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凌羽听到她称自己剑光斋长,虽然加了斋长二字颇显疏离,但剑光和斋长这两个称呼无论哪一个,都让他听起来极为受用,遂扬眉道:
    “上次借的书还有几本尚未读完,今日便不劳掌书了,剑光就先告辞了!”
    临走前,弯了弯唇角,指指桌上的食盒,快速道:
    “这是知味斋的点心,给兰音掌书无聊时打打牙祭,若是喜爱,何时兰音想吃了,随时与我说!”
    这人竟直呼她兰音!
    属实有些冒犯了,就连躲在书架后方的三人,也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被一个不甚相熟的人这般叫着,总让人有种被玷污之感。
    女孩面色愈发沉郁,只是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那孙凌羽早已脚底生风,直奔楼下扬长而去。
    她看着桌上食盒,皱眉呆了片刻,似在考虑如何处理它,但很快就不再理会,而是清了清嗓子,扬声道:
    “出来吧,人都走了,还躲什么!”
    萧渐遥三人相视一眼,原来早被她发现了,原本还合计着如何在她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现下只能乖乖出来。苏攸攸见她二人面无惧色,反而有些欢喜之意,心中不免疑惑。
    “萧渐遥,我没记错的话,你今日仍在禁足之中吧?
    若溪你怎么也跟着她胡闹了?”
    林若溪率先认错,乖巧道:
    “宁表姐,是若溪错了,今日之事还请宁表姐莫要告诉院长和舅妈,不然阿遥又要受罚了。”
    苏攸攸恍然,原来她就是阿遥常提起表姐文之宁,大舅舅的女儿。
    只见文之宁听了林若溪的话,起身走到三人面前,用手指点了点林若溪的额头,道:
    “她都教唆你犯错了,还帮着她说话!”
    语气中不无维护之意,林若溪知她心软,定不会拿她们怎样,遂神色一松,抿唇偷笑。
    萧渐遥也忙笑嘻嘻道:
    “嘿嘿,宁表姐……,那个今日,今日可不一样哦!”
    边说边拉着苏攸攸颇为神秘又炫耀般地向她道:
    “表姐可知她是谁?”
    文之宁打量着苏攸攸,直言道:
    “你就是小叔公的徒儿?”
    萧渐遥怪叫一声:
    “哎,你怎的知晓?莫不是今日小外公回来,还有苏神医为外公诊病之事,你都知道了?”
    萧渐遥原是想要卖个关子,因为今日小外公他们来的突然,府里事先并不知晓,故以为这位一整日都在书院的表姐什么都不知道呢。
    文之宁原本淡漠的面庞终是有了些许变化,那是激动与欣喜混杂的情绪,虽有克制,但依然看得出来,她眼眶有些微泛红,只听她道:
    “适才去给父亲送书籍,他已将今日家中之事告知于我。”
    苏攸攸这才向文之宁微笑道:
    “我叫苏攸攸,常听阿遥提起你!”
    文之宁微微颔首一笑,完全不似方才那般清冷疏离,而是温婉端庄,令人如沐春风。
    “我叫文之宁,表字兰音,是这书院的掌书,你想看什么书,只管找我借。”
    她从记事起,就未曾见过文斐,但这位小叔公的过往事迹,她可是没少听家里人提起,深知文斐当年何等才俊,那么苏攸攸作为他的爱徒,也定有非凡之处。况且论辈分,她还要比自己大上一辈呢。因此,文之宁对苏攸攸的言语态度颇有分寸,不似同阿遥若溪那般随意。
    苏攸攸忙道:
    “那便多谢兰音掌书!
    掌书同阿遥她们一道唤我攸攸即可!”
    萧渐遥可不耐烦听她二人谈论什么书籍,直接冲着桌上那个食盒就去了,毫不见外地打开,用帕子胡乱擦了擦手,就开始拿起点心品尝起来。
    文之宁想要阻止又哪里来得及,一时气结,只能苦笑。
    萧渐遥边吃还边慷他人之慨地道:
    “攸攸,若溪,你们也来尝尝!表姐你也吃啊!”
