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毫无意义的伤亡,尚存的虎式已是呈现出了撤离之意,亦似潮水一般仅经片刻,即于街路之上顺利撤离。
    见虎式如潮撤离,玉簟也是停下了宣泄炮火,亦是于炮台之上起身茫然四顾,似是寻找着兰舟身影,也似是想要找到虎式忽然撤离的原因。
    直至翘首方才得见...
    本是蔚蓝的苍穹之顶,已是裂开了巨如深渊的漆黑缝隙,而于缝隙中缓缓浮现的,则是科技所成的仙家武器。
    莲花如蕾,经辞缝隙一瞬,即于蔚蓝苍穹之下怒放。
    花瓣遮空蔽穹万里,且是通体晶莹,其数万千似若雀翎相连,其质如若琉璃呈现着缤纷绚丽,尚有如蕊巨枪在中,纵是无动亦是散发着贯穿山河、平定天下之意。
    苍穹本是蔚蓝,大地亦是享受着晴明,但经莲花于苍绽放,光...即被那缤纷绚丽的万千花瓣吸走,致使整方天地呈现出了灰蒙蒙的阴暗模样。
    明光似水,于花瓣边缘为始,向着中央巨枪流淌、汇聚,且随光芒凝聚,巨枪更是呈现了明光满覆的模样。
    天地万物无声,似乎皆是眼睁睁的仰望着那当穹莲花,亦是沉默无言的仰望着莲花中心那巨枪之上的明光渐至充盈。
    没有丝毫声响,没有丝毫预兆,仅在刹那一瞬,即有耀眼明光瞬辞巨枪之上,亦似九天银河之水,倾泻于宽广长街的边缘。而玉簟见状,即于慌乱之中瞬取通体蔚蓝、青翠交织的圆润球体入手,且经手中铁锤敲打,使其化流光直迎苍穹之上。
    随莲花当空偏移,那如潮明光亦呈极速对着整条长街横移而去,似若仙人斩出的耀眼剑光,于整条长街之上、整方世界之中,瞬闪瞬逝。
    明光闪逝消无,却也未见惊人威势,仅见过往之处的街路、圣堂外墙、塔顶皆是呈现出了高温赤红的模样。
    整方天地沉默无声,却也经片刻无声之后,即是爆发出了撼天震地的巨大声响,更有耀眼火光于“仙剑”所留之痕中瞬间爆发。
    莲生烈火冲天起,剑光覆灭九万里。
    无论是长河以北的繁华城市,还是长河以南的废弃旧城,所有百姓、所有生灵皆是得见...火光如若长河巨堤瞬间冲天,不仅遮蔽了苍穹,更是照亮了大地。
    火光如潮蔽穹不落,大地因惊颤抖不止,莲花依旧高悬,胜似烈阳当空...永悬天际。
    火光尚未消散,也无丝毫消散之意,但于“仙剑”到来之前,玉簟所击上苍穹的青蓝球体,却是瞬坠而下。
    球体依旧是球体,却是于一手可托的球体,化作了如若一方天地的巨大星辰。
    巨大星辰当空而落,冲击未临大地,即是率先撕碎如潮迎天的火光。翘首仰望,可见其上不仅有着蔚蓝沧海,更是有着青翠山岳无垠,且有万里风沙席卷之处,亦有熔岩满覆的大地。而在沧海、山岳、风沙、熔岩之中,更是有着无数宏伟的建筑如林而立。
    星辰降临而未落,仅是撕碎火光后便悬于苍穹之下。而在星辰之下,如潮火光虽是消散,但圣堂却是依旧,四方长街依如“十字”,但十字长街两侧的万千高楼却已于莲花“剑光”之下覆灭归无,此刻所余也唯有焦黑大地。
    玉簟依立圣堂之前、星辰之下,亦是那三十三道如玉台阶之前的不远处,手中更是拿着如若华盖遮顶的宝伞,似是凭此挡下了那似若“仙剑”的一击。宝伞通体珠光宝气,更有轻纱如若裙摆垂于边缘,将玉簟身躯笼罩。
    不过在“仙剑”一击过后,宝伞却也失去了原有的色泽,如若黏土枯竭般成尘散去。宝伞虽散,却有无数身影辞别当空星辰,且是化作流光接连坠至玉簟身后。
    有面色冷峻之人手持长刀傲然而立。
    有神态轻佻之人身着铠甲散漫而立。
    有花容月貌之人身着和服端庄而立。
    有身姿挺拔之人身着修身军装而立。
    有...
