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车像是离弦的箭,一旦奔驰而出,哪还能容易追得上。
    当端木易让老欧打马去追无名之时,无名的车辇早已消失在几人的视野之中。即便想追,也无处可追。
    偏在这个时候,小徐福又忽然想起自己尚且没有和李婆婆打招呼,吵闹着要下车回院子。老欧得了端木易的承诺,自是已然不着急追赶,便将刚启动的车子重又停了下来。
    待小徐福跳下车,回了院子。端木易心知绝计已然追不上无名,只能为自己说出的话暗暗后悔,并感到深深的肉疼。
    好在端木易倒也不是吝啬之人。钱财对他来说,确实只是身外之物。他肯花,也能赚。所以,很快冷静下来后,他便也不再那么痛心疾首。
    只是偶尔看见老欧那得了便宜的老脸,总是不由得一阵阵恼怒。
    在小徐福的带领下,三人乘车往伯阳父闭关的山中寻去。路上,面对久未相见的这个小家伙,端木易好奇地问起了师徒二人这几年的境况。
    “你师父怎么去山中闭关了?”端木易问道。
    但见小徐福也是一脸的迷茫,天真地说道:“我也不知。我俩途经此处,师父便说此处将有大气运,非要留在此处。随后,他又说山里有大气运,接着便进山了。”
    “合着老头眼里,哪都是气运。”端木易腹诽道。
    接着,他又向小徐福询问:“那李婆婆是怎么回事,怎么这县里面传什么闲话的都有。”
    小徐福挠挠头说道:“据师父说,李婆婆是他旧相识,寡居多年。所以,他来此处后,便直接去寻的李婆婆?”
    “先生,这不就是老相好吗?”老欧听完徐福的话,接嘴说道。
    “去,当着孩子的面,别胡说八道。”端木易斥责老欧后,又接着道,“那村里们又说生孩子的,又是怎么回事?”
    徐福尴尬地一笑,说道“师父来那天,李婆婆说了他一天的什么龟儿子、没良心的,还有什么什么的,我也听不明白。但估计不是什么好话。吵得声音很大,弄得四邻不宁。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传的乱七八糟的吧。”
    “看来还真是老相好.......”端木易心里暗暗叹息道。他此刻,竟忽然有些愿意相信无名的看法了——伯阳这个老头,确定不是骗子?
    但仔细地想了一下伯阳说过的话后,端木易还是选择继续相信他。
    “你们俩到这儿之后还去过别的地方吗?”端木易复又问道。
    小徐福摇摇头道:“没有,师父似乎是直奔这儿来的。”
    “那怎么才到不过一年?”端木易觉得两人这速度好像不太正常,于是问道。
    徐福解释道:“楚国道路难行,我俩徒步,自然慢些。”
    听到徐福说“步行”,端木易立刻反应道:“车呢?我不是送了一辆车给你们吗?又让你师父换酒了?”
    由于伯阳让自己留下还酒债的事情,端木易对伯阳贪酒的这个不良嗜好颇有意见。
    可是小徐福却否定了端木易的猜想:“这次先生是真冤枉师父了。我俩一路南下,师傅都滴酒未沾。恐怕现在已经戒了。”
    “这还不错。那车怎么没了?”
    听说伯阳父已经戒酒,端木易只觉得非常欣慰,但他还是想知道车到底去了哪里?
    只听小徐福委屈地说道:“半路让人给劫了.......”
    说到这儿,徐福忽然一拍脑袋,叫道:“哎呀,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端木易不解道。
    徐福激动地答道:“就是他,刚才那个先生,就是他劫的我和师父。”
    “你说无名?”端木易问道。
    小徐福一脸的坚定,正色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总之就是他劫的。我想起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端木易疑惑地问道。
    于是,小徐福便将他和伯阳父被无名抢劫的事情,细细地讲给了端木易。
    听罢徐福的讲述,端木易恍然道:“这样啊,怪不得这家伙逃得那么快。”
    一路上,三人连说带闹,倒也愉快。不过一个上午,已到了伯阳父所闭关的荆山脚下。
    “先生,就是这里了。”小徐福指着树深林密的荆山说道。
    端木易顺势往山上看去,只见这荆山山势连绵,层峦叠嶂,万木葱茏,翠色苍苍。因着此山地处南国,山林间雾气昭昭,如梦似幻,倒真的颇有种人间仙境的感觉。也难怪伯阳父会选在此处来闭关悟道。
    “你师父在山上?”端木易问道。
    “嗯,应该没错。”小徐福点头应道。
    “好,那咱们上去。”
    说罢,三人把马车暂时寄放在了山脚下的一个户农家。便往山上寻去。
    一路穿山越岭,还没到山腰,就看到一个老头趴在一块巨石上,一边喝着酒,一边往山下不知在看什么。
    “徐福,你刚刚说你师父什么来着?”端木易皱眉问道。
    见此情况,小徐福也异常的尴尬:“呃,这个......他在我面前确实不喝酒了啊......”
