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墓距离岩壁不过数米,里面的空间倒是相当宽阔,除主墓之外,另有一间副室,三间石室。主墓中央便是那高台石棺,石棺上倒挂着一个硕大的铁盘,里面插着六根火把,火把燃烧正旺,将附近照的通明。
    四人一进入这墓室内,登时感觉周围瞬间变冷,连哈出的空气也清晰可见。此时早已立夏,天气虽不至炎热,却也不会如此冰冷。
    苏晴儿忽道:“有人。”
    沐风悚然一惊,往那石棺内看去,里面躺着一具尸体,也不知道埋在这里多少年了,肌肉衣物却还没腐朽,不由得颤声问道:“是...是这个...这个石棺里的人么?”眼见那尸体旁边,还放着一个一米多长的盒子,盒子里摆放着十来块金属残片,那盒子表面连同着棺内石壁,全都覆盖着莹莹晶体,仔细看去,竟是起了一层薄霜。
    小胖双手交叉,手掌相互在自己的肩膀上摩擦着,说道:“这那里是墓室,分明就是冰室,是不是古代人存储食物的地方?”
    “那你可就猜错了啊。”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
    四人大吃一惊,转身看去,只见对面墓壁的一个角落里,居然坐着一个人。而在这诡异至极的地方突然冒出这样一个人来,当真人汗毛直立。
    小胖见那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心中砰砰乱跳,还未说话,又听那人又说了一句:“你们是来带我走的吧?”
    他这句话一出口,四人又是一惊,均想:“难道他当我们是来勾魂的小鬼么?”耳听得头顶上火焰“滋滋”作响,忽感身旁阴风阵阵,那人坐在昏暗之处,一时看不出对方到底是人是鬼。
    僵持一阵,忽听苏晴儿轻轻叫了一声:“啊...你是...是白公公。”
    那人闻言也是一怔,豁然站起,快步走了过来。四人除了苏晴儿外,全都往后退了一步。那人走到火把下,只见一头白发,穿着灰布长褂,脸色平和,但因为温度低而显得有些苍白。
    小胖这时也已看得清楚,大叫一声:“白公公,原来是你啊,我是小胖,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可吓死我们了。”一边说一边跑上去抱住了他。
    沐风听苏晴儿和小胖都叫他“白公公”,那自然就是母亲所说之人了,细看他眉目,感觉更是眼熟,又和白秋云有些相似,心中虽疑虑丛生,但也跟着叫了一声白公公。
    白公公举目环视四人一眼,除寒雪凝外,全都认识,见到沐风,更是大喜,苍白的脸上泛起笑容,大笑一声,叫道:“好哇,好哇,孩儿们,你们都回来了!你们都回来了!”
    沐风还在岩壁外时,就曾往里面看过好几回,但他主要看的是有没有机关陷阱。那白公公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岩壁轮廓交杂,自然没有注意到。此时离得近了,眼见白公公心脏起伏,血液在血管里流淌循环,那自然是活人了。又听他叫‘孩儿们!’,仿佛是花果山的美猴王一般,忍不住“噗呲”一笑,当下问道:“白公公,你在这里干什么?”
    白公公听他问起,神情突然变得十分沮丧,说道:“很久以前,我年轻的时候,有人跟我说过,将来有一天,一颗天石会落到地面上,到那时候,让我到这里等待,会带我去和父母相聚。唉,可我五月一号就进来了,等来等去,等了快半个多月了,什么动静也没有,你们说,是不是那人骗我的?”他说到这里,竟嘤嘤哭了起来。
    沐风听完,不禁惊得呆了,暗地里寻思:“妈妈说白公公快一百岁了,他年轻的时候怎么会有人知道陨石撞击地球?是未卜先知还是说的其他陨石?又为何陨石来时,要他到这石墓里来?”
