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正主来了,扶苏抚了抚自己胸前的假胡子,立即令人救护那些被踩踏受伤的民众。
    他则御马前行几步。
    几十个护卫已经被亲卫围拢,随时可以绞杀。
    殷通看着为首御马之人,胡须垂至胸口,面貌文雅,仪表堂堂。
    眉眼之间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人。
    其身后两人,一个儒生青年,还有个面色稍赤,双髯下垂的中年人,一只手还被白布包裹,悬在胸前。
    另外还有一个络腮胡须的黑脸大汉,正领人与那些守卫对峙。
    都没见过。
    扶苏不仅换了名字,还换了行头。
    没多人见过他,但是王离和蒙恬两人交际很广,特别是王离,武城侯名头太大,见的人太多,所以变化最大。
    那车上的年轻人似乎认识殷通,见到他纵马前来,立即呼喊起来。
    “郡守!我为乌程县令之子,过几日我父寿诞,特来相邀!”
    殷通脸都黑了,立即冲身后的人喊道:“来人,将这纵车伤民之人拿下!”
    “唉!郡守,你没听见吗?我是乌程县令之子!”
    这人的护卫没有丝毫放下手中青铜剑的意思,虽然他们看着这群手持长刀的玄衣人也发慌。
    这些人不仅膀大腰圆,眼神中都是凶光,尤其是手中的这模样特别的长刀,寒光闪烁,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是群什么人?
    为首的护卫意识到这次算是碰到铁板了。
    殷通看了看那脸上带着喜色的年轻人,就像看到坨屎一样恶心。
    “拿的就是你乌程县令之子!”
    那年轻人听闻郡守这话,当即扯住一旁的护卫首领。
    “姐夫,救我!”
    那护卫眼神中有些无奈,但仍旧拦在了他的身前。
    “任何人不得伤害公子!”
    会稽郡尉亲自带人上手,却被那护卫拦下,看着这群人眼神中已经有杀意。
    “小小县令护卫,竟敢为违抗郡守之令!”
    那护卫之首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带着俩人的郡尉见这阵势,狠狠咬牙,要不是没带人,本郡尉会怕你这几十个小小护卫。
    他退到殷通身边,“郡守,此贼不愿束手。”
    殷通看了自己身后,来的太急,只有几个文官。
    他看向扶苏,这位新来的郡守是打算看戏了吗?
    一旁救护民众的亲卫靠近扶苏,耳语几句,扶苏听后,脸色冰寒。
    “维!听令!围杀!”
    王离微一愣神,这才想起,这是在叫自己。
    “杀!”
    骤然间爆发的杀意冲击着周边众人。
    一旁的郡尉立即护着殷通撤离战场。
    扶苏盯着战场,眼神坚定。
    一场绞杀,突然而起,突然而落。
    饶是经过战场的殷通和郡尉,都被这近百人的黑衣之人震撼。
    没有丝毫的拖延,抬手之间便是人头滚落。
    几十个乌程县令护卫都没有怎么挣扎,就被这些人利落围杀干净。
    拄着铁剑跪在华丽马车的护卫此时全身已经满是鲜血,他看向围拢在马车前的这些人,眼神中不是恐惧,不是震撼,而是疑惑。
    这些人的刀,好快!
    那在车上叫嚣的年轻人此时已经龟缩在了马车之内,浑身颤抖。
    扶苏御马向前,马蹄声踏过遍布周边的血水。
    哒哒作响。
    身上朴素衣袍在血腥间缓缓摆动,此人眼眸间满是冰寒。
    殷通看着这人,眼睛猛然瞪大。
    他知道自己为何看着这人眉眼熟悉了。
    那是在国都,他被任命郡守之时端坐上方之人。
    他神情恍惚,却听到那人冷冷出言。
    “会稽假郡守,可以捕人了!”
    ……
    乌程县府之内,正在布置家宴。
    乌程县令面带笑意,看着管家布置现场。
    过几日便是六十大寿,他邀请了周边诸县氏族勋贵,还特地让自己的幼子去请郡守。
    自己四十岁才得这么个独子,平时疼爱非常,特地训练了一群护卫,保护他的安全。
    乌程是他的家乡,本属大楚旧地,但秦国一统之后,这里便换了模样。
    自己因为学识还算可以,便被秦皇相招,成为博士。
    但是琅琊议事,他被安排了官职,本来不在会稽。
    在他的一番运作之下,央求之下,右丞相便给他换了到了故乡。
    本来就是此地大族,如今成为一县之主,政律出自一人,他管理起来得心应手。
    没有束缚的感觉,权力这东西,容易让人着迷。
    乡里之间的哀怨,自然被溜须拍马之人阻挡在外了。
    “县令!县令!”
    “何事惊慌!”
    一个仆人从门外跑来,气喘吁吁的禀告。
    “公子…公子他……”
    “回来了?”
    儿子去邀请郡守已去了三日,今日应当是回来了。
    那仆人终于喘匀了气息,“不是,公子在郡邑纵车,与新来的郡守起了冲突!”
    乌程县令眉头一皱,会稽郡守是假郡守,也就是代理郡守,年前便有消息,会有人来代替其执政会稽郡,没想到赶巧与幼子起了冲突。
    “何人前来报信?”
    “是假郡守的仆人。”
    乌程县令一听此言,心中便安定了下来,既然是私下派人而来,其意思便明了了。
    事情仍有转圜余地。
    他自然知道自己那个儿子的性子,遇到事情不知轻重,整日与人厮混,满口都是重建大楚。
    定然是言语之间冲撞了新郡守,被捉了把柄,让他前去解围。
    长叹一声,他立即命人备马,带着几个县中吏员,还有这几个月的政绩,火速赶往郡邑。
    新官上任,自然要摆出威严,拿自己儿子敲打他,真是被拿捏了软肋了。
    乌程县令一路之上纵马奔驰,本想着驾车而来,但是担心自家幼子受委屈,便选了骑马。
    心中想着如何应对,忍受着马匹颠簸,终于行了两日,总算来到了郡邑之外。
    一个大帐摆在大路之上,士卒守卫严密,营门正对着他来的方向。
    走得近了,乌程县令看到了殷通正站在营门之前,脸色铁青。
    乌程县令连忙下马,小跑着来到殷通跟前。
    “哎呀!有劳郡守相迎!这是?”
    殷通眼神之中有些嘲讽,同时又有些怜悯。
    “新来郡守不愿入城,需要你这乌程县令亲自下令,才敢进城!”
    乌程县令有些疑惑,殷通这是怎么了,往日对他也不是这个态度啊。
    殷通没有说话,转身带路。
    营中防守森严,进到内营,一个空地之上,一排摆着几十具尸体。
    乌程县令猛得瞪大眼睛,那被血污沾满的甲胄就是自己儿子的护卫。
    “都死了?吾儿!吾儿!”
    他快步跑到尸体的尽头,一个披散头发,满身污秽的年轻人被囚禁在一个木笼之中。
    “父亲!父亲!我怕!姐夫死了,都死了!”
    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他愤然掀起大帐,走了进去。
    只是等他抬头看清帐中主位之人时,便呆立原地。
    一股寒意,浇灭了全身怒焰。
    “乌程县令,认得本公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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