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西贝擦一把汗, 跨过通风口往前爬,这时底下有人敲门, 急促地喊:“大哥!”
    “喊什么喊, ”贺非凡放开丁焕亮, “进来!”
    贾西贝回头看,一个混混扑进屋,脸上被烟熏得黑黢黢的:“小柳哥……死了!”
    “什么!”贺非凡第一反应是那些器官,“货呢!”
    混混一愣,忙说:“货没事,已经分头装车了。”
    “不是冲着货来的?”
    “不是……”混混不太说得出口,“小柳哥想玩儿一个娘娘腔,结果……”
    “妈的什么时候了还玩!”贺非凡气得踢了脚桌子,“他该死!”
    “玩完就想扔手术室的……”
    贺非凡摆手:“怎么死的?”
    “让那娘娘腔活活给烧死了!”
    “操!”贺非凡下令,“给我找, 整个楼翻过来也得把这人找着, 我活扒了他!”
    贾西贝的皮肤倏地疼了一下, 屏住呼吸, 快速往前爬,通风管道是连通的,这么绕,迟早能绕到熟悉的地方。
    果然,没爬太久,他回到了病房上方,这屋有两个通风口, 他挨个看了,没见到高修和金水,应该是走了。
    心放下来,再看阿来那张床,一个陌生的男孩坐在床边,是新来的。
    他的心又狠狠地揪紧。
    抬起通风网,他想从这儿下去,恰好新来那男孩要上厕所,推开门,门外站满了朝阳组的混混。
    他们已经把病房控制了。贾西贝这才意识到,他是没法从熟悉的路线离开这栋大楼的,怎么办?还有元贞,他和修哥一起走了吗,还是……落在朝阳组手里了?冷汗冒出来,他赶紧往之前那间办公室爬去。
    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就听见混混们的叫骂:“你他妈说不说!和你一起那小子上哪了,还有那个残废妞呢!”
    接着是鞭子响,每一下,都抽得贾西贝头皮发麻。
    “大哥……”这是元贞的声音,“我让你们带到这儿来,哪知道他们干什么了……”
    又是一顿鞭子,贾西贝爬过来往下看,元贞被绑在上次那个地方,胸前的旧痂被生生抽开,新伤叠着老伤,一片血肉模糊。
    “cao!”看问不出什么,掌刑的扔下鞭子。
    一旁的混混说:“他说得没错,他一直在这屋待着,能知道个屁啊!”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从外拽开,一个混混呼哧带喘,看了一眼元贞:“别管他了,组长让全楼搜,人手不够,都跟我过来!”
    混混们冲出屋,等脚步声远去,贾西贝抬起通风网,有些笨拙地从天花板吊下来。
    元贞没大事,舔了舔嘴上的血,余光一晃,看见一个光着上身的人从通风口下来,眼睛都直了:“贾……”
    贾西贝一落地,眼泪唰地就流下来,边抽鼻子边给他解绳子:“哥,我杀人了,”他可怜巴巴地抹眼泪,“要是让他们找着,要扒了我的皮……”
    娘娘腔,杀人?元贞没法把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杀谁了?”
    贾西贝扶着他到通风口底下,小声说:“小柳哥……”
    元贞惊诧,但情况危急来不及问,他跳上窗台,纵身扒住通风口,一个引体向上钻进去,然后朝贾西贝伸出胳膊:“来。”
    贾西贝扭着爬上窗台,很吃力地抓住他的手,小累赘似的,一点一点被拽上去。
    管道里很黑,元贞跟在贾西贝后头,低声问:“有计划吗?”
    “没、没有,”贾西贝怕他,说话没底气,“我想……尽量往楼梯的方向爬,找一个没有人的房间,下去,然后跑。”
    元贞无语,这不是计划是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刚才上来太用力,伤口扯开了,血流得有点厉害。
    他皱着眉头往前看,模模糊糊的,是贾西贝的脚后跟,穿上鞋才那么大一点,再往前是他拱起来的圆pi股,左扭右扭。
    “你怎么杀的那家伙?”他问。
    贾西贝停下来:“把香水倒上去……点着了。”
    元贞震惊,他没想到是这么凶残的方法。
    “我、我不是故意的,”说着,贾西贝又呜呜哭,“我太害怕了,就……”
    害怕?元贞问:“他对你干什么了?”
    贾西贝没出声。
    “我问你他干什么了!”元贞拽了他的脚踝一把,很细,还软。
    娘们儿兮兮被男人看上了。这话贾西贝说不出口,更不想元贞知道了瞧不起他:“真没……没干什么。”
    元贞怎么可能不知道,正因为知道,肚子里才有一股火,才想知道细节,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事!