    小胖见白公公哭个不停,急忙安慰道:“没事啊,我爸爸也经常晃点我呢,你瞧我们都回来啦,又可以一起玩啦。”
    白公公抬起头来,用衣袖抹了抹眼泪,这才微微一笑,道:“是呀是呀。”但随即又抽抽噎噎地道:“但我见不到我爸爸妈妈了。”
    沐风见他又哭又笑,几如儿童一般,悄悄问小胖道:“我白公公是不是这里有什么问题...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食指在自己太阳穴晃了一下。
    小胖随即给了他个白眼,低声道:“你乱说什么,我告诉你,他不是老年痴呆,也不是精神失常。白公公只是性格单纯,我们小时候经常去他家吃东西,跟他一起玩呢,那时候他就这样。”
    沐风见小胖如此维护白公公,倒也颇感意外,笑道:“嗯,对不起,我不该怀疑的,都怪我不记得了。”问白公公道:“陨石来的时候你一直在这里么?这石墓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却见白公公摇了摇头,看着他道:“我刚才哭的时候你都不安慰我,这可不像你,你真的是小风么?还是假扮他的?”
    沐风微微一惊,但见他满头白发,看起人来却又有如此眼力,惊疑之下,忙解释道:“对不起白公公,我...我失忆了,我不记得所有人了。”他怕白公公误会,更不敢撒谎,索性将实情说了。
    果然白公公听说他失忆,也是一惊,问道:“你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失忆?我常跟秋云说要她告诉你们,在外面读书,一
    定要注意安全。”
    沐风见他眼中充满关怀之情,心下感动,说道:“白公公,我们没事,都好好的,我妈妈到处找你,大家都以为你失踪了。”
    白公公哈哈一笑,走到石棺前,双手在棺盖上一撑,跳了起来,反身稳稳坐在上面,说道:“我这不也是好好的么。”脸上欢笑,手舞足蹈,哪里像八九十岁的样子。四人见了,都啧啧称奇。
    苏晴儿悄悄对沐风道:“白公公见大伙来了,心情正好,你现在可以问啦。”沐风心想不错,又问道:“白公公,你说你能跟你父母相聚,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我们说说呗,大家都高兴高兴。”
    白公公点了点头,笑道:“好,你既然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接着缓缓说道:“在我十岁那年,嗯,应该是民国十五...十六,对啦,是民国一十六年。那一日,我从私塾回来,父亲却没有在家,桌上放着一盒银元和几根黄鱼,银元下压着一张纸条。我看了那纸条才知道,原来父亲又出去寻找我母亲了,不过这一去,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父亲的弟弟,就是我的叔叔,也就是你妈妈的爷爷,那么,便是你外公的父亲了... ...”他后面这句话是对着沐风说的。
    沐风听他虽然说的复杂,倒也容易理解,心想:“原来白公公的爸爸和我太公公是兄弟。”也不打断,听他继续道:“我叔叔一直照顾我,当时他也并不比我大多少。我们相依为命。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啦,读书、参加工作、参军、打小日本... ...”
    沐风一脸惊喜,问道:“白公公,你还参加过抗日战争?”白公公瞪了他一眼,不高兴道:“我是长辈,听长辈说话不应该插嘴的。”沐风吐了吐舌头,心想:“这时候你倒是长辈了。”
    只听他接着道:“我叔叔,也就是你外公的父亲,本打算和我一起参军的,我说不行,咱白家得留个人在家里,万一我受伤了,回家还有人给我做饭吃,万一我两只手都断了,难道用脚炒菜么?我可没那本事。而最主要的,白家要有人传宗接代。所以坚决不让他去。后来我到了部队里,和日本人打仗,一开始还好,行军打仗也没那么无趣,可后来就不好啦,我好几次死里逃生,真算是命大,嘿嘿,还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直到有一次我们团被敌人包围了,我也被打伤了,子弹射穿了肚子,真他奶奶的痛。我趴在战壕外,心里想着:‘完啦,这次肯定活不了啦,这要还能活下来,那小鬼子的眼睛可都瘸了吧。’”
    沐风听他说到这里,心念忽动,暗忖:“若白公公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死定了,那肯定死不了,这样的事我经历过不少,现实总是跟心里想的是相反的。只是按白公公所说的情况,身负重伤,又被敌人包围,到底是什么样的奇迹让他活下来的,这可猜不到了。”
    只听他道:“我听到枪声一停,知道敌人要上来清理战场了,受伤的一律会被杀死,很少能做俘虏。我双手在身旁乱摸,居然摸到了一个还没使用的手留弹,我当时可高兴了,你们白爷爷那么多年都活下来,也是很幸运的了,最后还能赚几个小鬼子垫背,可真是够本到家啦。我们连长经常说‘一个够本、两个赚了。’到底怎么个赚法,大家都死了,还有什么赚不赚的?”
