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云弯腰包裹起荠菜,激动地来不及和赵老头说话,抱起荠菜塑料薄膜包就往回跑。
    赵老头看着小唐云的背影,他苍老的脸上终于流露经年没有的开心微笑。原来即便和楚老师争论赢得胜利,也没什么好开心的,因为他说的本就是正确的。
    赵老头微笑的同时,也在祈祷上苍,要是能让这个小哑巴开口说话该多好?他仅是微笑一下,就习惯地隐藏表情,疯颠颠地紧紧跟着小唐云跑过去……
    现在是临近中午,刚刚小唐云离开的街道路边摊位没人占,他将荠菜放下铺开,转头看向吃惊看着他的张大娘。
    张大娘吃惊地问:“我还以为疯老头带着你去把荠菜卖掉了,怎么你一点没卖,还跑回来了?是要降价4、5分钱一斤吗?”
    小唐云摇了摇头,又伸手指指张大娘大摊位上的大白菜,又比划着,比划着小个头的大白菜。
    张大娘看不明白。
    但跟在小唐云身后的赵老头看明白,他说:“小哑巴是要你挑选一下,把那些……那些约莫一斤左右一棵的小个头大白菜挑选出来,他要买。”
    “什么?”张大娘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这怎么可能?小哑巴是来卖荠菜的,怎么会买她的大白菜?况且她还知道,小唐云口袋里只有一枚五分钱、一枚两分钱、三枚一分钱的硬币,就是今天上午唯一卖一斤荠菜的那位阿姨给小唐云的。
    赵老头催促:“快,你快挑选,不要问为什么。”
    张大娘奇怪地转头看看疯老头,又看看小唐云,就低头挑选,给小唐云挑选了五棵小个头的大白菜,“我这大白菜不论大小都是3分钱一斤,一毛钱五斤,这样,我就不秤了,一毛钱给你五棵。”
    小唐云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硬币,全都递给张大娘,不过他仅是拿了两棵小个头的大白菜。
    张大娘直摇头,“你这孩子,我怎么能占你便宜呢?五分钱一斤的大白菜,我从来没卖过这么高的价!”
    赵老头插话:“你不要管,他要两棵就两棵。”
    小唐云把两棵小个头大白菜拿过,放在自己荠菜的摊位上,站着向行走的人比划,一边指指荠菜,伸出一根小指头,一边指指大白菜,也伸出一根小指头,忽又摇摇手。
    赵老头立即大声吆喝起来:“想吃荠菜、大白菜的馅子饺子吗?快来瞧一瞧看一看,肥嘟嘟大个头的荠菜啊,哈哈……只要一毛钱一斤啊,同时免费送一棵大白菜!”
    农村集市上有卖东西,但那会儿显然没有免费送东西的。
    赵老头的大声吆喝,可谓石破惊天,不仅吸引来逛菜市场的行人围观,更吸引来远处悄悄坐等小唐云降价的几位阿姨、大娘、婆婆。
    可惜她们迟了一步,亦或说距离小唐云的荠菜摊远了,等到她们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时,荠菜早被围观的行人一抢而空!
    原来小唐云摆了一上午的荠菜摊位,也是胡集镇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卖荠菜的,但凡到菜市场转悠、买菜的人都知道。所以这会儿没人觉得小唐云的荠菜还是贵,反而觉得讨了天大的便宜。
    只见几个抢买到荠菜的行人,他们一手拎着一斤荠菜,一手拎着一棵大白菜,甭提多神气!
    冲过来的几位阿姨、大娘、婆婆,个个懊恼得很,早知道就不在远处悄悄地坐等,甚至于一位婆婆还诉委屈:
    “小哑巴,我在那边树底下等了你一上午,没等到你降价,却等到你白送一棵大白菜,可你为何不早说呢?你没看到我在那坐等吗?”
    小唐云也委屈得很,因为他的确没看见,只好比划着手表示,他下午还来,不过要晚一点,因为家里没现成的荠菜,需要去麦田田埂上割。
    其他阿姨、大娘、婆婆一听,争相抓住小唐云的两只小手,再三说一定要来。但她们也都聪明的很,问下午卖荠菜是否还会白送一棵大白菜。
    小唐云点头承诺,下午继续送!
    他辛苦地挣脱手,比划着好不容易将她们劝走,这会儿才从七毛八分钱里取出两毛五递给身边卖大白菜的张大娘。
    张大娘推脱,可赵老头却说:“你就收下吧,要不是就着你的摊位,小哑巴刚刚两棵大白菜送掉了,后面就没了。”
    张大娘难为情地收下,忽然说:“要不你今后就别卖了,直接将荠菜给我,我按照六分钱一斤收。然后我一毛钱一斤,送一棵小个头的大白菜。”
    小唐云还没来得及比划着手,赵老头就替他答应,随后就拉着他,“走,小哑巴,你今天真让我大开眼界,我刚刚只是说说,没想到你真的能想出棋高一着的妙招。”
    小唐云开心地笑了,还眨眨亮晶晶的大眼睛。
    赵老头明白,他举起大拇指赞道:“是的,你的方法已经超越我和大娘的降价方法。你不仅把荠菜卖了一空,还帮张大娘她高价卖出七棵大白菜。哈哈……五分钱一斤的大白菜,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今天头一次见。”
    是的,这七棵大白菜虽然是免费送的,但的确是小唐云从张大娘摊位上买来的。
    小唐云左手捂着口袋里的五毛三分钱,虽然比原想的少了近一半,但他很开心……
    赵老头把他拉到之前的树荫下,又开始疯言疯语,继续灌鸭式地教育小唐云:
    “《周书》有云: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财匮少而山泽不辟矣。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原大则饶,原小则鲜。上则富国,下则富家。”
    “故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然则小哑巴你才年仅九岁,却打破了圣人之言。因为你不单单是为了利,心里装着的还有贫苦老百姓,与‘上善若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妙哉!”
    “小哑巴,老夫告诉你,常规的定理,你不需要叛逆,比如一加一等于二,但某些方式方法,你在得到的时候,就要怀疑,自己是否可以在这方式方法的基础上有所提高?哪怕提高一点,那都很可怕!”
    “可惜常人不懂,就算某些留学归来的洋务派,也只是永远闻西方人的屁股,真要想强大,那就要好好想想,同样是学,为何我们是鹦鹉学舌,而西方一些人不是,比如我国发明的火药,传到西方后,就成强炮利舰了……”
    “唉……往事不堪回首,我们得出的唯一经验,就是落后要挨打,我们要跟强国学。”
    “但这后半句起点就错了,对方是强国没错,可你要这么认为的话,那就是一座大山压在自己头顶上,学来学去都是别人可以公开让你学的本领,关键的并不会公开,就像师父教徒弟,往往会留一手,所以你还是跑不过人家。”
    “我之前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纠结的问题,嘿嘿……想不到我还没老糊涂,居然从你刚才的方法上悟出了,唯有在战略上轻视对手,不把它当做强国看,在战术上又重视对手,那么你才能拥有主观能动性。”
    “就好比我和那位张大娘,是大人,是远远强大于你,随便说出的方法,都能让你很快将荠菜卖光,可是你要这样做了,只怕永远不会超过我们。”
    “难得可贵的是,你并没有照着做,坚持自己的观点,然而你的观点又行不通,怎么办?结合起来!”
    “不,应该说是像培育金稻6号种子那样,胎生出一种全新超前的方法!”
    “这就是最简单的‘一加一’大于一的强者法则,当你经常即学即提高‘长者’的方法,你就会经常让长者落后于你一步,渐渐地,总有一天令长者望尘莫及……”
    “你懂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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