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无咎兀自喘息不止,扯动臂袖衣襟,发觉已被汗水浸透,见莫玄炎妙目中满是关心,不欲增她忧虑,道:“虽然被自己吓了一跳,但这一下午的收获,足足顶得上半月苦练。”
    莫玄炎道:“那就好,我陪你去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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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晋无咎再入“试练巢”,径直踏上左侧石道,与前一日不同,第一脚踩落并无异样,鼻中却有轻微刺激,其嗅极淡,若非身具兽类五感,着实不易分辨,不敢大意,运力注入一条暗索,让毒气随粉尘流动漂至洞外。
    如初入时一般,晋无咎于石门合上前,留下一条暗索通连内外,两次深呼吸后确认无碍,心道:“小姐姐不知气毒对我不起作用,怕我抵受不住,这才没有附以更多手段,但我依然不可掉以轻心。”
    再上一步,头顶出现一个喷头,如莲蓬一般洒水而下,晋无咎不知是否带毒,上前两步,确信足以避开,更多注意留在别处,果见落足处两个圆圈,内圈各有两排方格,“龙”索红光中看得清晰,竟似两张血盆大口,其中方格像极两排牙齿,心道:“这机关做得真够教人倒胃口的。”
    看准圆口方位,避开方齿,只在唇边轻轻两点,左右各三根细针激射而出,他早在躲闪圆口,已留神下一处可能陷阱,丝毫不觉惊慌,正想屈膝,身前三箭射来,第一箭方位极是恶毒,一旦重心放低,搞不好要断子绝孙,后两箭并排,对准左右双踝。
    再想跃起已自不及,既不能上又不能下,更不敢迎箭而上,见身后洒水已停,连退三步,先将六根细针避过,趁喷头将收未收,一条“螭”索一缠即松,借力跃起,两脚岔开,不偏不倚踩中二箭,第三箭又从裆下飞过。
    一口气没能喘过,上方喷头疑似扯动下一处机关,地底一张圆口突如其来咬上三尺,半空中无法自行变线,一条“龙”索舞出,将两排牙齿打碎,顺势回到最外入口,所有古怪物事隐回墙面,终于恢复一片宁静。
    晋无咎苦笑一声,四顾后喃喃道:“我和玄炎可是新婚,连儿女都还没有,退一万步说,便是当了爹妈,仙界弄出这么个玩意儿,回头也要问问他们意欲何为,可是想让玄炎之后这几十年守活寡么?”
    这机关设计时巧绝匠意,模拟武者外力发出,一经实物碰撞,所有劲道与同一时刻溃散,晋无咎却不知这些细枝末节,只自觉无理,心道:“罢了罢了,这些话我问不出口,还是自己小心些罢。”
    再度踏出时,对毒气、喷头、唇齿、细针、利箭皆有防备,自高处越过,空中一个铁帽状物事垂下,左右墙面各探出上下两个开口铁环,不偏不倚对准脑袋四肢,晋无咎不认得空中之物本为血滴子,内藏快刀,一旦罩住头颅,立即触动机关取人首级。
    夏语冰只求点到即止,自不会当真装入利刃,至于四个铁环,分别抓向二手二脚,一旦触及肌肤,立即闭合扣住腕踝,晋无咎眼疾手快,两条“螭”索各勾高处一环,想要借力闯入。
    哪知二环极为诡异,闭合时方能牢牢卡于墙内,开口时又十分松动,索刃明明施力极轻,仍将二环扯出墙面,晋无咎不得吃力,身子自然下坠,四仰八叉姿势狼狈,低处二环便似生了眼睛,如影随形跟至双踝,仍要将他双踝囚禁。
    晋无咎失去平衡,应变却比前一日快得许多,于二环欺近前一瞬连出两脚,猜到会与此前二环一般,被轻轻两踢踢离墙面,但他轻功已十分了得,仅此蜻蜓点水,足以摆脱当前困境。
    谁知足底还差三寸,二环忽而变向,竟弃自己于不顾,一齐退回玩耍去了,晋无咎两脚踢空,再想以“复归龙螭”支地,终是差之毫厘,两条“龙”索触地时,后背仅在尺许高处,正想借索刃之力腾空而起,支撑处啪嗒脱落,又如前一日般坠崖而去。
    这一下纵有通天之能,亦逃不了被制服的厄运,平躺在地的同时,“当当当当当”连续五声脆响,双踝、双膝、腰间、胸口、颈项被地底深处五个半圆金属环贴身圈住。
    一连几次运劲皆无法撑开,再看头顶铁帽,竟一直垂至地面,伸出一条湿哒哒的舌头,在自己头盔面门细孔处津津有味舔舐开来,晋无咎暗暗叫苦,道:“你好恶心……”
    运劲点亮六条明索,料想难以挣断五环,却好歹要扯下这条黏糊糊的舌头,谁知六索刚亮,五环自下而上一一松开,铁帽重新回入天花板中。
    晋无咎如释重负,原地坐起,两块石板缺失处一片漆黑,“龙”索探入后深不见底,轻声道:
    “这‘试练巢’实在巧夺天工,像是算准了我何处能防何处不能,刚开始总是各样花招,慢慢将我退路堵死,真正用以制敌这最后一招,往往是以昆吾之石所铸宝物,教我无从挣脱,好比昨日棒杖,今日圆环,仔细想想,其间并非无路,而是我在危急关头选择有误,方将脚下道路越行越窄。”
    小憩片刻再往里走,未觉脚下有恙,眼前却出现一片细雨,晋无咎奇道:“这该不会是漏雨罢?”一语未毕,雨滴骤停,淅沥声再度响起,雨滴竟又回向空中。
    这一下来得突兀,晋无咎直如白日见鬼,揉揉双眼,道:“这是甚么道理?”
