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越仙山,剑巅,紫微殿。
    大气磅礴的殿内,此刻共有四人。掌门仙尊静坐正中宝座,台下一对黑衣父子和殿堂处一个专心打扫卫生的童子。
    “好久不见,流光旧人夜香,特来拜见百越仙尊。”
    那台下男子言辞虽是礼貌得体,但口吻上却满是不屑与深藏讽刺感。
    仙尊并没有计较,因为他与夜香几百年交情,曾一起在流光城共事,深知此人性情。
    而夜香也知道,仙尊当年带走流光城九成实力,让这风雨飘摇的万年修真门派传承了下来,可流光城却没落了,故而心中芥蒂久久不能消。
    “好久不见,不知香君何年起,便摘下了鬼面具。”仙尊回道,神情极像是在感叹时光荏苒,岁月沧桑。
    “承蒙仙尊挂念,你我才一千年未见而已,不算太久。”夜香盛气不消,愤愤回道。
    “适才听弟子所言,有一人一童御剑直上剑巅,我还有些不解,现在看来,倒也说的过去。”仙尊看着夜香,一副与老友叙旧的口气道。
    “闻名遐迩的仙尊自然是想不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剑巅放肆求死。”
    夜香负手而立,蛮横翘首道。他身边的十岁孩童倒显得有些是不明觉厉,反而好奇地看着在殿堂上干活的白染尘。
    “香君说哪里话,你我千年故交。不管你以什么方式,什么时候,我都恭候光临。但凡香君驾到,我紫微宫必有清香玉茶奉上。”
    仙尊不愧是异世至尊,此番见人咄咄逼人,还能以礼待之。
    见仙尊这番有礼,夜香在这气派的紫微殿上,也不好意思让这百越掌门、异世至尊难看了。便道:
    “驾到二字不敢当,茶也不必奉了。我这般唐突而来,确实有失了礼数。”夜香口气有些缓和道。
    “你我故交,何须礼数。”宝座上的仙尊温和道。
    不知怎的,夜香一见到宝座上的仙尊,就觉得特别刺眼。竟是大声喝了出来:
    “我说是流光城的礼数!不是我个人的礼数!我个人从不在乎什么礼数!”
    仙尊闻言,夜香的意思是他此番是代表流光城而来的,接着内心一软。
    毕竟当年是自己听信小人谗言,才以流光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帝君之首的身份,带走了流光九成以上之人,重振了百越一派,此事何其不光彩?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是啊,流光城虽然已经陨落了,但我相信总有一天被幻神抱走的少主会回来重振流光的!”
    夜香深含感情道。旁边的孩童见平日里凶巴巴的父亲,如今却这般多愁善感的表情,也不禁茫然了。
    此时正在殿堂干活的白染尘听夜香这句肺腑之言,暗自在内心道:
    “就算你们少主不回来,我也一定会重振流光城的!”
    小爬似乎能听得懂主人的心声,正以期待和敬佩的目光看着白染尘。看来水墨竹对白染尘的教导很成功,让他视邪皇如偶像般敬仰。
    “会的,少主一定会回来的。”
    仙尊此刻也是多愁善感起来,他起码一千年的时间里,情绪都未曾有今日之变化多了。
    夜香又平静了些许,道:
    “罢了,今天是我唐突了。既来之则安之,把你们百越的君子镜拿出来吧,若照出我和吾子有什么不对劲,我父子俩立马滚出你这百越仙山!”
    “不必了。”
    仙尊此时内心更多的是感慨,毕竟故人久未见,牵连起自己意气风发时的过往。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百越仙山...呵呵,万年基业声望!我可不想在我手上辱没了它。”
    夜香说道,态度又不知怎的就变回强硬。
    “看来你很痛恨小人,所以需要君子镜来证明自己不是那类肮脏龌龊之流。”
    仙尊叹道,似乎在想些什么,让他久久不能忘怀之事。
    “不止是我痛恨小人吧?仙尊你不也是吗?我听说仙尊曾极其严厉地说过一句话:小人不配踏入我百越仙门。”
    夜香说道,神情有些恨恨之感。
    “当年之事我一直如梗在喉,那邪麟此等谄媚奸佞之小人我早已将之诛杀!”仙尊情绪有些波动,似感叹,似懊悔。
    夜香此时恨得满眼血丝,似乎想要将那邪麟剥皮抽筋,挫骨杨灰。道:
    “就算你不杀他,我也会上你们百越要人!昔日老邪豪气千云,待我等义薄云天。可你这东西却误信小人谗言,找老邪质问。”
    “老邪身为盖世强神,何等君子胸襟?又岂会与你解释!他又有何好解释?生死门对流光城虎视眈眈,而老邪为护我等流光兄弟周全,面对你等去意,竟是要冥王大开城门,不许阻挠!”
    “可老邪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百年心血流光城付之一炬,才三个月大的少主就没了父亲!我夜香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老邪死前说了八个字!”
    “笑恨平生,为人误己!”
