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颜颜的劝说,端木易心里已经有些动摇,只是终究下不了决心。于是,他丝毫没有底气地就要辩:“可是……”
    “先生!”不待端木易说完,颜颜便打断他道,“我知道你还在纠结过去的事。可这些宋国百姓呢,他们何辜?竟要白白遭受这异族人的屠戮。”
    这番话果然有些效果。
    话音刚落,端木易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拿定了主意,点点头应道:“蒙大人,这个忙,我帮你了。”
    伏在地上的蒙开甲顿时激动不已,又不住地拜谢起来。
    这下倒让端木易有些不自在,他赶紧上前扶起蒙开甲,说道:“大人快快请起,咱们都是为了百姓,万万不必如此。还请蒙大人带我上城楼,我要看看长狄人的动向。”
    听端木易如此说,蒙开甲知他已是下定决心助自己守城,心里更是踏实了不少。
    按着端木易的要求,蒙开甲命人带着颜儿去找个地方妥善安置,自己则领着端木易上了城楼。
    两人来到城楼之上,朝着城外放眼望去,只见二三里之外,长狄人已经安安稳稳地扎下营寨。
    粗略地看来,那浩浩荡荡的军队,少说也有两三千人,单是战马也有数百匹。
    “麻烦了,蒙邑城外本就开阔平坦,太适合骑兵冲阵了。咱们闭门死守还好说,若要正面战斗,恐怕不是这些长狄人的对手。”端木易一脸忧色地跟蒙开甲说道。
    站在一旁的蒙开甲双手撑着墙垣,看着远方,眼里尽是忧愁。他叹息着说道:“唉,这闭门死守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周遭的百姓全都封在城中,外面的补给送不过来,这粮食恐怕也撑不了太长时间了。”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端木易倒是也不惊讶,冷静地问道:“蒙大人可派人前去求援了吗?”
    “得知敌人来袭后,我当即就派人去都城求援了。但即使再快,援军也得十天后才能赶到。但城里的粮食恐怕撑不到那会儿。”
    “那离这儿最近的城是哪座?”端木易问道。
    “长丘。只是想从那里请来援军,是万万不可能的。”蒙开甲以为端木易想去那搬救兵,解释道。
    听了蒙开甲的话,端木易反倒是有些好奇,他转脸看着蒙开甲问道:“为什么?难道那座城的邑丞和你有仇?”
    没想到端木易会这么问,蒙开甲苦笑着答道:“先生想多了。只是那长丘年年都遭兵祸,所以如今在那住的人越来越少,基本快成一座荒城了。这长狄人今年没有攻打那里,八成也是觉得那里没什么油水可捞了。”
    听蒙开甲如此一说,端木易才知道宋国境内居然还有这么一座城。于是他追问道:“那长丘如今还有人负责管辖吗?”
    “说来惭愧,正是在下的堂弟,蒙开山。”蒙开甲答道。
    “这样啊……”端木易眯起眼来,双手互相揉搓着,像是在计划着什么。
    待了一会儿,端木易对蒙开甲说道:“蒙大人,在下需要你帮忙给令弟写封书信。”
    “当然可以,需要写什么,开口就行。”蒙开甲虽然不知道端木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得了蒙开甲的应允,端木易又思索片刻,这才凑到蒙开甲耳边,跟他讲了要他写的内容。
    “啊?这样行吗?”蒙开甲听了端木易的耳语,一脸惊诧地问道。
    端木易笑而不语,胸有成竹地点点头。
    按着端木易的要求,蒙开甲叫人取了笔墨来,半信半疑地给堂弟蒙开山写了一封手书,为便于携带,刻意写在了羊皮之上。写完,他把信交给端木易问道:“先生现在就要去吗?”
