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梦。”
    容若蝶对视着别哲法王徐徐回答道:“两年前,我曾身遭巨大变故,丧失了以前所有的记忆。但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奇异的梦境。梦中的景象,与两天前法王主持祈雨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她第一次在人前说出了这个神秘的梦境,心中充满期冀与紧张。这位执掌秘宗佛教的白衣法王,曾经以东来为名,横扫中土的睿智老僧,能否替自己揭开心锁呢?
    别哲法王与身后的两名老僧,默默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明白的眼神,盘膝坐下。
    容若蝶的解释,在常人看来简直荒谬绝伦,可他们却没有半点讥诮的表情。相反,别哲法王的面容变得肃穆凝重,问道:“所以容小姐才会依照梦境的指示登上高坛,将手伸入潭水中,释出祈雨神龟?”
    到玲珑龟,容若蝶才发觉那小东西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自己的袖口里,似正在酣然大睡。
    她莞尔微笑继续说道:“晚辈深知高坛乃贵教无上禁地,寻常人根本难以接近。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法王见谅。”
    别哲法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略显憔悴委顿的娇颜,叹了口气道:“这是天意。”
    花纤盈困惑道:“你们两位又在打什么哑谜?容姐姐的梦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哲法王道:“难怪纤盈小姐不明白,此事涉及秘宗千古之谜,说来话长。不如请两位秘师替诸位解说一二,或可令大家弄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
    容若蝶一惊,原来只在秘宗传说中出现的“秘师”,竟真有其人,而且现在就站在别哲法王的身后,与自己共处一室。
    所谓“秘师”,其实便是法王之师。在秘宗佛教里,他们是一种充满传奇与诡异的存在。他们从不在众人之前露面,甚至在秘宗的典籍里都查不到他们的任何资料。
    他们超脱了寻常意义上的**生灭,千百年间,魂魄时常像沉睡了一般,进入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寂灭秘境。不论多久,他们的**也不会腐化,甚而不会增加苍老,便如假死之人,即使天塌地陷也难以惊动分毫。
    然而,他们对其间尘世中的沧海桑田,竟又是了若指掌,更能将过去种种信手拈来,从头说起。
    只有历代白衣法王掌握着这项特殊的心灵沟通之法,能将他们从寂灭秘境中唤醒。当他们睁开眼时,却又如同常人一样有了心跳,又开始衰老,直到再进入下一次寂灭之期。
    这样的人,他们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而且绝难用常理去解释,就如同容若蝶所遭遇的梦境一样,超乎自然。
    左首的无断秘师微微颔首,苍老低哑的声音道:“莫说诸位是来自遥远的东方,纵是无相宫的僧侣,亦极少听说过这段秘辛。
    “千年之前,圣域之水悉数来自唐纳古喇的冰川融水,浇灌着方圆千里的沃野之地,但突有一日冰川不再溶化,河水由此断流。数月之后河床干枯湖泊见底,人与牲畜皆面临生死劫难。”
    花纤盈讶异道:“奇怪了,难道是天气异常冰川封冻么?可夏天时也该溶化啊。”
    右首的无灭秘师道:“整个夏日滴水不融,烈日炎炎草原干枯,唐纳古喇的冰川却坚凝如故。直到夏去秋来,当所有牧民迫不得已向四方迁徙后的某日,从遥远的东方来了位美丽少女。
    “她在圣域附近游历十余日,终于选定一处,用手中神器从干涸坚硬的大地上打出一道流光异彩的圣泉。那神器亦随之化作一头巨大的石龟,匍匐在圣泉泉眼上方,四肢探出,陷入地中,划出四条纵横交错的河流,正可连接上圣域周围最主要的几大水系。”
    邓宣禁不住惊咦道:“大师,那石龟可就是无相宫的高坛?”
    无灭秘师道:“不错!后来有人直接从坛上修下四条引水渠,又用红石将泉水围住,才有了今日之象。说来也怪,区区的一柱泉水,日后居然成为哺育圣域大小三百六十余条溪流,三千多座湖泊的唯一泉源。此后离乡背井的牧民又纷纷回迁,繁盛之景尤胜往昔。”
    花纤盈关心的却是另外一桩事情,她迫不及待追问道:“后来那位少女呢?”