    他抓住贾西贝的脚踝,使劲往后一拽,同时侧身,那小子“啊”了一声,软乎乎落到他怀里。
    空间狭窄,两副后背抵着管道壁,胸口紧紧贴在一起。
    “说。”黑暗中,元贞的气息热腾腾的。
    “说什么……”贾西贝死不认账。
    “衣服怎么没了?”
    贾西贝脸红了,实在搪塞不过去:“他……叫我到他屋,给我看手相。”
    什么玩意?元贞一脸cao他妈。
    “他说的可准了,说我吃过苦,还有哥哥疼,”贾西贝挨着他不舒服,扭了扭腰,“然后就……”
    元贞说不清这种感觉,怕他扭,又想他多扭扭,背后流了汗。
    “他搂我,还亲了我一口,抓着我脱衣服……”贾西贝哀求他,“你千万别跟别人说,也别告诉修哥!”
    不能告诉高修吗,元贞有点高兴,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啊,”贾西贝想起了重要的事,“他们在这儿做器官生意!”
    “啊?”器官两个字太陌生,元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阿来被他们杀了,是给金姐做手术的那个医生,”贾西贝很急,也恨,语无伦次的,“说是卖到南方去,那些流浪的孩子都是做这个用的!”
    元贞听明白了,有些不敢相信:“你能……肯定吗?”
    “就是朝阳组,”贾西贝肯定地说,“贺非凡!”
    这可是能掀了朝阳组的大事,器官买卖在任何正规社团都是红线,贺非凡敢做这个,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还看到了丁焕亮,”贾西贝继续说,“他就在这……哎?”他碰了碰自己的胸口,是湿的,“你的血?”他吃惊,“你流了这么多血……”
    “嘘!”元贞捂住他的嘴,有脚步声,三五个人,拖拖拉拉的,不一会儿,前面的一个房间亮起来。
    “妈的,大半夜的,让我们来看楼梯!”是个端枪的混混。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说,“小柳哥死了?”
    “死床上了,”窃笑声,“光着死的!”
    “妈了个逼的,活该!”这个听起来像是骨骼,声音经过了变频,“平时榨我们榨得那么狠,赶紧换个管事的吧。”
    “都他妈一个样,这世道,cao!”
    贾西贝和元贞对视:“他们说来看楼梯……”
    “这里应该离楼梯很近,”元贞指着那块光斑,“我们过去,从最近的房间下去。”
    他把贾西贝往前推,两人一前一后,轻而慢地匍匐。经过通风口时,贾西贝盯着下头混混抱着的枪,枪口黑洞洞的,正对着他的脸。
    他打了个抖,战战兢兢蹭过去。
    之后是元贞,也很小心,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胸前的血淌在金属网上,汇成了一滩。
    混混们正在说话,啪嗒,一滴血在他们面前掉下来。
    “什么东西?”
    他们抬头看,元贞已经过去了,通风口什么都没有。
    再看地板,上头有一滴新鲜的血液,接着,又是一滴。
    “cao,通风管道里有人!”
    他们把枪架上肩膀,疯狂向天花板射击,三把枪打出来一棚枪眼,“隔壁,可能到隔壁去了!”
    元贞确实爬到了隔壁,此时来不及下去,他故技重施,把贾西贝拽到怀里,只是这次不是一左一右,而是一上一下。
    紧接着,子弹打上来,管道前后出现一排透光的弹孔,元贞微微弹了两下。
    “贞哥……”贾西贝红了眼眶,只能紧闭着眼睛,死死抱住元贞的脖子。
    “血!见血了!”下头喊,“二雷,你来!”
    叫二雷的是低级骨骼的御者,他抬起前臂,收回机械手,换上工程铲,一铲,就把天花板里的管道铲穿了。
    元贞抱着贾西贝摔下来,嘴上一片红,是内出血。
    这伙人片刻都不耽误,就近弄来一辆手术车,把他们扔上去往回推。
    贾西贝受了一点皮外伤,趴在元贞身上,好几个拐角他都有机会翻下去逃走,但看着一嘴血的元贞,他舍不得。
    “走……”元贞轻声说。
    贾西贝咬住嘴唇,坚决地摇了头。
    他们被推到一间豪华办公室,贺非凡的脸出现在面前:“就这俩小子?”
    小柳哥的小弟过来认了认,点头。
    “行,都忙活一晚上了,”贺非凡回头向什么人招手,“回去睡觉,这俩,”他命令,“皮扒了,扒漂亮点儿,器官摘了。”
    贾西贝抱着元贞,坚强的,没有哭。
    贺非凡往外走,丁焕亮跟着,经过手术车时不经意瞥了一眼,停住了:“元贞?”
    元贞透过满脸血污瞪着他。
    “你们不是在持国天王号上吗?”丁焕亮先是错愕,接着,眉心一跳,“伽蓝堂……进北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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