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风蝉。”
    一直沉默的陶眠终于开口了,他只是唤了小姑娘的名字,多余的一概不说,摇了摇头。
    李风蝉会意,知道这是小道长不愿意让她再跟司礼堂的人纠缠。她咬了咬嘴唇,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走吧走吧,我也来搭把手。”
    她搀着沈泊舟的另一条胳膊,三人沿着长长的石头小径,医堂也不去了,准备先回道嗔那里。
    中途偶遇了一些弟子,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三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俊男美女吗。”
    李风蝉不吃亏,当场就要怼回去。
    陶眠闷笑两声。
    听他笑,本来心态阳光的李风蝉,都要抑郁了。
    “小陶道长,他们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你怎么不生气呢?”
    “生气?没必要,”陶眠笑笑,“反正他们都活不过我。我现在看他们,就像在看两块碑。”
    “……也没必要这么自我安慰,你要是难受你就跟我说,我去骂人。”
    “你有没有想过……我说的很多话,都是真话呢?”
    “啥?你还说过假的吗?”
    “……”
    陶眠默默地闭上了嘴,有时候连他也不知道少女的脑回路到底是怎样的。
    他们走了一段路,到了一个岔路口,向右拐,再走一刻钟,就能抵达道嗔的别院。
    但在这时,陶眠的鼻子皱了皱,他忽然嗅到了青檀香的味道,据他所知,会熏这种香的只有一人。
    “薛瀚,你要是在,就别藏着了。”
    陶眠望向旁边的蓊郁树林,不多时,那里传来树叶的沙沙声。
    “陶郎。”
    阿九浅笑着,从一棵粗壮的大树之后探头。
    “阿九?怎么是你?薛瀚……”
    “叫我么。”
    薛掌柜从阿九对面的另外一棵树后,施施然地走出来。
    第166章 千里因缘
    小陶仙君在人间唯二的朋友都来了。
    现在这小小的桐山派,才是真正的卧虎藏龙。
    阿九看见昏睡的沈泊舟,“呀”了一声。
    “这不是一狗嘛,怎么昏过去了?”
    “……阿九,这是六船。”
    “噢噢,我又记混了,抱歉抱歉。”
    阿九每次说错名字之后,道歉都非常诚恳。
    但下次还犯。
    小陶仙君当然不会与她计较,阿九凑近看了看沈泊舟的样子,又给他把了把脉。
    “呀,脉象紊乱,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陶眠没有问怎么个“乱”法,而是有些狐疑地盯着阿九。
    “你什么时候会给人把脉了?”
    “我不会啊,”阿九眨眨眼睛,“我就是感觉,这种时候应该有个人出来,充当大夫。”
    “……”
    薛掌柜在旁边咳嗽两声。
    “薛某对于经络脉象这方面,倒是略有心得。”
    陶眠没理他。
    “小风蝉,走吧,我们还是带着小六先回长老别院。”
    “……”
    薛瀚和陶眠相处时总是这样,有话不好好说,非要怼到对方服气。阿九习以为常,看来这正事还是要由她来说。
    “陶郎,别去啦。我和薛瀚来这里,是为了接你的。”
    “接我?去哪里?”
    薛掌柜微微一笑。
    “当然是接你出去潇洒快活的。”
    陶眠一头雾水,但薛瀚不着急给他解释,而是催促他赶快行动。
    “快些带上你那脑壳被砸破的倒霉徒弟,还有这个傻里傻气的小丫头,跟我和阿九走。”
    “……”
    陶眠沉默,李风蝉突然听出来,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儿呢。
    “什么叫傻里傻气?我——”
    “走吧走吧,”陶眠劝她,“别跟姓薛的犯口角,他心眼小着呢。”
    薛瀚这时已经要往山下走了。
    “我好像听见有谁在编排我。”
    “你肯定是幻听了。”
    原本倒霉至极的三人,傍上了他们的土豪朋友,就这样到了山下潇洒。
    薛瀚现在是桐山派的贵客,阿九同样地位很高,毕竟门派有求于她。
    几人准备从山门离开时,守山的弟子没有怎么刁难,还很恭敬地对着薛掌柜和九楼主行了一礼。
    陶眠不满。
    “突然感觉我自己好像被看轻了。”
    薛瀚在旁边哂笑。
    “无碍。撕下你那层老实弟子的皮,把你蓬莱桃源仙君的身份亮出来,这一山的人都得给你跪下。”
    “听上去挺牛的,”陶眠点点头,有了主意,“等我打算离山的时候,就这么办。”
    最后一刻装个大的。
    薛掌柜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没再接他的话,估计是嫌弃这位千岁的仙人幼稚。
    等到了山下,薛瀚雇的两辆马车就到了。
    薛掌柜、小陶仙君和六船在一辆,阿九热情地牵着无措的李风蝉,来到了后面的那辆。
    马车的车轮骨碌碌地转起,他们就这么把桐山派的烂摊子甩在身后,一身轻松地到最近的镇子去玩。
    薛瀚说带陶眠去潇洒,所言不虚,是真的带他吃喝玩乐。
    阿九本来这次回桐山派是有任务的,但她把那些等着她的堂主弟子扔在一边,专门花时间陪着陶眠。
    小陶仙君唯二的朋友对他确实好,李风蝉从阿九口中得知他们这一行的目的,羡慕极了。
    “唉,我怎么没有这么善良又有钱的朋友呢。”
    她叹了一口气。
    阿九以袖遮面,笑了一会儿。
    这小姑娘倒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
    但听了她的话后,阿九想了想,给陶眠找补两句。
    “我们待陶郎好,也是因为,他值得我们如此。”
    陶眠和薛瀚是怎么相识的,阿九没有说,这是他们的秘密。
    但阿九说了自己的。
    “我和陶郎最初相遇是在很久之前了,他救了我。”
    阿九说她本来就是玄机楼的某位师傅的关门弟子。她那位师傅被誉为玄机楼第一手,是个制兵器的天才,从他手中锤炼出来的刀剑无一不是传世名器。
    但天才都有点偏执,尤其是她拜师的时候,师傅年纪也不小了,偶尔会犯糊涂。
    他不知道看了什么古籍,还是邪门的残卷,总而言之,那段时间他坚信自己没有炼出一柄千年难遇的名剑,是因为他的剑中缺少了剑魂。
    拿什么当剑魂呢?最好的剑魂,当然就是人的魂魄。
    于是徒弟阿九就这么被他惦记上了。
    “我第一次见陶郎的时候,我就在锅里。”
    “……啊?”
    李风蝉听到前面,阿九在平静地讲述这些有些悲伤的过去时,她的心里还很难受。
    但看见阿九满脸怀念地说出她在锅里的时候,李风蝉没忍住,一口茶差点呛出来。
    她紧急地找出手帕擦嘴,咳嗽好几声。阿九拍了拍她的后背,才继续说下去。
    “那时汤已经煮开了,我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肉味,心想,要是师傅能撒点盐就好了,这样我能死得更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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