    “不知道,没有人晓得她最后去了哪里。”无断秘师回答道:“但在她消失之前,曾与秘宗的第七代白衣法王巴仁次圣有过三日夜的秘密会晤。
    “在她离去后,巴仁次圣法王便在神龟高坛前破土兴建起无相宫,随后历经几代经营便有了圣城、圣域。而秘宗佛教真正的兴起,也是由那时开始。”
    容若蝶道:“两位秘师对这段秘辛如数家珍,莫非也是亲历之人?”
    无灭秘师颔首道:“当日陪同巴仁次圣法王前去拜会那位少女的,就是我们两个。可惜,他们谈话的内容我们一无所知。
    许多秘密,还是从后来巴仁次圣法王所着的《末世书》里得来。“
    花纤盈笑道:“那位神秘少女劈地开泉令圣域重得生机,怎也该编撰个《创世书》才对,为何要弄个《末世书》?这名字晦气。”
    无断秘师顾左右而言他道:“如是有匆匆千年,直到五个月前圣泉突然断流。别哲法王察觉情形不对,便请出了我们两人商议对策。我们醒转后立刻查阅那卷《末世书》,才惊骇的发现断流的日期与象征,巴仁次圣法王在千年之前早有预示。
    “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得依照《末世书》中所说,由别哲法王于两日前亲自主持祈雨大典。但其后发生的事情,竟又验证了《末世书》中的一句原话。”
    容若蝶心弦绷紧,缓缓问道:“原文是如何记载的?”
    无灭秘师别具深意地望了容若蝶一眼,低头道:“神女言道:”千年后,我当再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再继续述说下去,因为再后面还有一句话,赫然就是:“你的后人,必当杀我!”
    但这已足够了,容若蝶的呼吸沉重而压抑,手指深深陷入软被内。屋里许久没有动静,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整个故事离奇得近乎荒诞,却由秘宗的两大秘师亲口说出,除更增一层诡秘色彩外,又令人不得不信。每个人都在回味着那句末世预言:“千年后,我当再来!”
    花纤盈迷惘地呆呆看着容若蝶呐呐道:“容姐姐?”
    容若蝶低声道:“筝姐,将窗户全部打开,我有些感觉透不过气来。”
    筝姐赶紧转身开窗,午后的风拂入屋内,却没了清新,感觉变得滞涩。
    容若蝶眺望窗外,意外地竟能瞧见唐纳古喇的洁白雪峰。梦始之山,冥冥中将她召唤归来,其后等待自己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
    她的脑海里不由浮现起昏迷前的幻景,她依稀看见自己行走在烈日炎炎的唐纳古喇山麓中,寻找着那股圣泉的所在。极快的一记恍惚,雪峰消隐,黑渊重现,她又再次站到崖边,听到身后那声呼唤。
    容若蝶立即下意识地摇摇头,强行中断了自己的思绪,身上衣衫尽湿。
    筝姐见容若蝶的面色陡然变得难看无比,呼吸急促,仿佛随时又会昏厥,赶忙伸手搀扶她靠在枕上道:“小姐,你是不是累了?赶紧闭上眼歇息会儿吧。”
    她心里苦笑了一声,此时此刻自己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合上眼睛。唯恐,那梦魇般的情景如幽灵再次纠缠上来,直至令她窒息。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问道:“两位大师,不知《末世书》中对祈雨后的事情,如何描述?”