    说到这里,不做声了,目光在四人脸上一扫,见他们也都不说话,又不高兴了,叫道:“你们听故事怎么一点都不配合,这个时候你们应该问:‘是呀,为什么呢?’这样我才有兴致嘛。”
    沐风听他说到关键时刻,正自紧张,那里还有心境去问这个,却也怕得罪他,又不肯讲了,赶紧笑道:“是啊,为什么呢?”
    白公公听他问起,这才嘿嘿一笑,道:“嗯,这才对嘛,那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哈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猜连长应该也不知道。好吧,言归正传,我拿着手留弹,只等着鬼子上来,但这时候肚子痛得厉害,便闭上眼睛,先缓一缓再说,鬼子来了,难道我听不到么?不一会儿,就听见脚步声响,他们果然来了。我叹了口气,也不睁开眼,将拉火绳在指头上绕了一圈,心想等他们再走近一点,就同归于尽。”
    白公公说到这里,语气忽变:“正在这时候,忽然感觉身旁好像来了个人,我当时以为是我的战友还有人活着,但耳里听到的,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小声地喊了一句什么‘腐朽之轮’。她这句话一过,战壕下的鬼子一下子全没了动静。我心里砰砰直跳,忍耐不住,睁眼看去,哎呀呀,我以前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真是惊心动魄啊。”
    沐风听他不做声了,以为又在等自己提问,不等他开口,当先问道:“白公公,你看到什么了?”
    却见白公公脸上一抖一抖,显得极是惊惶,怔了半晌,才回忆道:“底下的鬼子部队,一个个保持着冲锋的模样,却都一动不动,身上的皮肤、衣物和枪支等,全都变成碧绿色,绿莹莹的,十分鲜艳,然后肌肉一点一点往下掉落,直露出绿色的骷髅,骨骼随即散落一地,变成一滩绿水。我当时那个吓得呀,妈呀,大脑全成了一团浆糊。正想回头去看,身子却突然被人提了起来,耳边呼呼风响,过了一
    会儿,眼前一暗,跟着又变得明亮起来。经过五、六次明暗交叠,我竟是到了一处山坡上。”说着指了指石墓的通道出口,道:“就是望妻石那里的山坡了。”
    沐风听到这里,心中怦怦直跳,抬头往石墓出口处的山坡望去,眼见望妻石之侧,果然有一个不大的空间通道。
    这空间通道各地都有,沐风见了多半也不在意,这时听白公公叙述经过,才感到太不可思议,寻思:“民国...民国时候就有人能看到四维了?”转而又想:“民国距今也不算久远,如果小胖说的达芬奇就是历史上的真人的话,那其实几百年前就有人能看到四维了。”
    苏晴儿三人也觉得白公公所说的太过匪夷所思,但好在他们都见识过空间通道,一听之下,旋即明了,一齐往沐风看去,见他正自思索,也不打扰。
    只听白公公继续道:“那人将我放到草地上,这时候我反而不敢看她了,听她在头顶说道:‘几十年后,会有天石落下,这边上有一个古墓,你带上沐家祖传的那半块白玉,就到这里面等着吧,到时候你就能再见到你的父亲和母亲了。’我听她这么说,赶紧回头,却没看到人影。我至今都还记得她的话,上个月看到新闻说,五月一日有陨石落下,于是就来这里等着了。”
    白公公说到这里,转头对沐风道:“你瞧,我把你妈妈的玉也带来了,我还奇怪了,那女子说这话的时候,你妈妈应该还没出生呢,她怎么知道就会和姓沐的人结婚?还知道你们沐家有这么一块白玉?不过我父亲倒是和我说过一次,他说我们家谱上,记载了祖上有四个异姓兄弟,冷龙白沐,里面就有个姓沐的...算了,反正也是很久的事了,这就还给你吧。”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白玉来,递给沐风。
