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大雨并未令暑气削减半分,反而今日越发酷热难耐,竟是一丝儿风气也没有,院子里的花草都蔫蔫的耷拉着脑袋,像是活脱脱被晒断气一般。
    沐晚卿趴咬牙切齿地在葡萄架下铺了几层锦被的矮榻上,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感叫她“嘶”地倒抽一口气凉气。
    他令堂的,那老巫婆下手可真够狠的,一顿板子把她打晕过去,昨夜她烧得迷迷糊糊,只知道,周氏顶着身上的伤照顾了她一夜,今晨她醒过来才逼着她回去休息的。
    她一醒来,全家人都围了过来,三夫人宋氏和赵姨娘送来不少补品,老太爷更是把京都药铺里最好最贵的伤药都给她搜罗来了,千叮咛万嘱咐了一个多时辰,便又被急急地叫进了宫,这回来传旨的公公脸色不大好,沐晚卿隐约猜到是和她打了裕王的事有关。
    扶桑那丫头一早就肿着眼睛,一双手上全是伤,她问她,她却不肯说。
    其实扶桑不说她也知道,这丫头都是为了救她,这份恩情,她记下了,心疼地抓起扶桑的手,沐晚卿酝酿了好一会儿,终是只说了一句:“下次就算担心我也要顾惜着自个儿的身子,嗯?”
    扶桑点头,眼眶又湿润了。
    沐晚卿趴在矮榻上安慰了扶桑几句后,想起昨日之事,目光变得迷离起来。
    她依稀记得昨夜半梦半醒间,头好像又开始疼起来,她能够感觉到,原主的那一缕残识在躁动着,却没能力取代她。
    然后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她站在悬崖边上,然后身子不断下坠,忽而画面又和她上一世坠入炎火深渊时重合起来,断断续续,任她怎么都捕捉不到具体的画面。
    叹了一口气,沐晚卿额头上缠着的绷带捂得她难受,想揭下来又突然想起扶桑死活说伤没好不能揭,便咬牙忍住了。
    沐晚卿这一边烦躁着,忽听见院子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还不时听见扶兰略喘的声音。
    “陈大夫这边请!”
    不多时,扶兰便领着一白发老者缓步拐进了回廊,再一路蜿蜒行至了她的跟前。
    “小姐,陈大夫来看看你的伤。”
    沐晚卿保持着趴着的姿势,只是抬了头,这陈姓老头儿她见过,便是她初醒来的那一日,周氏急忙唤来他帮她诊治。
    陈大夫一路行来,日头毒辣,一张略黝黑精瘦的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经由眉上汇成一股,顺着眼皮直下。
    陈大夫捋起袖子胡乱擦了把汗,便拱手唤到:“小小姐。”
    沐晚卿见大热天的,陈大夫也是一把年纪了,不容易。于是做了个请的手势,牵扯到屁股上的伤,又是疼得“嘶”了一声,皱着眉头说到:“大热天的辛苦陈大夫跑一趟,快请坐!”
    陈大夫也不推辞,和蔼地一笑,道了谢,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沐晚卿给扶桑使了个颜色,让她倒了一盏茶递到陈大夫跟前,“陈大夫,先喝口茶。”
    陈大夫见沐晚卿虽是屁股开了花,可态度却与往日大不一样,先是下意识地惊了一下,但很快神色便恢复如常,会心一笑地点点头接过沐晚卿手里的茶盏小嘬了一口。
    搁下茶盏,陈大夫抬眸看了一眼沐晚卿缠着绷带的额头,说到:“今日,老夫是来看看小姐的伤势如何了?请小姐让老夫把把脉!”
