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张瑾面色稍霁,抬手拂去张瑜肩膀上的落叶,“正好,家里每天都备了你爱吃的红烧鲟鱼,好些日子没吃了罢?”
    少年扬唇一笑,“我就知道,从小到大,就属阿兄最疼我!就算我瞎胡闹,阿兄也从来不会真的生我的气。”
    张瑾也不禁笑了,“也是把你惯坏了……走罢。”
    “好嘞。”
    ……
    后来几日,姜青姝收到了北方传来的军报。
    是捷报。
    平北大将军段骁大破敌军,将敌军主帅斩杀,敌军溃逃,其率兵乘胜追击,一路把对方赶到了二十里外的沙漠里。
    而曹裕之子,企图在后方与漠北里应外合拿下燕州城,却被霍凌率三千人围堵后方。
    明明霍凌只带了五千人马,却因提前伪造辎重车辙痕迹,让对方误以为有数万大军等候在此埋伏,吓得慌不择路地撤退,却中途被困于埋伏好的深沟,死于乱箭之中。
    霍凌又斩其首级,将其首级交给主帅赵德元。
    赵德元将这首级扔在幽州城门外,令曹裕亲眼看到其子的首级,又大笑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尔等继续反抗天子,这便是你们的下场!”
    曹裕勃然大怒,军心大乱。
    姜青姝看到军报时,整个人从御座上起身,连连道了好几声“好”,裴朔见她如今高兴,不禁笑道:“曹裕在当地根基深厚,人马粮草充足,恐怕还能坚持一段时日,但按照如今局势发展下去,其败局已定。”
    姜青姝一边按着眉心,一边笑叹道:“朕倒是没想到,捷报传来的这么快。”
    裴朔道:“是陛下眼光独到,这一次选对了人。”
    她选对了霍凌。
    说到霍凌,那小子之前在她身边时,总是一副安静腼腆的样子,以致于姜青姝老是忘记他的军事属性,差点没用他。
    姜青姝沉吟着,看向身边的邓漪:“去送一些金银绸缎去赵府,告知其捷报,便说是朕重赏。”
    “是。”
    “还有……”姜青姝看向裴朔,“朕记得,此番谢氏抄家之后,京兆府的录事参军一职,还有空缺。”
    裴朔听她一问,便立刻知道她想做什么。
    上上任京兆尹做了不到一年,就因为徇私包庇王楷欺压百姓而被罢官,新任京兆尹李巡倒是圆滑了不少,但也因为过于圆滑了,上次谢安韫派人诬陷张瑜偷盗莹雪剑,这李巡还在中间和稀泥,差点成了帮手。
    这次谢安韫发兵攻京城,京兆府明明手握兵力,却似乎有些故意划水、想两边都不得罪的趋势。
    无功,即是有罪。
    录事参军是京兆府尹的属官,品秩不高,只有七品,在朝堂上极为不起眼,但负责的是京畿地区的衙门庶务,也有一定的监察职能。
    霍元瑶是女子,陛下贸然提拔还要寻个由头,现在趁着其兄立功,安插在这种位置上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能入前朝,便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裴朔笑道:“是,还有一个空缺。”
    姜青姝当即传旨,赏赐霍元瑶,并且让秋月亲自去问她愿不愿意。
    她万分笃定,霍元瑶一定会愿意。
    因为,当年霍元瑶刚被选拔入宫时,赵玉珩和她提起过霍元瑶小时候的趣事,说那丫头小时候曾大言不惭地说过,如果她做了京兆尹会如何做事,还被一群贵女们笑话了很久。
    为此,她还气得跟人打了一架。
    果然,秋月去了不久,便回来复命,说霍元瑶得知兄长捷报之后又哭又笑,非但十分愿意出宫做官,还想亲自过来拜谢陛下。
    姜青姝笑道:“不必了,等她阿兄回朝,她再和他兄长一起来见朕吧。”
    秋月便又去传话了,正踌躇不安地等候的少女,听闻了秋月的话,不知为何,眼角竟有些泛红,秋月注意到她的情绪,笑着问道:“分明是大喜事,你哭什么?”
    霍元瑶低声道:“只是想到这短短几月发生的事,有些伤怀,若是君后知道……我和阿兄都能为陛下效力了,或许也会很欣慰吧?”
    秋月心里叹息,只道:“君后泉下有知,一定会的。”
    何况,他并没有离去,只是一直暗处看着他们呢?
    霍元瑶释然地笑了笑,随后撩起衣袍,正对着紫宸殿的方向遥遥跪了下来,认真地俯首行了一礼。
    —
    处理完霍元瑶的事,姜青姝便通过了礼部尚书的奏请——统计适合入宫的少年名单人数,早日充盈后宫。
    对于未来无法避免的端水生活,姜青姝感到很是惆怅。
    玩游戏时没什么,毕竟屏幕上戳戳点点就行了,让她一口气临幸十个八个都没问题,真要自己上场,从前连公司团建都讨厌参加的姜青姝表示:她真的不想被迫和这么多人相处。
    再帅也受不了。
    既然没办法避开,那至少主动权要握在自己手上,姜青姝终于在三日后,收到了郑宽孙儿满月宴的邀请。
    当日,天子备了贺礼,亲自来了郑府。
    郑宽升为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成了新任宰相,他的孙儿满月,前来趁机道贺参加酒宴的人自然极多,并且有人早已提前听到风声,猜到女帝会来,所以把自家儿子也一道带上了。
    反正碰碰运气,万一谁家儿子运气好,就被陛下看上了呢?
