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六月,炎气升,日出东方,天光大亮。
    郑都东门之外,大军压境。
    卫、宋、陈、蔡四国联军,合兵一处,列阵南北,准备向这个近来势头极猛的国家发起迎头痛击。
    而早就收到消息的郑国,此时已经为这次大战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高筑墙、广积粮、深开濠、严驻防。
    城楼之上,弓箭长悬,压制得这群因利相聚的临时盟军各求自保,谁也不敢组织自家部队先上前来叫阵。
    而郑国已经在端木易的谋划下,开始了下一步的御敌之策。
    求援,向齐国求援。
    或者说,请齐国派出兵马往卫国、宋国边境一游。
    这便是端木易的计策。无须动刀兵,只要齐国能在宋、卫两国边境制造些动静出来,那么这两国的军队便会先已护土守边为重,自行撤离。
    若是他们当真敢放任边境不管,那么只需让齐国假戏真唱,夺了他们的边城。
    介时,这边的兵马无心继续战斗,同样会很快土崩瓦解。
    如此一来,宋、卫两国的问题便解决了。
    至于陈、蔡,郑国从未把他们放在眼里。这两个国家历来屈服在郑国和宋国的威压之下,不过像是两条摇尾乞怜的狗。
    这次,陈蔡之所以参战,一来是迫于宋国的威压,再者,也是想趁此机会,看看能否趁火打劫,好分上一杯羹。
    请求齐国相助的书信早在几天之前,就被端木易安排人秘密地送了出去。
    此时再遣使者,便是通知齐侯可以行动了。
    一切都被安排得从容不迫,就等水到渠成,便可一举将城外人马击破。
    午后,骄阳把城外大地燎得火热,城上的守军,以逸待劳,反倒十分惬意。
    通过不断地换岗,守军让几乎每一个兵都得到了足够的水分和消息。
    攻城联军的兵马,在被敌人无数次地当面嘲讽后,终于怒火中烧,再也不愿意如此受罪地等待下去。
    从开始的一人起身,到后来的万马齐喑,士兵们的斗志终于被又一次点燃。联军再次列好队伍,只等着主帅一声令下,便要全员出击。
    作为四国联军的指挥官,叔段登临长车之上,挥剑直指城门方向。
    联军各队伍的听从号令,列阵进发。
    作为守方,郑国军队在城楼之上,不断地射下羽箭飞矢。
    乱箭纵横,打在城下盾兵高举的盾牌之上,乒乒作响。
    渐渐的,开始有飞矢由盾阵的缝隙中穿过,击死击伤联军战士众多。
    但在盾兵的掩护之下,最前列的联军战士也已突破到了城墙之下,在濠沟之上架起渡梯。
    前军过渡梯,直逼城墙,攻击城门,后军则开始躲在盾阵之下,以土方石块填塞濠沟。
    城上的守军加紧了攻势。
    飞矢一轮紧过一轮,攻击稍远处的敌军。
    落石一块块砸下,招呼着城楼下的战士。
    中天之上,赤日燃成了烈火,燎原而至,让流血干涸、尸骨灼热。
    光天化日,屠戮尤多,莽苍大地,更似修罗。
    守城守得辛苦,羽箭岩石伴随着汗雨滴落。
    攻城攻得猛烈,热浪在血雨里翻滚,沸腾了山河。
    乱箭穿云,千军不前。冲车击户,城门欲破。
    联军的队伍凭借着人数优势开辟出道路。
    重击之下,东城门眼看就要被攻破。
    此时郑国守军开始了防守的第二阶段。
    城门大开,不是攻城者去,而是守城者来。
    这是兵行险着,却也是出其不意。
    原本正在重击城门的联军军队面对陡然而开的城门,还未反应过来,就遭到了早已等候在城门后的郑国军队的冲杀。
    城门口的联军覆没。
    接着吊桥放下,郑军冲阵而出。
    而这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
    联军最前方的盾兵已然来不及应对,而郑国的战车就已经奔袭而开。
    面对快马疾车,长矛大戟,这些持盾士兵只有被屠戮的份儿。一时间,联军阵前大乱。
    盾兵后的联军兵马被前军的混乱搅扰得阵型散漫,未等郑军攻来,便已有溃逃的趋势。
    而郑军那边,当中的战车之上,主将公孙子都身先士卒,直带动得军心振奋,声势更盛。
    战车之后,又有步兵掩杀上来。面对数量倍己之敌,这支队伍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联军的颓势显现出来后,于阵后指挥军队的叔段眉头紧锁,估算着己方的进退得失。
    他远远地看见联军兵马被郑军一支小队伍搅扰的混乱不堪,一旁的陈、蔡、宋军将领不断催促着叔段收兵,叔段却并不着急。
    郑军虽勇,后续却缺乏战力。
    果然,没多久,子都的兵马便显现出了疲态。
    虽然仍在阵前翻搅着风云,但郑军已无再往前继续厮杀的力量。
    叔段看准了这个时机,发出号令,两翼包抄,势要吃掉郑国这支孤军。
    联军将士听从号令,开始从两侧往中间挤压,逐渐对郑军形成鲸吞之势。
    宋、陈、蔡三军主将大喜,再次主张起奋战来。
    此时,郑军兵马开始往城中撤退。
    城楼上箭雨再次落下,掩护着城外的军队回撤城中。
    箭矢若飞瀑流湍,势如破竹,死死地将联军拦在城外。
    郑军的小队伍在联军追击之下,艰难地退回了城中,伤亡着实不小。
    主将公孙子都也受了些轻伤。
    而联军那里,在郑军退回城中之后,又一次对城门发起了进攻。
    宋、陈、蔡三军将领吵嚷着要一举攻入东门,直取郑国宫城。
    然而,就在此时,叔段却传下命令:鸣金收兵。
    另外三国的主将不解其故,纷纷指着叔段说他不懂兵法,叔段却根本不惜得搭理他们,径直回了行辕。
    剩下的那三人虽然心有怨言,但无权干涉,只好各自指挥军队回营待命。
    ......
