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隗宏杰和赵亮二人都是心头一凛,面色大变,这才意识到秦阳的厉害,竟然能从随口闲谈中发现这么大的破绽,怪不得他年纪轻轻就能受县委书记重用、出任县委办副主任,敢情是真有两把刷子。
    赵亮不知道说什么好,忐忑不安的看向隗宏杰,要看他怎么说。
    隗宏杰脸上迅速划过一抹不自然,陪笑道:“呵呵,秦主任真是……真会开玩笑,我们怎么可能公款吃喝呢。国家和省市县三级多次发文,三令五申,不得再公款吃喝,我们可不敢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秦主任你是不知道,其实我们皇甫乡有钱人挺多的,鹿肉馆的口味又特别好,所以回头客特别多,呵呵……”
    赵亮补充道:“鹿全身都是宝,都是大补的,对男人尤其的好,所以我们乡里有钱人基本都爱往鹿肉馆跑。附近十里八乡包括县城的人也经常过来吃,因此生意特别好,不然我为什么想着在县城开一家分店呢。”
    秦阳没再诘问下去,点头道:“原来如此。”
    隗宏杰陪笑称是,见他不再追问,心头松了口气,与赵亮对视一眼,二人都有种渡劫成功的感受。
    薛雨、康蕾和甄宁三女与小鹿玩了半个小时,薛冰感觉她们应该玩够了,便与秦阳商量,启程去水上乐园。
    秦阳跟隗宏杰说了一声,众人便转场赶奔了水上乐园。
    水上乐园距养鹿场有五六里路,位于县城北部的一条主干道边上,这条主干道通往明珠新区,是省道级别,道路宽敞,两边布满了厂企店校,也算得上是繁华。
    乐园位于道路西侧,占地面积比养鹿场大得多,足有上百亩,院里架设了各种水上项目,滑道、水寨、泳池、人工海滩……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就跟大型的游乐园一样。
    秦阳以前在仙渡镇上班的时候,没少从这条路上经过,也多次见到过这个水上乐园,却没想到是眼前这个凶横粗俗的赵亮开的,现在得知很有些惊奇。
    众人走进乐园里面,秦阳发现,果然如同之前赵亮所言,因受季节限制,所有的水上项目都已经关闭维护了,另在空地上建设了冰雪项目,如滑冰场、冰雪城堡等,但规模比水上项目小得多,也还没建设完成,估计要等到隆冬时节才会营业。
    薛冰放眼四顾,道:“这么大的规模,投资怕是不小吧?”
    薛雨作为4s店老板,是有一定投资经验与商业眼光的,闻言说道:“没有几千万怕是下不来。”
    赵亮笑着摇头道:“没有那么多,也就一千多万吧,主要是设备花钱,地皮什么的都没花多少钱。”
    秦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问道:“也就一千多万?赵老板这话说得很轻松啊,全县四十多万人,能拿出一千多万的人有几个?我倒是想知道,赵老板这一千多万是怎么赚到的?”
    赵亮感觉他这个问题不怀好意,看向隗宏杰。
    隗宏杰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代他回答道:“秦主任,赵老板是做生意做得早,所以攒下了一些钱。这建设乐园的一千多万也不是一次性拿出来的,也是五六年间一点点的投入付出的。像他鹿肉馆的收入,就都转投到乐园这边了。呵呵,咱们也别说这个了,赶紧带着孩子们去玩冰吧。”
    赵亮叫来两名女职工,让她们带着两个小丫头去滑冰玩雪。薛雨不放心,也跟了去。
    薛冰问道:“赵老板最初是做什么生意的呀?”
    这个问题赵亮不敢不答,道:“沙石料!”
    薛冰以前没在基层工作过,所下到的最低一层基层也只是县区,不了解乡镇一级的发财渠道,听了这个回答还有点纳闷呢,沙石料能赚几个钱?
    秦阳却明白,沙石料听着普普通通,看上去也不起眼,实际上在当前房地产蓬勃发展和全国大搞基建的背景下,大有油水可赚,尤其这两项几乎都是没本的生意,只要打点好了相关执法单位,那就静等着日赚斗金了,随口问道:“现在还干着呢吗?”