    “没有了。”这也许是无灭秘师生平撒的第一个谎,他垂下眼皮接着说道:“容小姐不妨在此多休养几日。秘宗的医书虽与中土截然不同,却也有其独到之处。”
    “多谢大师关怀。”容若蝶说道:“不过我打算明日就离开圣城。”
    不知何为,她的芳心里涌起强烈的冲动,希望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幻境中的那个男子。她有种难以言喻的预感─他,也一定梦见过相同的情景。
    别哲法王劝阻道:“不必着急。此去中土万里迢迢,风霜如刀,以容小姐病弱之躯如何能成行?还是静心休养,待病体康复后再说不迟。”
    花纤盈也劝道:“是啊,容姐姐。你多住几天吧,等我和邓宣找着水母石莲,咱们大伙儿再一起回返,路上也有个照应。”
    容若蝶去意已决,固执地摇头道:“法王好意晚辈心领。可惜若蝶归心似箭,片刻也不愿耽搁,只好辜负所望了。”
    别哲法王回过头望向无灭、无断秘师,似乎在等待他们决断什么。
    这两位经历千年岁月的神奇老僧,竟似遇上生平最艰难的抉择,沉吟良久,无灭秘师才沉声说道:“容小姐,你恐怕是回不去的了。”
    “为什么?”花纤盈惊讶地叫道。
    容若蝶心一沉,隐隐揣测到一种不祥的可能。她平静问道:“大师,请您告诉晚辈实情,《末世书》中究竟有没有祈雨后的记载?”
    无灭秘师静默半晌,终于徐徐回答道:“巴仁次圣法王在《末世书》的最后一页,的确记载了有关圣城末日的预言,这也是《末世书》一名的由来。依照巴仁次圣法王书中所说,当圣泉出现干涸,大地数月不雨,便是天地浩劫将至的前兆。”
    无断秘师苦笑道:“你们中土最近不也在流行类似的传说么?可见巴仁次圣法王的记载并非无稽之谈,也许这也是那位神女对他所作的提示之一。况且,《末世书》中所有的预言至今几乎无一错漏,不由得我们不信。”
    邓宣沉声问道:“那和容小姐能否离开又有什么关系?”
    无灭秘师道:“巴仁次圣法王兴建无相宫的同时,曾暗中在唐纳古喇雪峰之巅,筑造了一座倒悬于地下的七级浮屠,被称作”镇魔塔“。千年以来它始终沉睡封闭于冰雪之巅,为的就是能在浩劫来临之际拯救圣域。”
    无断秘师接着道:“但仅有一座镇魔塔是不够的,实上它只是起到掩体一般的效用。想要抵御异日来袭的冥海泉涌,还必须向容小姐借一样东西。”
    无灭秘师缓慢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必须借容小姐的魂魄一用。”
    “开玩笑!”花纤盈跳将起来叫道:“你们也太过分了罢!”
    别哲法王叹息道:“我们也晓得这么做很过分,尤其容小姐刚刚解了圣域断水之围,只是,情非得已。若不如此,大难来临之日,圣域千万苍生将无一幸免,沃野雪山也会变成一片死亡之海。”
    作为当事人,容若蝶显得出奇地平静。她默默无语地沉思须臾,道:“请问大师,倘若若蝶献出魂魄,又到底可保全多少地方不受冥海吞噬?”
    筝姐急了,将容若蝶挡在身后道:“小姐莫信他们的胡说八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我从来就没听说过,一个人的魂魄可以抵御冥海吞噬!如果可以,就拿我的去好啦,你们放小姐离开。”
    无灭秘师摇头道:“这样的大事,我等岂敢妄言?实不相瞒,若镇魔塔得容小姐魂魄炼化,至少应可守护住圣城方圆三千里安然无恙。再远的地方便需凭借天数。”
    容若蝶道:“如此说来,远在万里之外的中土苍生,无论如何都是难以幸免了?”
    无断秘师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颔首回答道:“是。”
    容若蝶沉静道:“诸位能否宽容我半月。晚辈需要回返中土找寻一个人,也许能够想出更好的办法。”
    邓宣道:“容小姐,你真信了他们的鬼话?”
    容若蝶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无灭秘师沉吟一会儿最终摇摇头,枯干的脸上露出歉疚之色道:“对不起,我们恐怕不能答应容小姐的请求。在你昏睡期间,我们已查出小姐的身分来历,也知道你与中土冥教教主林熠的关系非同一般。倘若小姐离开后再不归来,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筝姐冷哼道:“你们既然清楚小姐与圣教林教主之间的关系,还敢扣押小姐?”
