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大开,一个硕大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正是孔胖子。
    “唉呀,你们俩这是......和好了?”孔胖子走进房间,看着气氛和睦的两人,惊讶地问道。
    原本父慈子孝的和谐氛围,因孔胖子冒冒失失地闯门而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房间内的父子二人同时向孔胖子投去了狠厉的目光。
    迎上两人的目光,孔胖子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然后忐忑不安地拽紧了自己的衣衫,嘴上却还是停不下来地吐槽道:“嚯,好嘛!不愧是亲爷儿俩啊,这眼神,足够把我千刀万剐一百回了......”
    孔胖子这话不仅没把二人激怒,反倒让这一对父子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当无名看到叔段要紧的牙关,叔段看到无名紧握的双拳之后,两人都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收回了目光,尴尬地低下了头。
    孔胖子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不管自己来得合不合时宜,很是自觉地找了位置坐了下来,然后拿着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天气本就炎热,孔胖子又身材肥胖,因此便十分容易出汗。此时,他的衣襟上已经被汗水浸湿,脑袋上也是大汗淋漓。如此一来,行动之间自然难免带来一些特殊的味道。
    看着孔胖子的模样,再混合上一股浓郁的异味,无名、叔段二人也莫名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燥热。两人的父子对话被孔胖子打断的事情也顿时被抛到脑后。
    叔段因为孔胖子有恩于己,又是自己的长辈,所以虽然觉得气味有些难闻,但还是没有多言。
    无名却并不惯着他,掩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孔胖子说道:“胖子,你能不能勤换衣服勤洗澡,多讲究讲究个人卫生?”
    孔胖子抬起胳膊来,仔细闻了一下自己的身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实在抱歉。天气热,汗水多些。不过先生你可是误会我了,这衣服我是刚刚才换的。”
    “行了行了,快把手放下吧。”无名看见孔胖子抬起胳膊,恐怕味道会更大,连忙嘱咐他道。
    孔胖子连连应了几声,复又恢复到最初的状态。同时,无名也站起身来,去把房间内的门窗都打了开。
    门窗尽开之后,空气流通起来,房间内的味道总算散了些。
    这时,无名才问道:“胖子,你怎么突然来了?”
    孔胖子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不慌不忙地答道:“我刚才领着弟子们习练剑术之时,看到你回来了,便想来寻你。因着无力分身,便直拖到此时闲暇才得以过来。”
    听罢,无名心内了然,于是说道:“你急着找我,是想问那件事吧?”
    “嗯嗯,没错。”孔胖子应道。
    叔段于一旁,却似在云里雾里一般,茫然不知二人所言。
    无名见叔段一脸迷惘,微笑着解释道:“孔门主应当还没告诉你,我们这几日已经布下了圈套,设计除掉州吁。”
    叔段未有惊讶之色,说道:“州吁向来谨慎多疑,想除掉他恐怕不太容易啊。”
    无名得意道:“此事虽然难办,却也并非办不到。关键在于怎样利用州吁的贪念。”
    “州吁如今已经夺得了君位,还有什么能让他再起贪念?”叔段疑惑道。
    无名摇头说道:“是人都避免不了贪念。像州吁这种人更是如此。他一心想要坐稳卫国的江山,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要抓住这一点,便可以牵着他的鼻子走。”
    叔段似懂非懂地看着无名,等着他进一步解释。这情形,仿佛是又回到了昔日在京城家宅时的境况。
    无名依然耐心地解释道:“州吁想要作为卫公的位置,就必然要收服群臣、安定民心。而要像做到这些,最好的办法便是找到一个百姓和群臣都认可的人来,肯定州吁的身份。而恰好,我们认识这么一个人。”
    “谁?”州吁问道。
    “石碏。”无名与孔胖子相视一笑答道。
    “石厚的父亲?”叔段与州吁一同返回卫国时,正是石厚接应的他们,因此也认得石厚。
    无名答道:“没错。孔门主的先师与石碏乃是挚友。因此,凭借这层关系,我找到了石碏。”
    “可有了石碏的帮助之后呢?又该如何利用这点呢?”叔段更加疑惑地问道。
    无名明白此事确实有些复杂,便也不再卖关子。随后,便将自己与石碏合作,骗州吁和石厚赴陈国,又与陈侯联合除掉二人的计划详细地讲给了叔段。
    叔段听完,不禁暗暗佩服这几个人的智谋,也因为州吁就此被铲除而感到痛快。
    正自拍手称快之时,叔段的神色忽又黯淡下来。他转脸看向无名与孔胖子,问道:“如此一来,老大夫岂不是亲手把自己的儿子送上了刑场?”