    夜香极其愤怒的口吻,心如刀割,一字一字地说着。
    他说完,便呼了一口气,把这千年来挤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现在显得有些舒畅了。
    仙尊听完,此刻眼角已经是泪珠可见了。
    夜香的儿子听完后,也懂事的拉着父亲的手,想让他情绪缓和,好受一些。
    此刻正在干活的白染尘不禁扫帚掉地,因为他心中在想:
    眼前这两人均是当年邪皇麾下,今日一见,他们都是异世之中的成名已久之人。而刚刚夜香所叙的邪皇之事,远远比水墨竹大哥讲的还要精彩真切。染尘不禁在想这个流光邪皇到底是多么厉害的一个人物?
    一念至此,扫帚才掉了下来。在殿内发出一声动静。白染尘回过神来,急忙捡起扫帚,对掌门致歉。
    不过白染尘的内心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因为通过这些言语,他听得出仙尊是个怎么样的人。
    夜香指着这个扫地童子,觉得他惊扰了自己的说话兴致,不禁兴师问罪地对仙尊道:
    “这...”
    仙尊看了一眼这个自己颇为喜欢的孩童,道:
    “无碍,既然当年邪皇大人能对邪麟那厮以德报怨,我又怎会因鸡毛小事迁怒一个孩童。况且他的人品也是君子镜鉴定过的。”
    “既然你都不在意,那我一个外人有什么好说的。对了,君子镜在哪?让我们父子俩也照照。”夜香把儿子揽在一块儿,道。
    不一会儿,这黑衣父子就照完了君子镜,当真是坦坦荡荡一点事都没有。
    不过这也在仙尊的意料之中,仙尊打量着香君身旁的孩童,见他的资质着实可以,是可造之才。道:
    “香君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夜香或许是对邪皇敬佩义重,所以才忍不住抱不平地在紫微殿上大闹了一番。但毕竟这也是他积压了千年的气了,所以这才开门见山道:
    “我可不想日后少主回来重振流光,我们父子两一点用都没有。你的百越乃是当世一等一的修真大派,你看我这儿子可否入得你百越门下?”
    仙尊闻后,向香君身旁的孩童伸手道:
    “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那孩童虽然有些腼腆,但还是走过去了。仙尊打量了他一番,面色终于笑了出来,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夜~霜~华。”那孩童口气虽然算流畅,但面对仙尊这种人物,不禁有些怯意了。
    这点上讲,他不如染尘第一次见到仙尊的这般诚然。
    “夜霜华,真是个好名字啊!”
    仙尊一脸笑意,望着夜香道,似乎是在称赞他会取名字。
    夜香见状,虽然没有笑,但在心里已经是接受仙尊的赞许了。他对儿子道:
    “夜霜华,还不快快拜见掌门!”
    夜霜华听后急忙点了点头,又对仙尊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弟子夜霜华,拜见掌门!”
    仙尊此时开怀大笑,道:“不用叫掌门了,直接叫我师傅吧!”
    就这么一句“叫我师傅吧”!已经让夜香心中一大震撼!
    他深知仙尊已经五百年没有收徒了,否则异世之间不知会有多少人想要拜入仙尊坐下,跟着仙尊修行无上剑道,领悟威力强大之剑阵奥义。
    此刻夜香不禁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对仙尊道:
    “方才如此无礼,多有得罪!”
    仙尊雅然一笑,道:
    “你我兄弟一场,不必拘泥。”
    此刻夜香恭恭敬敬地对这紫微殿里的仙尊行了一礼,道:
    “多谢。”
    这时夜香从腰下拿起一柄黑色佩剑,以他的身份,这佩剑自然也是星辰神兵了。夜香道:
    “夜霜华年纪尚小,待他年长些能控制此剑的威力时,你在替把我剑转交给他。”
    仙尊接过这柄剑,好奇道:“此剑与佩戴者匹配同等修为,这是香君布下的法则!”
    “不对!这不是你的佩剑‘暗刃’吗?”
    夜香叹道:“此剑追随了我数千年,威力与我的修为一同成长。自我摘下鬼面具那天起,我就不曾用过它了,我早已把它改名为‘笑桑田’,就让此剑陪着霜华吧。”
    “笑桑田?也是个好名字啊。”仙尊心领神会道,毕竟他对夜香的了解不算浅。
    这时仙尊拔出手中的黑剑,确见剑柄下刻着“笑桑田”三字。
    “光阴似箭,岁月蹉跎。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他们几个老哥们都还好吧?”夜香负手而立,叹道。
    “你是说毒、影、羽、清他们几个吧?这千年来的故友许许多多都仙游去了,现在门中也就他们几个还在。如今正是御龙峰、玄天峰、花蝶峰、清云峰的峰主剑卿。”仙尊徐徐说道。
    这时在打扫的白染尘,这才解惑,他在心中暗想:
    “我说怎么这些峰的名字听得有点耳熟,这些峰上的剑卿恐怕也都是当年的十大帝君之一吧。难怪会以名号为峰命名。诸如什么御龙帝君、玄天帝君、清云帝君...”
    今日,仙尊和夜香两人在紫微殿上当着少主的面叙了半晌的旧。不过这也不怪他们,毕竟白染尘目前资质平平,其貌不扬。
    谁能想到这个孩童体内蕴藏着一个万年难出一世之元神呢?谁又会去在意一个十岁的扫地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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