    落地之人姿态万千,却也皆是玉簟往日幻想中英雄的模样。他们每人都有着一段由玉簟幻想出非凡的人生,也是都有着一段经玉簟幻想而出的精彩故事,而由玉簟幻想出的人生、故事,自然便造就了他们名为英雄的...人设。
    是玉簟亲手塑造了他们,而他们则是陪伴玉簟度过了那淡然无味、日复一日的童年。
    玉簟凭借着无知的幻想构建出了一方世界、无数人生。但兰舟也是不差,她已是用着足以让一切趋于正轨的教化之力,迅速塑造出了足以覆灭玉簟那幻想世界、幻想人生、幻想英雄的力量,乃至是覆灭世间一切的力量。
    单论幻想修正、元初教化之力,足以谓之世界群体战力巅峰。
    苍穹依旧蔚蓝,莲花也依旧悬天,但在莲花之下的虚空,却是有着无数巨如深渊的漆黑裂痕瞬开,且有真正意义上的航空母舰、战舰于中缓缓飞行而出。
    战舰数十,横空密布,其上装载的是人类进化分支之一的...科技。
    星辰悬天,宗门无数,其上建立的是人类进化的另一分支...仙侠。
    星辰无动,万千英雄身影亦是无动。
    战舰无动,装载其上的万千战机、舰炮亦是无动。
    但在无数战舰以及莲花之下,十字长街的边缘之处,兰舟所驾的黑车车门却是瞬开。
    车门虽开,却也未见兰舟,率先见到的是一双黑靴落地,随后方见兰舟脚踏洁白运动鞋辞车而出。倚靠车辆侧体,脱下白鞋、露出白袜、换上黑靴,随后又取漆黑手套佩戴于双手之上,最后方才关上车门并于空旷长街中央向前而行。而在行进之间,身上洁白西装更是渐变漆黑之色,漆黑底衫则是化作了洁白,唯有领带依旧,呈现着赤红模样。
    大步流星,靴落有声,微风轻抚两鬓长发,可见兰舟英姿举世、当谓无双。
    玉簟依是辞别了无数幻想而出的英雄,且是独自于空旷长街中央前行,不过相比于兰舟,他所呈现的却仅有...灰溜溜的模样。
    两人相临,一丈即停。
    兰舟有声,似是质问:“玩的可还开心?”
