲.......”
    她还记得,除夕那夜,她与桃雪在桃花林便处挂着灯笼,那时她还曾奢想,将来孩儿出生满周岁了,她也要孩儿陪她一起挂灯笼,孩儿会笑得很开心,会逗她玩,也会为她祈福.......
    她总是想,只要孩儿在,她便不会觉得孤单寂寞,哪怕身边没有任何人,但她知道,孩儿一直都在,连着她的心,直到出生,亦还在。
    如今一切都是死灰,孩子没了,伴在她腹中多月的孩儿,最终还是没有了,他现在,就躺在这冰凉凉的地底下,一个人,一定很害怕......
    “孩儿.......娘亲对不住你,没有好好地去保护你.......”十四娘眼睛哭得红肿,头倚在墓碑上,一阵心寒。
    当初在君府的时候,孩儿便差点被他的亲生父亲所扼杀,现在害死他的,竟是他的娘亲,若她就待在桃花岛上,哪都不去,就算被桃醉囚禁于那,至少孩儿是平安无事的,她就不该自作多情,君王的事情,与她何干?
    孩子!她只要她的孩子!君王是死是活!都与她不关!
    “呜呜,孩子,我的孩子,我只要我的孩子......”十四娘痛哭着,突然转过身,望着树荫细隙上的蓝天,她竭尽全力,痛喊着,“老天!十四娘愿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所有寿命!来换取我的孩子!!!”
    天上“轰”的打起了雷,天色很快便一阵阴霾,透过树叶间隙折射下来的一缕缕阳光,也突然消失不见,灰蒙灰蒙的,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十四娘!”来自牢房里的君王。
    “十四!”来自狐仙洞里的雪竹。
    “十四妹!”“小姐!”来自洞门外的三娘和梨落。
    .......
    十四娘微微错愕,她站起身来,但觉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声音,她手心冒着冷汗,微微哆嗦着,想起孩儿的死去,她喃喃地,“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
    她眼珠子上翻着,一阵晕眩,抬手未来得及碰到墓碑,“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阿狸赶来时,十四娘已经昏倒在地,他拿起她的手,把了把脉象,脸上愈加沉重,他横抱起十四娘,施法取出背后的剑,御剑飞起。
    刑场,
    外围着一圈木栏,防止百姓冲入,白色的斩台,红色的大鼓,那时,监斩官身后跟随着几名狱卒,正往刑场上缓缓走来,路上百姓们指指点点,监斩官不解,伸耳一听,
    “看看,君王要被押到刑场斩首示众了。”
    “咦,危矣危矣!你看看这天,今日若斩了君王......这......晦气啊!”
    “啊,怎么回事?”
    “午时三刻,开刀问斩,不就是怕那些犯人死后会化成厉鬼,来寻杀害他的仇人吗,皇城的午门,此时阳气最是盛,阴气亦即时消散,平日这时,正是阳盛阴衰之时,可是大伙瞅瞅这天,怎么就突然黑了下来,恃才听到没有,雷声那么大声夷!”
    “对呀,怎会如此,难道......”
    “难道什么!”监斩官怒瞪着那厮,用力一挥袖,手指着他们,“你们这些人,妖言惑众,小心本官到陛下那告你们一状!哼!”
    那些百姓,被监斩官一吓,又退到了一旁去。
    监斩官一扫而过,走上了斩台,在最上面的座上,坐了下去,望着那阴霾的天空,心中一阵冷颤,那厮说得,确是如此啊!
    他叹了声,恢复神情,下令道,“来人!押犯人北宫冷君!”
    “哐哐!”君王拖着沉重的镣铐,缓缓移步上来,几根头发邋遢的垂在脸侧边,押送人员正要踢他跪下斩台,他从容地,跪了下去。
    监斩官抬头正要获知现在时刻,却又不得不发现,天色,还是被一阵乌云遍布,看不到太阳的踪影,监斩官唤来身旁的一名狱卒,低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狱卒早已拿捏好时刻,答道,“回大人的话,现在是午时一刻。”
    “午时一刻?”监斩官笑着点点头。
    但见围上木栏的百姓们越来越多,有来看热闹的,有来为君王喊冤的,有来嘲笑他得此下场的,各种各样的人,都围了上来,在平城,已经很久没有斩过犯人了,而且这一次要斩首的,竟是皇帝的儿子君王,当然会惹人围观了!
    群众中,一个男子头上顶着斗篷,看不清面目,他身旁,跟着一个便装打扮的侍卫,那侍卫穿着打扮,很是异国风情,但在这样的场面中,谁又顾得上他。
    侍卫瞅着那跪在斩台上的君王,耸起鼻子,轻蔑一嗤,“代王,这便是您想要对峙一番的敌手?他可是将死之人了!”