    第138章 何去何从9
    郑宽剩下的两个儿子,二郎名为郑铉,妾室庶出,三郎名为郑澍,正室嫡出。
    据说,皆是模样不错的郎君。
    虽然,郑铉已经定下婚约,但是这对女帝来说并不算什么,强抢有妇之夫的事她玩游戏的时候都干过不少,别说郑家二郎,就算是大郎都没什么所谓。
    做渣皇,讲究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但她也不会轻易乱来。
    人要合适。
    姜青姝稍稍了解了一下,郑铉参加过科举,虽还没到殿试这一步,但这般年纪能参加会试也已算是前途可期了。而小儿子郑澍,据说比较放纵爱玩,性子也有些大大咧咧的,无论是心性上还是能力上,都远远比不上两个哥哥,但赢在比较不知天高地厚,干什么都还挺积极。
    说白了,就是又菜又爱玩。
    所以,对于天子亲自过问自家三郎这件事,郑宽很是纠结。
    一方面,能有这个机会攀上陛下这门亲事,身为臣子应该又惶恐又荣幸,另一方面,自己这小儿子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怎么看怎么丢人,以陛下曾经喜欢君后的眼光,怎么也不像是会看上他的。
    巧了。
    姜青姝就是不想要聪明人。
    越聪明的人越不安分,她只想要个存在感尽量低一点的后宫,别给她整出些宫斗大戏,天天跑到她面前告状,端水也很累的。
    最好是什么笨蛋美人,只能当摆设的那种,最适合利用起来做工具人了。
    如果不是,那就接着找。
    所以,姜青姝的心态还算不错,当日,她换了一身简单又不失身份的天子常服,便在左右牵引之下,亲自去了郑府。
    和之前崔宋两家成婚一样,听闻天子亲临,当日郑府上下和所有宾客连忙出来相迎,一大片人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臣叩见陛下!陛下今日亲自来臣府上,臣荣幸备至……”
    郑宽跪在最前方,俯身女帝行礼。
    两侧是朝臣宾客,在他的身后,则是郑府家眷,也包括他的儿子们——但郑宽颇有些焦头烂额,因为三郎刚刚不知道跑哪去了,他还没来得及找人,就听闻圣驾来了,只好慌忙来迎。
    这没出息的小兔崽子。郑宽在心里暗骂,连圣驾都敢不迎,当真是被惯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而郑宽身后,有些从没见过大场面的内眷们屏息垂首,不敢直视圣颜,也有些少年胆子比较大,悄悄抬头想看看当今圣上是何模样。
    在他们想象中,皇帝便该是庄重威严的,特别是在听闻女帝如何冷静平叛、清除谢党之后,在这些少年刻板贫瘠的想象中,那也该是个作风偏向男人、其貌不扬、不苟言笑、毫无女人味的女子。
    毕竟,他们不认为长得好看、性子温柔的女人能成大事。
    哪怕皮囊为父母所赐,并不是她们所能决定,而善良温柔更是可贵的品质,但在这等级分明的京城,这般印象,在许多自命不凡的官宦子弟眼里,却更为根深蒂固。
    谁知抬头一看,当今天子竟这么年轻,气质温和,长得甚至有几分好看。
    有人不禁愣了。
    姜青姝静立原地,视线凝视着离她最近的郑宽,微笑着上前,轻轻一托郑宽的手臂,“郑卿请起,朕今日为道贺而来,不必多礼。”
    郑宽顺势起身,又恭敬地侧身抬手,“陛下请。”
    姜青姝颔首。
    她唇角噙着疏淡又温和的笑意,似是察觉到周围有些放肆的目光,临走之前微微转目,随意扫了一人,对方对上女帝清明锐利的双眼,慌忙垂头。
    她淡淡开口道:“这位可是尹卿的儿子?”
    一边的尚书左丞尹献之猝不及防被点名,瞬间愣了一下,也不知陛下是怎么认出来的,踯躅着上前道:“回、回陛下,正是臣家中长子……”
    姜青姝微笑道:“朕还在想是不是认错了,爱卿之子与卿五官相似,可一眼辨出父子,只是卿温厚谦卑,其子倒是别有一番个性。”
    说完,她就施施然走了。
    留下尹献之杵在那儿,因为陛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懵了好一会,还差点儿以为陛下是看上他儿子了,才说他“有个性”。
    直到有同僚用胳膊撞了他一下,露出意味深长又有些不太妙的眼神,他这才一拍脑袋,有点儿反应过来。
    坏了。
    不妙啊这是。
    温厚谦卑的反义词,那不就是嚣张无礼吗!
    陛下这是说他家风不严呢!
    尹献之瞬间头大,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一把揪住这个不孝子的耳朵,在儿子的哇哇乱叫中把人提溜起来,回家教训去了。
    剩下其他人见了,连忙各自盯着自家那些不安分的小子,生怕也惹出什么差错来。
    ……
    姜青姝觉得,偶尔参加参加臣子举办的宴会,也颇有些意义。
    她平时在宫里,所见的都是高品秩的朝臣和礼仪端庄的宫人,时间久了,总容易导致闭目塞听,自我感觉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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