    无名心中一凛,随即明白,叔段心中对父子之情仍有些偏执,因此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应对。
    谁知,孔胖子又在此时恰到好处地补了一刀。只见他停下了正在擦汗的手,大义凛然地说道:“老大人这叫大义灭亲。这才是高风亮节,才是吾辈楷模啊!”
    听完孔胖子的话,叔段默不作声,微微冷笑着看向无名,似乎在等待他的意见。
    无名正为孔胖子的话暗暗叫苦,此时感受到叔段投来的目光,只好暂作权宜地说道:“老大人只怕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吧,我等又岂能随便妄自揣测。”
    孔胖子没听出无名言语中的无奈,正怀着不满欲要反驳。岂料叔段已先开口说道:“说什么大义灭亲、高风亮节,都不过是伪善的借口罢了。他若真的对自己儿子有过关爱,又怎会眼看着他走到这一步,然后再通过害死自己孩子,来保全自己名节。这是大义吗?这只是另一种自私而已。”
    孔胖子打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忠君爱国、守礼明义,如今叔段却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他又怎能接受。
    于是,为了伸张心中的正义,孔胖子忽然坐直了身子,就要好好和叔段理论此事。
    叔段倒是也没有丝毫的退缩,同样端坐起身子,等着和孔胖子据理力争。
    意识到事态不对,无名赶紧站起身来,走向孔胖子,说道:“胖子,我忽然想起来老大人还交代给我一件事,我自己解决不了,还得辛苦你一下。”
    说着,无名便连拖带拽地将孔胖子扯出了房间。
    屋内再次留下叔段一个人,他茫然地四处看看,然后站起身来,再次将门窗都统关上。
    ......
    被无名拉出房间之后,孔胖子还是义愤填膺,情绪激动。他不顾满身的大汗,指着屋子里说道:“先生啊,这小子太不像话了。那是什么虎狼之词,回来我一定得替你好好教育教育他。”
    “还回来?你打算去哪啊?”无名不满地说道。
    “你不是说要去办老大人交代的事情吗?”孔胖子一脸茫然地问道。
    无名无奈地看着这个不太聪明的胖子,拿出仅剩不多的耐心解释道:“连叔段都能看得出来我是为了阻止你俩打嘴仗才编的瞎话,怎么你就一点都不明白?”
    “啊?为什么?我难道说的不对吗?子不教父之过,先生你这样惯孩子是不行的?”孔胖子此时反倒生气起来。
    “孩子?你见过快四十岁的孩子?忠义仁孝这些事情,叔段明白。只是有些事情,他和我们有不同的看法罢了。而这也确实怪我。”无名说着,语气变得黯然起来。
    见无名神色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孔胖子终于识趣地闭上了嘴。他不再说话,等着无名再次开口。
    片刻,无名终于又说道:“胖子,找个地方咱们俩喝一杯吧。这么久没见,咱们二人还没好好说过话。正好,趁此机会,说一说这些年的经历。”
    “好啊,那就老地方?”孔胖子兴奋地问道。
    “走吧。”无名应道,两人便一同往后院走去。
    所谓老地方,便是后院厨房旁边的那个小屋子。
    这里是孔胖子专门建来供自己偷吃东西的。而对孔门所有的弟子来说,这里却是禁地。
    因为每次孔胖子躲到里面吃东西的时候,都会对外宣称是闭关修炼。
    直到最近无名到访,这里才头一次进了外人。但孔胖子给出的解释也是“商谈要事”。
    看来,这个小屋的秘密,恐怕要等到孔胖子百年之后,才真的能大白于孔门吧。
    两人再次回到“老地方”,孔胖子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两个酒杯放在案几之上。接着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取来了一壶酒,分别给二人斟满。
    无名看着孔胖子的一通操作,只感觉他是个变戏法儿的。
    要不是孔胖子这一身单薄的衣服藏不住什么,无名真想上去好好翻上一翻。看里面是不是还藏着鸽子和金鱼。
    酒已摆好,两人对面而坐,把酒畅谈过往来。
    说到分别时候的事情,无名忽然怀念起老欧来。于是问道:“胖子,老欧后来追上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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