    玉簟有答,明显心虚:“玩耍是每一个孩子的天性。”
    兰舟翘首,仰望着青蓝之色的星辰,亦是看向了那万千英雄之影,不禁感叹而言:“也许我从未扼杀过它。”
    玉簟侧首,似是不敢直视自己母亲,仅是看着一旁那空无一物的地面,虚声依旧:“我不喜欢平淡似水的人生。”
    兰舟:“不是每个人都能经历一番波澜壮阔。”
    玉簟:“但是我想...去经历一番别样的人生。我愿似鲲,遨游于江海,我愿化鹏,翱翔于青苍,而不是像一只金鱼,被保护在小小的池塘之中。”
    兰舟:“很多人都自认为能够如鲲似鹏,征服一方海天,就像人们时常将‘时势造英雄’之言挂在嘴边那般。人们总是觉得自己所欠缺的不过是一场‘时势’、一场‘东风’,却很少有人知道...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把握时势、东风的能力,也没有任何成为英雄的底蕴。”
    兰舟:“我也曾年轻,我也曾懵懂,我也曾似你这般,于稚年中想着...自己是特殊的、了不起的,也是与众不同的。就像鲲鹏那般,终有一天能够翱翔于海天,亦是纵横于天海。但等到真的到达了海天之中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所谓的鲲鹏,仅是浮萍一片,风来即动、随浪无定。不仅身不由己,就连活着便已是竭尽全力了,根本就没有任何面对‘波澜壮阔’的能力。”
    玉簟:“可我对不同的人生依旧充满向往,也不想成为一个与所有人都如出一辙的人。我曾迷茫而思,人生本应似若一滩赤红滚烫的铁水,谁也不会知道它冷却下来会是何模样。但您那所谓的保护、所谓的正轨,就像是模具一般,让我冷却过后不仅呈现出了与所有人都是相同的模样,更是拥有了一段与所有人都是相同的人生。”
    兰舟:“我仅是确保了你们能够正确成长,亦是希望你们能够成长为健康的模样。”
    玉簟:“可我不想让我的人生,屈于您的思想之下。我不知道这是否正确,但我依是想要一段...波澜壮阔,充满色彩的人生。”
    兰舟:“等你年岁再大一些,好么?”
    玉簟:“也许如今我已不再稚嫩。”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兰舟有些不解,不禁看着玉簟疑惑而言,似在疑惑玉簟思想上偏差从何而来,也似在疑惑着自己的教育方式。
    “我有一个朋友,它死在了您那名为正轨的教导之下,其实它并没有做错什么,您完全可以正确的疏导它,但您却是选择了无情的将它扼杀。”玉簟很是沮丧,也很是惋惜,似乎在最为关键的年岁中,失去了最为重要的东西。
    “它叫什么名字?”兰舟有问。
    “我不记得了,我忘记了。”玉簟有答。
    “为什么会忘记朋友的名字?”兰舟不解。
    “因为它死在了我尚是懵懂的年岁。”玉簟苦涩而笑,似因太过久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位朋友是何模样、是何名讳了,甚至已是记之不清,它是否真的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了。
    兰舟沉默,侧首追忆,似在回想着玉簟的这位朋友,也似在想着如何才能让叛逆的玉簟重归于自己的教导之下。
    玉簟也是沉默,似在用沉默祭奠,祭奠这位存在于记忆,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模样、名字的朋友。
    莲花、战舰,依旧悬于兰舟身后的苍穹、蓝天之上。
    星辰、修士,亦是悬于玉簟身后的半空、蔚蓝之中。
    经片刻沉默,兰舟终是一声长叹,也许她并不想做出妥协,但目光却是得见...青鸾已于远处抱着小姑娘,顺着三十三道百玉台阶而上,走入了圣堂那庄严的大门之中。
    兰舟不再与玉簟争论些什么,而是上前两步半跪于玉簟身前,亦是摘下手套轻抚着他的脸颊。素来严厉的面容之上,难得浮现出微笑,且于微笑中温柔开口:“也许你是对的,我也应该向你与你的那位朋友道歉,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人所拥有的不单单是梦想,尚有一切都应归于正轨的未来。你是我的孩子,也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我不能允许...也绝对不能准许我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你将你那本该美好的人生,浪费在任何可笑的梦想之上。”
    “一次都不行?”玉簟有问。
    “一次都不行!”兰舟有答。
    也许玉簟说了很多,但对于兰舟而言却都是错的,一切都是错的、万般皆是错的。而在兰舟看来,自己既然是玉簟的妈妈,那么自己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错,也绝对不会错。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是为了玉簟着想,也都是为了他好,等到他长大...一定会感谢她的。
    “我仅仅是在履行我的职责...履行一个英雄应尽的职责。”玉簟依是心虚,心中也依是犹豫,毕竟战斗至此的他早已萌生退意,但也不知为何...在那所谓“正轨”的严厉教导之下,玉簟就是不服。
    “那是怎样的职责?”兰舟有问。
    “是帮助弱小,拯救无助的职责。”玉簟有答。
    “你帮助了谁?又拯救了谁?”兰舟依问。
    “难道您不觉得那小姑娘很可怜么?我没有办法对她见死不救,身为英雄的我...一定要帮助她。”玉簟依答。
    “那你想如何帮助她呢?”兰舟再问。
    “将她带回去,并对她进行救治。”玉簟再答。
    “可这里却与你来时的道路却截然相反,也并非是通往救治之处的道路。”兰舟依是微笑而言。
    “我仅仅是在您的逼迫下来到了此处。”玉簟依是垂首作答。
    “你仅仅是自己想要来到此处,看一看往日从未见到过的风景,体验一番往日从未经历过的人生。”
    “我...”