    傍晚,幕府议事。
    白天在叔段面前糟了轻慢的宋、陈、蔡三军将领愤愤不平,此时已商量好了要给叔段一点教训看看。
    众将集合,会议开始。
    作为联军主帅,叔段端坐当中,率先开口道:“今日之战,各位辛苦了。”
    他这句话说得十分客气,却不料那三个将领并不买账。
    陈国主将率先开口道:“今日我军本可以乘胜破城,不知姬将军为何却要退兵?可是对故国仍有怀有旧情?”
    叔段闻言,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本将有掌军之权,进退之命,自当由我指派,你可是有什么不满?”
    话音才落,那陈国主将便应道:“自然是不满。不止我不满,我相信没有谁满意你的指挥。”
    叔段环顾了一下帐中将领,果见他们都是面有怨色,心中一时不快,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你们都不服气,那你们明日另选一位主将好了,在下不奉陪了。”
    说罢,叔段大步流星走出帐去,不知去了何处。
    第二日一早,联军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因为前一晚的争执,叔段今日果然没有再指挥调动军队,他甚至没有到阵前观战,而是独自留在营中,对外宣称宿醉未醒。
    因此,宋国主将接过了指挥大权,在他的调动之下,联军按照昨日的方式攻打城楼。
    开始时,还一切都很顺利。没想到前军过了壕沟后,战况突然发生了变化。
    城上的守军似乎比昨日多了数倍,箭矢、飞石等也比前一日更加密集。
    这次,联军甚至都没有人能攻到城门。
    惨重的损失让另外两国主将及时拦住继续攻城的号令,三人商量之后,达成共识,暂且收兵。
    第三日,联军由陈、蔡两国主将共同指挥。依旧无功而返。
    当晚的幕府议事,叔段仍然缺席,三人咒骂着他的狂妄的同时,便议定次日攻城,由三人直接领兵上阵。
    第四日,三国主将群策群力,调动兵马,应对郑国的防卫。
    终于,三方相互策应,又有着主将的领导,联军再次攻到了的城门。
    城门再开,城中郑军被迫应敌,与联军战在了一起。
    带兵破门的是宋国主将,这次他已有所防备,是以郑军开门应敌之时,并没有被打乱阵型。
    面对郑军的故技重施,宋国主将率领着堵在城门口的联军,与郑军战在一起,只等着吊桥放下,便可以与后军相互接应,吃掉这支队伍。
    可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这次郑军根本没有放下吊桥,而是就守在门前,以多击少,靠着步兵对门前的联军散兵施以重击。
    这时想撤也是无路可退,后面的联军还在源源不断地通过渡桥往城门前攻。而门内的郑军却是死守阵地,形成一夫当关的态势。
    如此下去,联军只会在这里损失得越来越多。
    宋国主将也并非平庸之辈。此时,他决定冒险带着士兵往城内硬攻。
    若郑军人数不多,此着确实是一招不错的反败为胜之法。
    可偏偏,宋国主将没有料到,城内郑军的数量远比他想象的要多上太多。
    此时,他已无力回天。
    无奈之下,宋国主将放弃进攻,突围到门外,勒令军队撤退。
    联军军队得令,开始后撤。
    这时,郑军落下吊桥,大军出击。
    联军溃不成军,惨败而归。
    宋国主将在队伍最后面断后,且战且退,但很快陷入了郑军的包围。
    接下去,郑军就要生擒宋国将领了。
    这时,联军的军队忽然回头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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