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炉内,神剑出世。
    剑炉外,一个中年男子,一个赤足少女走到了门口。
    男子年约四旬,身材秀场,面容古拙。
    少女一身白衣飘飘,不染纤尘,娇憨天真的面容乃上天所赋予,没有任何瑕疵,灵动自然,纯净纯粹,令人一见之下便不由自主生出亲近之心。
    只不过,少女往日那明净的,可以感染所有人的笑容已然不见,眉头微蹙着,显得多了一抹忧愁。
    因少女的出现,剑卫们都一阵失神,都忘了行礼。
    铁闻方看一眼少女,皱着眉,道:“庄主!”
    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名剑山庄庄主欧冶子政。
    “铁叔!”欧冶子政点头,看一眼剑炉内,神色复杂地说道:“辛苦你了,剑炉已开,神剑自行择主,你且下去歇息吧。”
    铁闻方闻言,居然并无太多意外,沉声道:“庄主,铁某这一脉,世代为守剑人,守护神剑,正值神剑出世之时,岂可擅离?”
    “世道变化,这一次剑炉中所有神剑都会出世!”欧冶子政深深看一眼铁闻方,满是萧索地说道:“以后,名剑山庄不必再有守剑人了。”
    铁闻方神色不变。
    作为武道宗师,又在剑炉守了一辈子,没人比他更了解剑炉中每一柄神剑的变化,更知道剑炉中有好几柄神剑已成为不祥的妖邪之剑。
    他甚至比欧冶子政更早就发现了端倪,只是没想到欧冶子政也早看出这一点。
    好半晌,他才涩声说道:“神剑终归是要出世的,只是这一次特别一些。正因如此,我才要亲眼见证。”
    每一柄神剑,如同是守剑人的孩子,亲眼看到它们在剑炉中孕出剑灵,成长为惊世神剑。在这最后看着它们离开剑炉的时候,铁闻方更不会离开。
    “近千年来,除却早已出世的九柄神剑,剑炉中仍有神剑四十七。”欧冶子政转身,遥望着大江那边,说道:“四十七神剑中,却又有九口神剑化为了邪魔神兵,一旦出世,将祸乱天下,掀起滔天的腥风血雨。”
    “剑无正邪,用之为正,则邪剑为正;用之为邪,则正剑亦邪!”铁闻方面皮轻轻抖动了一下,说道。
    “是啊,用之为正,则邪剑为正!”欧冶子政叹息,道:“然若无人能用呢?”
    铁闻方默然无语。
    “阿黎,你看江边!”欧冶子政忽而一抬手,轻声说道。
    一直没说话,也未曾发出过笑声的少女却不必他提醒,已是看向江边方向。
    这边能看到的那一小截江面上,波涛狂涌,江浪滔天。
    铁闻方亦看过去,神色一震,道:“发生了什么事?”
    周围的剑卫们则不免茫然。
    欧冶子政右手反掌按向自己的颈后大椎,抓住大椎后往外一扯。
    唰,一抹神光乍现。
    犀利无俦的凶戾剑意忽然飚射而起,欧冶子政身上肌肤隆起,无数血纹在他肌肤表面生出,蠕动交错,面目变得狰狞。
    他却面色漠然,右手一挥。
    神光暴涨,一道无比恐怖的剑意出现,无数缎纹在神光中交织着,带着毁灭一切的大恐怖,忽而朝数米外的铁闻方直斩而下。
    铁闻方正在遥望江面,陡觉有异,急急转身,手中的剑往上一挡,急速后退。
    只可惜,他的剑虽是时刻都握在手中的,此时根本来不及出鞘。
    他难以置信地厉喝:“庄主你……”
    欧冶子政神色漠然,“铁叔,对不起!”
    他这一声道歉还没说完,神光斩落,将铁闻方手中的剑连鞘切断,剑意摧枯拉朽般摧毁了铁闻方的护体真气,自铁闻方颈侧斩落,切开了铁闻方的剑甲,贯穿半个身体。
    “你……”铁闻方并未立刻死去,低头看着撕裂了自己身躯的荒灭剑,忽而又了然,面上浮现出一抹悲凉的笑意。
    “铁叔,我没有别的选择!”欧冶子政漠然说着,手腕一震。
    神光震荡,哗啦啦,铁闻方连人带甲开始破碎,变成了一堆碎片落在地上。
    被彻底摧毁,连尸体都没有整块留下。
    剑炉大门外的剑卫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震惊到了极点,又茫然迷惘。
    他们的庄主,一剑杀了山庄的守剑人!
    阿黎看一眼一堆碎片,面上露出悲悯,一滴泪自眼角低落,在碎片前蹲下,闭上眼祈祷。
    “师傅!”有人悲恸大喊,冲上前来,质问道:“为什么,庄主,为什么?”
    欧冶子政如若未见,忽偏头看去。
    一人自另一边通向内庄的台阶奔上来,脸色煞白,喊道:“父亲!”
    来的是欧冶红莲。
    看一眼欧冶红莲,欧冶子政道:“所有剑卫撤走,离开名剑山庄,把阿莲也带走!”
    “为什么?为什么?”铁闻方的弟子起身,涕泪横流,抓向欧冶子政的衣领,激动质问。
    欧冶子政一抬手拍在此人脑后,将此人拍晕,又道:“走吧!”
    有剑卫上前来将那人带走,又有剑卫拦着欧冶红莲,要将她也带走。
    “不,我不走!”欧冶红莲挣开剑卫,跑到欧冶子政的面前,眼泪落下:“父亲,为什么,你为什么杀了铁爷爷?”
    欧冶子政手掌扬起。
    谁知欧冶红莲刚刚看到欧冶子政打晕师兄,潜意识有所防备,后退了一步。
    “走!”欧冶子政皱眉,厉声道:“离开这里!”
    遥遥江面上,水浪翻天,直高出岸边山岭,水浪中,黑影在水中汇聚。
    虽距离极远,但仍能感受到一股令人惊悚的恐怖剑意在江中腾起。
    铮,欧冶子政手中的剑也似有所感应,神华冲霄,似来自远古蛮荒,能毁灭一切的气息令人恐惧,忍不住心神颤栗。
    欧冶子政的身躯一颤,布满了肌肤表面的血纹开始蠕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头头凶戾古兽的图案。
    他扬手弹指,几道气劲飞起,打在了欧冶红莲的身上。
    欧冶红莲躲避不及,还欲挣扎,身躯却一软,倒在了地上。
    “带她走!”欧冶子政厉声下令道:“三日内,所有人不得回庄。”
    两个剑卫带走了欧冶红莲,在欧冶子政的强大气势下,默然离开。
    虽然还有人茫然不解,痛心于铁闻方之死,却无人敢再出声质疑。
    剑卫们走得干干净净,阿黎也已起身,说道:“那是弑剑!”
    “我知道。”并不再多看江边,欧冶子政持剑立于剑炉门外,双目变得猩红。
    阿黎眉头紧蹙着,走到了欧冶子政的身边,身上有灵光浮现,往外扩散,笼罩着剑炉大门附近。
    在阿黎的影响下,欧冶子政猩红的双目清明平和几分,身上的血色纹理也淡化下来,他说道:“这是我唯一能与弑剑抗衡的办法。”
    阿黎不答,偏头看向一侧。
    一头火红的赤狐,像电一般窜过来,发出兴奋开心的吱吱叫声,跳到了阿黎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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