    赵亮摆手道:“早不干了,现在不让开山采石了。”
    秦阳笑道:“不是还可以偷着干吗?我听说,好多沙石老板都是趁夜派工人偷采山石、偷挖河沙。”
    赵亮吓了一跳,表情有些尴尬,连连摆手道:“咱可不敢那么干,那是违法,抓住了就得罚个底儿掉。”
    秦阳道:“是吗,我跟你说赵老板,你可得跟我说实话,你要是敢骗我,回头你被行政执法单位抓了,我可不帮你说情。”
    赵亮讪笑道:“秦主任开玩笑了,我真的早就不干了,更不敢骗您啊。”
    隗宏杰听到这打岔道:“书记,我们皇甫乡是半平原半山地的地形,耕地严重短缺,农业不发达,工业基础也不好,所以我就任乡长以来,一直在潜心打造林牧产业及第三产业。刚才参观的养鹿场,以及眼前这座游乐园,就都是我们乡里重点打造的企业,现在也出了很大的成绩。”
    薛冰见他趁机表功,暗暗不耐,嗯了一声。
    隗宏杰续道:“我在培育扶植这两家企业之初,就秉承了共同富裕的理念,同时还响应了县委县政府有关扶贫的号召,让赵亮在租地、用工、用料等方面,都尽量照顾贫困户,带动乡亲们共同富裕发展。时至今日,光是赵亮这两家企业,就已经使得三十个贫困户脱贫,带动了数百名乡亲致富。”
    秦阳在仙渡镇负责过扶贫工作,对于扶贫内容非常了解,闻言眉头一挑,道:“哦,这么说,这两家企业都带有扶贫性质了?那有没有和县扶贫办沟通一下,申请为扶贫项目呢?”
    赵亮嘴快,还没等隗宏杰说话,抢着说道:“养鹿场就是按扶贫项目设立的。”
    秦阳嘴角划过一抹冷笑,道:“据我所知,县里的扶贫项目,都是以贫困村为单位申请的,是集体项目,既然如此,养鹿场怎么成为赵老板一个人的啦?”
    “呃……”赵亮登时结舌,一脸的窘迫慌乱之色,是个人都瞧得出他心中有亏。
    隗宏杰赶忙救场:“不是他一个人的,秦主任你误会了,我给你解释一下,赵亮是石桥村的村主任,而石桥村是贫困村,所以就向县扶贫办申请了这个养鹿场项目。整个项目都是赵亮在牵头,目前也是他代表村集体在管理经营养鹿场,所以看起来像是他个人的,实际上还是属于石桥村集体的。”
    秦阳笑道:“是吗?你们两位可别蒙我,我可负责过扶贫工作,也在实际工作中发现了很多例侵吞扶贫款和占有扶贫项目的事情。那些不法村干部一般会以村集体为名,申请扶贫项目,等扶贫资金到手或者项目到位后,就大手一翻,将资金和项目据为己有。”
    隗宏杰和赵亮闻言同时摇头不已,隗宏杰强自压制对秦阳的厌恨之情,表情严肃的道:“秦主任你想多了,养鹿场目前还是石桥村的,可不属于赵亮一个人。”
    赵亮也道:“对,对,是村集体的,可不是我的。”
    薛冰听到这插口道:“不是你的,为什么养鹿场和眼前的水上乐园,冠名都是‘兴隆’?这明显是私人性质的企业啊!”
    “呃这……”赵亮再次无言以对。
    隗宏杰解释道:“他这是集团化运营,好提高管理效率和知名度。”
    秦阳冷笑道:“隗乡长你倒挺会说,可惜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事实。只要我去石桥村两委查查村集体的账目,就知道养鹿场是不是姓赵了。”
    赵亮闻言面色大变,顷刻间惨白如纸。
    隗宏杰见秦阳一招打中赵亮的七寸,也不敢再帮赵亮说话,现场陷入了沉默之中,气氛极其的诡谲。
    秦阳道:“行了两位,你们就老实交代吧。你、赵亮,最早是不是在隗宏杰的庇护下,偷采沙石,赚取了第一桶金?后又将村集体的扶贫项目据为己有,大肆敛财,建设了这座水上乐园?而隗宏杰你在关照赵亮的过程中,也赚到了无数好处,现在拼力帮他掩饰?”
    一番话揭穿了两人的真面目,隗宏杰和赵亮都是耳中大响、心头巨震,惊惶害怕到了极点。
    隗宏杰下意识否认道:“没有,不是,绝对没有这回事,秦主任你这是胡说八……胡说,没有的事。”
    赵亮跟着辩解道:“秦主任,我可从来没有偷采沙石啊,我都是明着采挖的,都是合法合规的。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年了,一直都没人抓我呢?”
    秦阳道:“不说实话是吧,那你们就等着纪检委过来调查吧,到时你们可没有被从轻处罚的机会了。反过来说,现在当着书记的面,你们要是老实交代,那还算是自首情节,可以减轻罪责。”
    隗宏杰不敢交代,否则这个乡长当到头了不说,以后还得去监狱里过日子,咬死口道:“我说的就是实话啊秦主任,书记你要信我啊,你们就算让纪检委过来调查,也是这么个结果。”
    赵亮本来想着交代一两桩小问题,蒙混过关,可眼看隗宏杰抵赖不说,就又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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