    沐晚卿点头,这几日她头上的伤口虽好了很多,但最近头痛总是频繁,加上屁股上的伤,她真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陈大夫仔细地替沐晚卿把着脉,一旁的扶桑和扶兰见大夫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两条清秀的眉毛因为紧张几乎拧成了一条。
    沐晚卿也觉得陈大夫的表情古怪,像是她的身体又出现了什么疑难杂症一般,可大夫正在把脉,她又不好开口问,只好按下心中的好奇,静静等待陈大夫的答案。
    陈大夫的眉时而挑起,时而揪着,脸上的表情也不是一般的严肃。
    他行医大半辈子,可是头一次遇到如此奇怪的脉象,时而沉稳有余,时而脉若游丝,且杂乱无章。按理说,这沐晚卿头上的伤也有好些日子了,也该好得差不多了,不是说有十分,也该有个八九分。
    可就目前的脉象来看,着实古怪得紧。
    “小小姐,你头上的伤已是无碍,臀上之上也属皮外伤,好生调理几日便好,只是最近可觉得有其他不适?”
    沐晚卿想了想,有何不适?不知她来得莫名的头疼算不算?如果证实如她所料一般,原主的意识还残存,那她还怎么办?
    思忖间,沐晚卿的两条秀眉纠了起来。
    犹豫后,她便决定如实道来:“只是有时候这脑袋会闷沉沉地疼,像是有东西压制住一般。”只是她怀疑是原主沐晚卿的残识这点没说,她也不知道要如何说,只怕陈大夫也不会信,先看对方怎么说吧。
    陈大夫仔细斟酌了一下沐晚卿的话,随即“哦?”了一声,接着道:“小姐可否告知老夫,是何时开始疼的?”
    沐晚卿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她刚醒的那一日头疼是额头的伤口扯着的疼,自从她从床铺褥子下发现了随身空间后,这脑袋就时不时的疼,闷沉沉地,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一般,只是或轻或重罢了,最严重的有两次,都发生在了昨天,一早一晚。
    “大约四五日之前吧!闷沉沉的,像有东西压着。”沐晚卿说罢,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她的空间打不开,跟原主的残识有关。
    陈大夫听罢,捻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按道理说,沐晚卿额头上的伤势虽重,如有什么后遗症,却也不该是如此,而脉象着实奇怪,他行医数十载竟都摸不着头脑。
    隐约中,他只察觉到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存在,但到底是为何,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陈大夫,可知是何原因?”沐晚卿看陈大夫面色沉重,忍不住问。
    “其中原由,恕老夫才疏学浅,还得下去研究研究,或许,我那师兄玄道子可解。”提到玄道子陈大夫目光中隐隐有丝兴奋,他当即决定,今日就登门去拜访师兄。
    沐晚卿虽不知这玄道子是什么人,但光听这名字就觉得很厉害的样子,便颔首道:“那就有劳陈大夫!”犹豫片刻,沐晚卿指指头上的绷带,问到:“既然伤已经好了,那这绷带可否拆了去?捂着实在难受。”
    “哈哈!”陈大夫捻须一笑,道:“自然!”停顿片刻,接着说到:“只是小姐头上的疤,非是月余难以除去了。”
    沐晚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额头受伤处,女孩子家家的,谁不是个爱美的,若真留了疤,不就等于毁容了吗?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的。
    陈大夫眯着眼睛看了沐晚卿好一会儿,这才笑着怀里摸除了一枚浅绿色的小瓷瓶递到沐晚卿手里:“这是我师兄特制的玉肌凝露膏,你且拿去用,不过这一瓶只是半月的量,若要彻底根除,还得如此两瓶才行!”
    沐晚卿见那浅绿的小瓷瓶生得小巧精致,上面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纹图案,瞬间爱不释手。
    “多谢陈大夫,只是……您都给我一瓶了,不妨把剩下的都给我呗!”
    陈大夫听罢,失笑地摇头,倒真是个贪心的丫头,他为沐府诊病多年,这沐晚卿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丫头虽然混账了些,好在心肠不坏,这番受难醒来,倒与从前有了几分分别,有些地方,似乎不大一样了。
    “丫头莫要贪心,老夫我也只有这一瓶,若想要,待你有机缘和我那师兄一见之时,自个儿问他要吧!”
    陈大夫说罢,沐晚卿谢过他,便由扶兰领着出了兰苑。
    沐晚卿百无聊赖地趴在藤椅上,两个眼珠子巴巴地盯着浅绿的瓷瓶,心里开始有些期待见上那玄道子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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