    “小姑娘只不过是你满足自己内心欲望的借口,而你与她之间也唯有利用关系,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帮助、拯救的因素。”
    玉簟无言,依是垂首,不过脏兮兮的小脸上却满是羞红,似被点破心事而感到无比窘迫。
    “想要波澜壮阔,我便满足你这一次,不过在享受完这场游戏之后,你便回家去吧。”兰舟不想继续与玉簟争论些什么,因为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此刻能够做的也仅仅是指着身后当空战舰、莲花轻声而言,随后便于玉簟身侧走过,对着那依是遮蔽一方苍穹,伟岸似若山岳相连的圣堂迅速走去。
    待兰舟远去,当穹仙侠、科技即是双双而动。
    仙侠先动,万千修士如潮涌出宗门,地上英雄如若流星万千迎天而起。人未至,剑先出,白衣当空,剑潮如龙,遮蔽苍穹,亦对无数战舰汹涌而去。
    科技后动,战舰如若要塞悬浮于空,自身虽是未动,却有万千炮火宣泄而出,亦有无数战极如云辞舰,亦有坦克覆地如潮,正对万千修士截杀而去。
    大战一触即发,整方天地仅经一瞬即失本色,炮火轰鸣之声接连成线,冲天而起的火光亦是覆满了大地。尚有无数战机于修士剑下损毁于空,也有修士似雨陨落于那宽广长街以及两侧的废土之上。
    玉簟也是加入了战斗,也许他会像传说中的战士那般,拼上性命去守护自己的梦想。也许也会像传说中的英雄那般降临于战场,且是凭借一己之力致使战局倾倒。也许会像个寻常少年那般于战场之上抱头鼠窜,也许会像个孩童那般,享受着妈妈给他留下的炮火盛宴。
    就在天地失去本色之时,兰舟已是走入了圣堂之中。
    所谓的圣堂,也许是圣家大堂,也许是神圣殿堂,但无论为何,注定会是满眼圣洁的模样。洁白无瑕且是如镜平覆的地砖,如玉理石雕刻且似万载古树擎起顶棚的巨大立柱,尚有明灯千万如若星辰密布于内,亦有彩色琉璃成窗,使左右半堂各呈现人间冷、暖之色。
    圣堂一层整体空旷,却在中心有着无数赤红长椅整齐而列,而长椅前方虽有平台似是用于传道,但在平台之后却是跪着巨大的雕像。
    雕像洁白,是为男子,呈现着双膝跪地、身躯后仰,似若咆哮上苍的模样。猩红的巨枪贯穿了他的胸膛,亦是贯穿了他的身躯,此刻他的双手更是共握于巨枪枪柄之上,却也不知是想将其拔出,还是进一步的将其插入身躯之中。
    男子很是怪异,虽为人形,也似是有着与九重天内那伟岸雕像相同的体态,却是没有九重天雕像那温暖、阳光般的外貌。是邪异,面上没有端正五官,有的仅有无数张嘴巴。嘴巴无唇,唯有两排整齐牙齿,却也依是人类之齿,不仅没有丝毫尖锐之感,甚至连恒尖牙也是不具丝毫尖锐之感。而所谓的恒尖牙,也就是通俗所说的...虎牙。
    嘴巴不仅遍布于面门之上,亦似一横一竖,顶替了双眼所在,尚有缩小些许的嘴巴顶替的鼻子与双耳,而嘴巴的位置虽然依旧是嘴巴,却也依旧是无唇的模样。