    将点亮的一条“龙”索凑近,只见雨滴时落时升,落升不停,道:“我不是在做梦罢?”
    定睛等过足有五度落升,方瞧出其中端倪,原来天花板与地面各嵌机关暗器,机关表面又有无数小孔,内藏无数细针,天上地下对位精绝,天上一把细针落下,刚好落入地上小孔,触动地上机关,喷出细针,又刚好刺入天上机关,如此循环往复,形成眼前画面。
    晋无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既已看穿,便难不倒我。”
    瞅准时机,恰在一把细针下落,以盘龙“无极”催动粉尘,扬起一阵劲风,细针轻如鸿毛,如何经得起这一吹?登时四散落地,晋无咎面露喜色,道:“这暗器倒不难破解,就是不知后边又有甚么在等着我。”
    正要迈步,惊觉脚下不对,低头看去,倒抽一口冷气,双脚已被两条藤蔓牢牢裹住,却是趁着先前自己注意力尽为暗器吸引,这两条藤蔓悄无声息自地底攀出,于两条裤脚外围缠绕一圈又是一圈,起初宽松,甚至不触及衣襟,待时机成熟,忽如绸缪束薪不得开交。
    晋无咎连续几挣,非但未得解脱,反而缚得经脉压迫血流不通,心道:“这破藤蔓总不能又是昆吾之石所成罢?。
    足部六脉同运“日月精华”,将藤蔓一震而碎,总算松出一口气,低头再看,更是哭笑不得,藤蔓虽破,倒刺却将两条裤管划得千疮百孔,自己这一发力,布屑随藤蔓一并灰飞烟灭,所幸“昆吾软甲”本为衣裤合二为一,否则如这般一闹,双腿不免皮开肉绽。
    既已衣衫不整,自然无法继续前行,沿原路返回时,又再触动机关毒烟,晋无咎见过一次,倒不至于二度中招,有惊无险回到主路,至洞口命仙界弟子开门,后者一见他的模样,立时忍俊不禁,忙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哈哈,属下该,哈哈,该死。”
    晋无咎道:“你也不必如此,我这便走了,你一个人慢慢笑。”
    回入“龙宫”,恰见四女正在收拾房间,双方一打照面,环棋第一个花枝乱颤,赶紧背过身去,伏在瑗琴肩头,瑾画拉着瑭书离开内间。
    晋无咎苦笑道:“我还特意想要躲开众人自窗口潜入,你们四位姑娘,却怎会这时候出现在我房中?”
    瑗琴行一福礼,抿嘴笑道:“教主恕罪,我们想着教主与夫人完婚,往后这里并非教主一人居室,趁这些日子做了些毛绒玩具,又备了些盆栽摆件,特来‘龙宫’布置一番,谁知便看见教主回来。”
    又是掩口一笑,道:“不知教主何以将自己弄成这样?”
    晋无咎叹道:“自是那‘试练巢’不正经,否则天下间谁有如此能耐?”
    四下看看,果见墙角、梳妆台、床头多了不少物事,道:“四位姑娘有心了。”
    正说到此,瑭书与瑾画回到内间,后者手上捧着一件新衣,另有一条白色贴身长裤,道:“多谢二位姑娘。”
    四女与他相处日久,知他素来如此,不再客套,瑗琴道:“教主更衣,我们先行回避。”
    晋无咎今日试练结束,顺便将“昆吾软甲”脱去,换上新衣后神清气爽,从窗口望下,也不知莫玄炎忙得怎样,又不便前去找她,正自挂念,肚子咕咕而叫,方觉这一通闹腾,确是饿得紧了,推门欲往“王母殿”要东西吃,见四女仍自偷笑,道:
    “你们笑归笑,玄炎面前不许多嘴,如有违抗,看我怎么罚你们。”
    四女各行福礼,齐声笑吟吟道:“是,奴婢遵命。”
    晋无咎知道她们这一声“奴婢”纯粹说笑,未有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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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关于“真武七截阵”,可参看金庸先生《倚天屠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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