    一直在旁静听的别哲法王垂首合十,歉意而坚决地道:“对不起,为了保全圣域苍生佛门命脉,也只好如此。”
    邓宣道:“你们就不怕天下人得知之后,会耻笑诸位恩将仇报、厚颜无耻?”
    别哲法王道:“这个秘密当然必须守护,甚至除了今日在场之人,也再不会有其他人能够获悉。等到浩劫退去,我等自当将真相公布天下,然后隐退镇魔塔,终生为容小姐护灵守墓,以作赎罪。”
    “狗屁!”花纤盈叫道:“容姐姐,咱们这就走,看哪个秃驴敢拦?”
    别哲法王摇摇头道:“容小姐是万万走不得的。邓宫主与花小姐若想离去,也需多耽搁一阵子。待镇魔塔炼成之后,我将命人以八鹰金乘恭送两位回返。”
    花纤盈怒道:“呸,老秃驴,八只鸟拖个鸟车就不得了么?谁稀罕!咱们今日非走不可!”
    无断秘师低声道:“得罪了!”右手在胸前屈指一弹,激射出一朵莲花般的红色光流,如真似幻罩向花纤盈。
    花纤盈只感到眼前一阵眼花撩乱,尚未来得及分辨清楚哪一道光流是实攻,哪一道又是虚招,胸前一麻,已中指昏倒。
    邓宣“喀喇喇”接起金枪怒喝道:“图穷匕现,一帮无耻的老秃驴!”枪如金虹,催动十成的真力刺向无断秘师的咽喉。
    无断秘师低赞一声“枪法不错”,身躯释放出一蓬红光陡然消失,只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蒲团,被枪风“嗤嗤”割裂挥洒半空。
    邓宣正要回枪自保,舒展灵觉找寻无断秘师的踪迹,忽听容若蝶道:“邓兄,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收枪吧。我们这算是被一网打尽了。”
    邓宣一楞,眼角余光瞥向容若蝶,隐约觉得她的眼眸里仿佛隐藏着什么暗示。他灵机一动,撤枪凝身叹道:“罢了!”背后一麻,已为无断秘师点中要害,也昏了过去。
    邓宣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静室中,身上的物事完好无损,连三截金枪都好端端地倚靠在墙角边。花纤盈兀自昏迷不醒,软倒在一旁,邓宣也没去打扰,先凝神施展内视之术,将体内状况探察了一番,不由苦笑。
    原来他的周身经脉已被对方用秘宗特异手段禁制住,丹田内的真气宛如铅块,重重地沉淀凝固,任凭意念催动丝毫不见反应。也难怪别哲法王那么放心,连武器也不必收缴,却不担心两人醒来后突围逃走。
    他起身走到门口,见屋外是一座清幽静僻的院落,由两个僧侣监管守护。打量了一下天色,应已是下半夜万籁俱寂虫语呢哝时。
    他叹了口气回身坐下,身旁的花纤盈娇躯动了动缓缓睁开大眼,迷茫地环顾四周。
    邓宣朝她笑笑,低声道:“纤盈,你体内的真气还能催动起来么?”
    花纤盈听见身边有邓宣的声音,似乎清醒过来挣扎坐起身道:“动不了!可恶的秃驴竟把咱们关在这里!本小姐要找他们论理去!”
    邓宣摇头道:“算了吧,没用的。”
    花纤盈道:“那怎么办?唉,也不晓得他们把容姐姐怎样了?”
    邓宣道:“我们得赶紧想个主意逃走,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尽快通知林教主。只有他才有办法将容小姐从秘宗的手里要回来。”
    花纤盈道:“不错,别哲法王关住咱们,就是害怕走漏风声让林大哥知道。”
    邓宣道:“可惜咱们全身经脉受制,光门外的两个僧人就打不过,又怎样才能逃出无相宫回返中土报讯?”