    苏攸攸也有心想要尝尝这知味斋的点心究竟如何,倒也不客气,几人围坐在一起吃起了点心。
    “这点心同你们方外居的点心比,如何呢?”
    方外居的点心,苏攸攸与林若溪自然是常吃的,萧渐遥却极少有机会吃,遂有此一问。
    林若溪道:
    “倒是同望江楼的点心味道有些相似,比方外居的要更甜些。”
    苏攸攸点头表示赞同。
    文之宁道:
    “知味斋是整个金陵最受欢迎的点心铺子,价格也是最贵的。”
    萧渐遥促狭道:
    “那表姐可喜欢吃?”
    “我喜不喜欢吃,你会不知?”
    “哦~,如此说来,那孙公子……”
    文之宁立刻伸出手,揪住萧渐遥耳朵,道:
    “你再给我乱说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萧渐遥猝不及防着了道,连连求饶:
    “疼疼疼疼疼,表姐饶命……好好好……我再不乱说了!”
    文之宁松开手,认真道:
    “明日我会将这盒点心的钱还给他。”
    萧渐遥揉着耳朵,不以为意道:
    “要我说,没必要!他又不差钱!再说了,这点心又不是他亲自去买的,谁知那钱是不是他出的!”
    文之宁面露疑惑,萧渐遥也不卖关子,直言道:
    “是文宾和朱瑞午间偷偷翻墙出去买的,我们亲眼所见!”
    文之宁眉头微皱,随即又道:
    “这点心是他亲手拿来送与我,我既收了,便只管出钱与他,表明我没有白白收受他的东西,至于旁的则与我无关了。
    众人琢磨了一阵,纷纷点头表示有道理,萧渐遥又突然问道:
    “对了,适才表姐为何称那孙公子为斋长?”
    文之宁淡淡道:
    “不为何,只因他就是斋长。”
    “不对啊,学院的斋长不一直是若溪的大哥、若澜表哥吗?”
    “现在不是了,前几日刚选过。”
    “这样啊!可这孙凌羽才来没几个月,听闻他仗着父亲是江宁知府,平日里傲慢得不得了,性情更是霸道狠戾,大舅舅怎么能让这种人当斋长呢?”
    “书院选举斋长又不是院长一人定夺之事,斋长每年选一次,每次都是由书院先生与学子共同投票选举。
    今年孙公子得票最高,自然就当选了。”
    “那我就更不懂了,怎么会是他得票最高?无论学识品行,这书院里有几个能比得上若澜表哥的?就算不是若澜表哥,段公子也比他强上一万倍呀!书院里的人眼睛都瞎的吗!”
    文之宁神色复杂,冷笑道:
    “他们才不瞎!”
    随即又转移话题道:
    “不说这些了!
    阿遥,我倒是想问问你,这书院里到底有什么引着你,让你三天两头往这边跑?”
    “哪里就三天两头了,这不是……这不是呆在府里甚是无趣,出来透透气嘛。”
    文之宁也不拆穿,但表情已很明确,根本不信她。
    萧渐遥忍不住又道:
    “表姐,我记得那段公子他不是经长吗,怎的不来藏书阁整理典籍了。”
    文之宁意味深长瞧了她一眼,道:
    “你来的很不巧,典籍今日上午已经整理妥当,不过你今日也不算白来,刚刚不是也见到了?”
    “哦……啊,见到什么?哎呀表姐你说什么呢!”
    林若溪与苏攸攸此时终于知晓,为何萧渐遥会带她们来藏书阁了,二人哈哈笑道:
    “是啊,不算白来!”
    几人笑闹了一阵子后,文之宁又拉着萧渐遥细细问起了苏神医今日为祖父文怀旻诊病的详情,直至问道萧渐遥词穷,方才作罢。末了,文之宁收起空空如也的食盒,向三人道:
    “时辰不早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要下学了,你们若不想被院长抓到,还是趁早回家吧!阿遥你惹了祸不打紧,但不能让攸攸和若溪跟着你平白受累。
    我下学后同父亲和阿宣阿逸一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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