    “不,”斗篷内的男子,微微勾起唇,噙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接下来,一定会发生很有趣的事情。”
    “这......”侍卫见他有意隐瞒,便不再问下去。
    很快,狱卒正当要敲击大红鼓以示时间到的时候,上官铁冶,携带着几名护卫,走上了斩台,随意的瞥了君王一眼,君王也瞅了瞅他,心中一喜,卫肃,他办好事情了?
    监斩官见上官铁冶到来,连起身迎接,“不知上官将军到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上官铁冶挥挥手,指着地面,“这是刑场,难道大人心里早便盘算着,在这儿,迎接本将军?”
    “这......”监斩官面色煞青的,这不是拐着弯说他也想上官铁冶跪在斩台上给斩了吗?
    “下官愚昧,得罪将军了,还望将军海涵,海涵。”
    “喔?”上官铁冶轻笑了声,“那好。”
    监斩官轻咳着,朝身旁的狱卒喝了声,“来人啊,给上官将军上座!”
    很快,站台上,又搬出了一张软椅,放在上官尊前,监斩官微微伏身,“将军请坐。”
    上官铁冶拍了拍袍身,坐了下去,瞅了瞅四周,“咦,只有大人监斩?”
    监斩官讪讪笑道,“正是。”
    “敢问将军,这,到这刑场来是......”
    “茶水呢?给本将军倒茶来!”上官铁冶神奇自若的,并不理会他的话。
    监斩官撇撇嘴,再跟他耗下去,可便错过斩首的时辰了,“这,将军您看,要不,等下官办好了事儿,再过来陪您喝茶,您看如何?”
    “好啊!”上官铁冶高高笑着,然后微微起身,在监斩官耳边,碎碎地说了几个字,“其实本将军也是来看热闹的,哈哈!”
    监斩官听完,恨得咬牙切齿,却又生生忍住,“那将军,将军在这好好看。”
    他闷哼了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上。
    他一声令下,“咚咚咚!”大鼓敲了起来。
    震撼着斩台上的人,也震撼着围观在木栏边上的百姓们,那时,“轰轰轰”的,天上的雷声又响了起来。
    那些恃才议论纷纷的人们,但觉这是不好的预兆,纷纷大喊,“君王杀不得!君王杀不得!”
    要是触怒了些什么邪灵之类的,他们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啊!
    上官铁冶出场了,后面的朝臣,当然也随即赶到,监斩官见一下子来了那么多朝臣,惊慌得,又起身离开座位,“这,这......各位大人这是.......”
    “这是看热闹来了!”另一边,国丈宰相等一伙人,也涌上了刑场。
    上官铁冶微微错愕,他们怎么来了,难道,他们也是来救助君王的?
    “上官将军好啊!怎么,朝中出了如此大事,竟不告知我等人?”国丈大人上前,冷笑了声。
    国丈身后的朝臣人员,多了一位他昨夜捎信的官员——刑部尚书,敢情,告知国丈等人的,是这厮!
    他望了望刑部尚书,也不生气,也朝国丈等人笑了番,“怎敢隐瞒国丈大人,您这不是来了?”
    “哼!”宰相瞪了他一眼,朝监斩官喊道,“备座!”
    监斩官乱得,不知该站在哪一边,这么多朝臣,可谓是几乎到齐了,对峙啊!他们这是借刑场当面对峙啊!
    再说了,哪有备用那么多座椅,事先他们也未曾说过要到这来啊!
    “这个......这个回......回宰相大人的话,下官......并未准备了那么多座椅,您看......”
    “那罢了,你,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罢!”
    “嘿!”监斩官应了声,宰相这是不打扰他办事了?
    “慢着!”上官铁冶叫住正要执行命令的监斩官,“陛下下令处置君王的圣旨呢?”
    此话一出,上官铁冶身后的官员,也迎和起来。
    “没有圣旨,便是欺君瞒下,你担得起这罪名吗!”
    “再说了,陛下若真的要处置君王,本应会在朝堂上与我等商议一番,岂会无缘无故下旨处置君王?并且,若不是上官将军通知,我等还不曾得知这事,陛下,又岂会这般做事?”
    “大人说得正是,拿出圣旨!否则,我们绝不允许你这厮就这样斩了君王!”
    “对对对!拿出圣旨!”
    “拿出圣旨!”
    “谁说没有圣旨?”闻声而去,一个着衣妖艳的女子,身后跟着几名婢女,朝刑场这,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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