    沐风随手接过,火光下,但见这块玉形如半月,白如羊脂,玉质油润细腻,一看就是经历几百年的把玩了。白玉一面雕刻着一只眼睛,那眼睛睁得溜圆,从任何角度看去,仿佛都是在直视着你。在白玉的背面,却是两行文字,字形古拙,不知道是什么语言。
    沐风见这文字虽然怪异,却又看着眼熟,猛然间想起来,自己在星界坐着的那白色岩石上,好像就刻着这样的文字,白玉上的字形虽与岩石上的不一样,但结构相同,应该是同一种字体。
    一瞬间,无数疑窦充斥在他大脑里,挥之不去,又全然无解,心想自己以前所经历过的事虽说亦是奇幻,可如今家里面为何也是奇事纷纷?忍不住又想起当初去冰岛时琢磨的问题来。
    沐风当日躺在去冰岛的飞机上,心中所想的是:所有的事都是顺其自然,好像一直便是如此。但谁又能想到,那些隐藏在身边的、没有硝烟的战争,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如果不曾发现这世界真实的一面,却也很容易被它的表像所迷惑。
    而现在却想:“我若没和小胖他们去所罗门群岛,就不会看到四维,那我可能永远不知道白公公的事情,到底是我在影响世界,还是世界在影响我?亦或是这一切都是被操控的?”他心中正胡思乱想,忽听得白公公一声大叫:“啊哟,不好。”
    沐风握着白玉,回过神来,问道:“白公公,你想起什么来了?”白公公嘿嘿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笑道:“我差点忘记啦,我今天过生日呢。”
    小胖听了跟着一乐,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已经凌晨一点钟了,问道:“白公公,你是今天的生日么?已经一点钟啦。”白公公道:“当然啦,只不过我爸爸说我是五点出生的,还没到呢。还有啊,我正好一百岁啦,你们送我什么东西?”
    寒雪凝看了苏晴儿一眼,心道:“这白公公虽然头发花白,可看起来那里有一百岁模样?”苏晴儿用灵力对她道:“我们从认识白公公起他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十几年了,好像也没什么改变。”
    沐风见已是凌晨,这墓室又实在冷极,便劝道:“白公公,我们回去吧,陨石早已落入地球了,应该没人来了。
    不料白公公翘起二郎腿,坐在棺盖上并没有下来的意思,慢慢道:“我反正等了这么久啦,等我过了生日再回去吧,我晚上还在这里睡,你们怕冷就回去吧。还有,这白玉退给你啦,你还给你妈妈吧。”
    小胖奇道:“白公公,你不冷么?”白公公笑着摇了摇头,显然对周围的气温早已适应。
    沐风见他不肯回去,心想再陪他一会儿也好,正好可以看一看这个石墓,当下收起白玉,对三人道:“我先带你们出去,我在这里陪陪白公公。”
    苏晴儿道:“没关系,我们也很久没见到白公公了,在这里陪陪他也好啊。”转头看了看寒雪凝,笑道:“雪凝妹子也要等你。”
    沐风点了点头,自行绕着主墓室看了一圈,然后走到副墓室门口,只见里面堆着数百个大木箱子,箱子内却都是图书典籍。沐风见里面别无他物,转而走到三间石室前。
    这石室建在石棺左边,也就是四人从岩壁进来时的正对面。每个石室各有不同。第一间里放着一个较小的石棺,石棺边上有石几、石凳,上面全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足有十几公分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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