    没想到端木易竟摇摇头,说道:“不着急,还不是时候。”
    说罢,端木易悠哉悠哉地往城楼下走去。临走时给蒙开甲撂下一句话来:“告诉所有将士,放轻松点。该吃吃,该喝喝,尤其是守城楼的弟兄,一定要吃的好些。只要记着,千万别开城门就行了。”
    虽然端木易表现得底气十足,但蒙开甲是个小心的人,对于端木易的计策还是不敢完全采纳。
    但他考虑到午间天气炎热,便给城头的将士们多备了些瓜果,以供解暑之用。只是在守备方面,却是丝毫也不敢放松。
    到了正午,日上三竿,换岗休息的守城士兵倚着城楼上的墙头,大口大口地吃着新鲜瓜果。这场面,不幸被前来打探的长狄斥候看在了眼里。
    于是,满怀着羡慕嫉妒恨,长狄斥候回到了营地,开始大肆地宣传他在城门外看到的景象。
    这些长狄人本就来自北方,向来怕热不怕冷。如今正是酷暑,午后的烈日尤为炽热。毒辣狠烈的骄阳,烤得这群异族汉子心头似被火烧过一般。
    原本就情绪烦躁,如今听说城楼上的宋兵竟毫无顾忌的大吃大喝,他们更是怒不可遏。
    于是,便有些兵马按耐不住了。他们吵吵嚷嚷着,硬要攻城。
    长狄人的主帅虽然还算冷静,但架不住群情激昂。而且,在他看来,试着攻城,也确实好过在原地耗着。
    毕竟,长狄人也是游牧出身,随军备得干粮本就不多。这一路行来,宋国村寨皆是早早地空无一人,他们更是没掠到什么裹腹之物。所以,要真是长久地耗下去,他们也不占什么优势。
    深思熟虑之后,长狄人首领派出了一只百人骑兵队,前去试探性地攻城。
    蒙邑城头守城的士兵正痛快地享受着瓜果的清爽,忽然看到一路烟尘于光天化日之下,离城门越来越近。
    有敏锐些的,马上就知道是来了敌人。
    于是,这些守城卒们纷纷拿起了刀兵。弓箭手们也再次挽上了弓箭。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长狄人自投罗网。
    那群百人骑兵队很快就进入了弓箭的射程。霎时间,箭雨纷纷划落,又有大批的骑兵倒下。
    长狄骑兵吃了亏,忙回马后退,不敢再轻易往前闯。
    恼羞成怒的他们只好在城门下破口大骂,试图激怒守城士兵,让他们出城应战。
    那些蒙邑的士兵虽然恼怒,但想到有军令在,谁也不能开城门,只好强行忍着。偶尔有几个脾气差的,冲动地射下来几箭,却因为攻击距离有限,又被长狄人嘲讽了一番。
    看在眼里的蒙开甲此时好像开了窍,一下明白了端木易说得轻松点儿是什么意思。
    他赶紧在城楼上动员那些士兵道:“兄弟们,别生气,让他们随便骂,咱们继续休息!继续吃!反正他们也上不来。咱们气死他们!”
    守城的将士忽然觉得邑丞大人说得好有道理,于是在一片欢呼声里,城楼上再次开起了新鲜果蔬品鉴会。
    这群士兵吃得甚是快活,大口嚼着果肉瓜瓤,任甘甜清凉的汁水飞溅。有几个心眼儿“不错”的,还刻意把吃剩的果核与瓜皮扔向楼下的长狄人。
    这群长狄骑兵见守城兵做的越发过分,分明就是在吃给他们看,心中更是恨透了这帮军士。
    可他们偏偏又不敢再尝试往城门口进攻,生怕再有死伤。
    骂也骂了,但对方不仅没搭理自己,甚至还像自己扔了个瓜皮,这口气长狄人忍不了,却又不得不忍。
    为了不再多增加怨气,这群长狄骑兵不再于城下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而是愤愤不已地回了营地。
    城楼上的士兵见长狄人退了,更是惊喜不已。他们没想到真的就凭着大吃大喝就胜了敌人一阵。
    此时,蒙开甲才算是打心底里服了端木易。
    为了告诉端木易这个好消息,也为了询问端木易接下来的计划,蒙开甲下了城楼,去寻找这个运筹帷幄的青年。
    蒙开甲乐颠颠地下了城楼,向楼下一名值守的兵将打听端木易的去向。又按着那兵将的指引,在城楼下的一颗大杨树下找到了端木易。
    此时,他正靠着大树,闭着双眼,无所顾忌地乘凉。于是,蒙开甲凑上前去,赞叹地说道:“先生,您可真厉害,居然真的就靠吃吃喝喝就取得胜利了。”
    端木易闻声,微微睁开双眼,慵懒地说道:“放心吧,白天基本没事了。晚上记得把所有士兵都安排在城楼上。”
    “啊?”蒙开甲有些吃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着蒙开甲惊愕的表情,端木易解释道:“白天他们吃了亏,晚上难免会来偷袭。所以,咱们还得防着点儿。”
    “噢……”蒙开甲这才恍然大悟。
    过了一会儿,端木易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对蒙开甲说道:“蒙大人,晚上就得靠你自己了,我有事情要出城一趟。”
    蒙开甲以为端木易是要去长丘,于是问道:“先生,您一个人行吗?”
    端木易慢慢悠悠地从树下溜达出来,抬头看看天空,淡定的说道:“有什么不行?这事,我自己去反倒自在。带了别人,累赘。”
    听他这么说,蒙开甲不便再多嘴,只得由着端木易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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