    花纤盈顿觉气馁,嘟囔道:“有想法没办法,说一堆都是白说。”
    邓宣垂首想了一想,道:“我们身上的禁制虽然有点特别,但《金典焚章》中,有一种名叫”激穴通经“的绝学或可解开。
    只是无灭大师的修为太深厚,所以需要有一位高手从旁襄助,才有可能成功。“
    花纤盈苦着脸道:“咱们被关在无相宫这个黑乎乎的屋子里,无人知晓,哪会有什么高手襄助?”
    邓宣沉思道:“等一等吧,兴许老天有眼,天降神兵搭救你我呢?”
    花纤盈只当邓宣说过白话又讲鬼话,一声不吭站起来在屋里来回的踱步,速度越走越快。
    邓宣被她转到头晕,只得假装迷惑道:“纤盈,你在修炼青木宫的什么身法绝技?”
    连问三遍,才见花纤盈不耐烦的摆手道:“别打扰本小姐,没见我正在思考么?”
    邓宣哑然失笑正要说话,突然头顶的琉璃瓦无声无息地被人挪开一块,有道小巧的身影迅捷无比地飘落屋中,正是小金。
    花纤盈刚巧回身,甫见之下大喜过望,差点冲过去抱住小金欢呼。想起门外头还有两名监护僧人,赶紧捂住嘴巴冲过去一把抱起小金,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原来邓宣等人被拘押时小金并不在。待它在外头玩耍够了想回头再找容若蝶时,却发现那间精舍已被封闭。
    它性情通灵发觉不妙也不妄动,在树杈上耐心蹲到夜黑,才偷偷上房窜瓦潜进来,专往守卫最多、最严密的地方摸去,果然在一间精舍里发现了容若蝶。
    容若蝶也正在等它,却并非是指望小金能够将自己救出樊笼,而是请它前往解救邓宣与花纤盈。
    小金借着夜色独来独往或许还算方便,可若想带着一个毫无修为的容若蝶突出重围,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因此,反倒是救出花纤盈与邓宣的把握大了许多。更何况别哲法王要的,是容若蝶。
    小金也真是了不起,曲折莫测的无相宫,居然被它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路寻摸,当真又找到囚禁邓宣与花纤盈的静室。
    当下它依照邓宣的指点解开他身上的禁制,但也足足耗费了个多时辰。待邓宣动手解除掉花纤盈的经脉禁制,屋外已然晨曦微露。
    花纤盈焦急道:“哎呀,天快亮了!”
    邓宣微一沉吟,显示出近乎是与生俱来的冷静与沉着道:“西域素称”日光之地“,黑夜短暂,虽对咱们出逃不利,可时间拖不得,说不得要赌上一回运气了!”
    他走到门口扬声急唤道:“纤盈,纤盈,你怎么了?快来人啊!”那语气要多急有多急,更用双手砰砰地锤击门背。
    花纤盈心领神会立刻闪身到隐蔽处,门一开,两名僧人见里头空空荡荡,不见花纤盈的踪影,不禁发楞,迈步冲进来转向邓宣问道:“姑娘在哪里?”
    邓宣低笑道:“在你背后!”出手如风,“啵啵啵”三指点中一名僧人胸口。另一名僧人还来不及转身,已被花纤盈用燃木神爪功震昏了过去。
    邓宣关门俯身,干净俐落地将二僧身上的袈裟、法冠尽数褪下,催促道:“快换上!”
    花纤盈笑道:“看不出还真有你的,邓宣。”
    邓宣似是不以为意,暗地里也不由心喜道:“你今天才发现?我要真是草包,凭什么统领金牛宫?”
    花纤盈心情大好,娇笑道:“好啦,我承认,本小姐才是草包,邓宫主该满意了吧?”
    两人低语说笑间已迅速换好装束。邓宣将小金藏到宽大的袈裟里,与花纤盈一前一后走出院落。
    一路辨认方位摸索出路,居然没有引来怀疑。
    此刻天光微曦,晨星未退,除了守夜与早起打扫的僧人,无相宫内似乎一切风平浪静,两人也并未受到任何的盘问。
    然而毕竟无相宫廊道交错,殿堂杂陈,里面的通道重重迭迭,两人为隐藏形迹又不敢御风飞行,走了半天还在不得要领乱兜圈子,终于躲不过一场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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