    但见端木易坏笑着说道:“没关系,我倒要看看这老家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说着,端木易悄悄往前靠近。
    此时,伯阳父正专心地看着山下,丝毫没有察觉有人靠近。
    走到伯阳父身边后,端木易顺着他注视的方向看去。只见山下有一处平湖,湖中不少妙龄女子正在结伴戏水。烟波缭绕间,素手抚波,凝脂浮萍。纱罗掩盖下,润玉隐隐,珠红点点。那画面,十分得香艳。
    逮到伯阳父偷窥后,端木易暗暗骂了一句:“老色鬼。”随即轻轻咳了几声。
    正看得入神的伯阳父,闻声一惊,赶紧坐了起来。假装眼神不大好地说道:“可是有人在此吗?老夫双目昏花,看不得路,能否扶我一把?”
    见他又偷奸耍滑,端木易讥讽道:“我看你可确实老眼昏花了,怎么,连我也认不得了?”
    这时,伯阳父才注意到来人竟是端木易,立刻恢复了原来的猥琐笑容,说道:“原来是端木小友啊,见笑见笑。”
    “师父,你不是戒酒了吗?”小徐福在一旁不满地怨怼道。
    不想,伯阳父竟大言不惭地说道:“徒儿啊,你有所不知。这山里气运绝佳,若无美酒相伴,岂不辜负了?”
    听着伯阳父满嘴的借口,端木易忍不住吐槽道:“到底是气运绝佳呢、风景绝佳还是姑娘绝佳呢?”
    伯阳父面上一阵青红,笑道:“看小友说的。老夫是那种粗鄙的俗人吗?老夫刚刚那是在欣赏那湖水。你看那水的运动,多自在,多柔美,多漂亮啊。上善若水,上善若水啊!”
    见他仍是如此,端木易不禁想要调侃他一番:“这样啊。那我倒要问问您。那水清澈吗?”
    “清澈!”
    “透亮吗?”
    “透亮!”
    “干净吗?”
    “干净!”
    “圆吗?白吗?大吗?”
    “圆,白,大.......吗?”伯阳父话说到一半,终于发现了端木易的圈套,于是眼含赞赏之意地看向端木易,说道,“小友啊,看来你的眼神比我好啊。”
    “承让承让。”端木易微笑道。
    此时,伯阳父终于想起了问正经事:“你如何到此出来了?”
    “找你继续学习天地大道。”端木易道。
    只见伯阳父捋着胡须,正色说道:“时机未至啊。”
    “什么意思?”端木易不明白伯阳的意思。
    伯阳父却不正面答他,而是反问道:“你和那个孩子才见过面吧?”
    “无名?”
    “似乎是这个名字。”
    “怎么了?”
    “你俩之间,还有事情没有解决。”
    “可他都走了啊?”端木易脸色有些沮丧。。
    伯阳父仍是不疾不徐地说道:“走了也会回来的,小友莫要着急……”
    缓慢的话语竟似有种神奇的力量,如水般涓涓流入端木易焦躁不安的心头,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此时,伯阳父又开口道:“你们随我来,我有件东西交给你。”
    说着,伯阳父领头往山上走去。
    端木易正要跟上,走了几步,却发现老欧没跟上来。再回头看,老欧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山下。
    “老欧,别看了!”端木易呵斥道。
    “哎哎,来啦。嘿嘿,真白.....”老欧答着,望向山下的眼光还是充满着依依不舍。
    一行人往山上走了二三里,在一个小草屋前停下。
    伯阳父示意端木易等着,便让徐福跟自己进了屋子。
    不一会儿,徐福捧着一个木盒出来。
    “这是师父让我给你的。”徐福对端木易说道。
    结果盒子后,端木易细看,见那木盒的盖子朝上一面是一个棋盘,纵横各十九道刻线清晰可见。
    再将盒盖掀开,里面划分成三格,两格分别放着两色棋子。另一格里叠放着一块白色的绢布。把绢布展开,上面画有棋谱,一盘还写着几行字。
    端木易正要细看那些字时,却听徐福说道:“先生先不忙着看,师父说着烂柯棋你用得着,让你暂且守着回去慢慢琢磨。当下最重要的是赶紧下山去。”
    “下山?你师父不一起吗?”端木易奇道。
    “师父说他还要继续闭关......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现在是不会出来了。”有了戒酒那桩子事,小徐福再也不敢给伯阳父担保什么好话了。
    “那我何时再来寻他?”端木易问道。
    “师父说时机到的时候,自会相见。”徐福答道。
    沉吟片刻,端木易平静地对徐福说道:“你替我转告你师父,就说感谢他的指点。我们就先走了。”
    说罢,端木易有冲着草屋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然后叫上老欧,一起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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