    除了五官,嘴巴更是遍布于雕像的周身上下,例如说...脖颈、肩膀、胸膛、手臂、腰腹、背后、乃至是双腿、双足之上。它们有大有小,更是呈现着形态不一的模样,有的似逢咆哮,有的似逢低语,有的似逢咀嚼,有的似逢不屑,尚有些许正逢紧闭。
    除去跪于地面且由巨枪所钉的雕像之外,尚有另外一道巨大雕像,似是雕于堂内巨壁之上,也似镶嵌于堂内巨壁之上。雕像依是男子,其形不仅高大,更是散发着伟岸圣洁的模样,手中虽持细直长剑,却也因整体巨大而呈现着巨剑的模样。身旁尚有十三位小小的天使,不仅舒展着小小的翅膀,更是伴随男子左右呈现着无比欢愉的模样。
    剑持于手,亦是平抬身前,如若水上跳台一般,于墙壁之上延伸而出,横于大堂上方,且是散发着...不具耀眼、却也温暖,似可包容天地万物的明光。
    青鸾已是带着小姑娘率先一步来到了圣堂之中,此刻正是各立于两道高耸如山、屹立似岳的雕像之下。
    青鸾所面对的是膛穿巨枪、双膝跪地的那道雕像,眼中所呈现的是无比的渴望与向往。
    小姑娘所面对的则是手持明光长剑的雕像,眼中所呈现的依旧是无比的渴望与向往。
    兰舟已是走过了如供巨人所行的巨大门廊,且是立身万千灯光之下,亦是在远处寒色琉璃的衬托下,走到了那跪地雕像之前、平台之下,对着立身平台之上的青鸾瞧着、看着。
    “为什么要来?”
    青鸾无动,不过消失许久的青羽却是坐在平台之下的赤红长椅前排,对着兰舟微笑而言。
    “我不知道,我...大抵是为了寻死而来。”
    兰舟侧首,看着赤红长椅之上的青羽轻声而言,看上去有些怪异,但不可否认的是...青羽就坐在那里,且是真真切切的坐在那里。
    青羽:“你想为肩上的职责而死,还是为了心中的信仰而死?”
    兰舟:“我肩上的职责即是我心中的信仰,而我心中的信仰自然也就是我肩上的职责,也许它们...本就相同。”
    青羽:“这是一番伟大的言论,但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究竟是伟大之人说出了伟大的言论,还是伟大的言论往往出于伟大之人的口中。”
    兰舟:“伟大素来不会体现于言论之上,而言论上的伟大也未必是真正的伟大。不过我从不认为我是一个伟大的人,我只不过是想要通过保护家园,来确保所有手足于安稳的环境中正确成长,并通过成长将往日的文明传递至来日。”
    青羽:“人们创造了文明,也承担着传递文明的使命...不过请你不要忘记,在任何一个文明之中...‘我’这一概念,才是永恒的第一人称。”
    兰舟:“正因为‘我’是第一人称,‘我’才会第一个了站出来。”
    青羽:“这没有任何道理,也不符合整个群体的观点与理念。”
    兰舟:“没有道理的事情有很多,例如说...有人死在了过往,却非要葬身于未来,而我只不过是...将死于过往中的我...葬于当下。”
    青羽:“死亡不是一种解脱,活着却往往是一种罪孽。也许人真的不应该经历太多,也不能经历太多,因为若是经历的多了,就会变的不再纯粹,而不再纯粹的人,总是喜欢将人生定义的过于复杂。”
    兰舟:“没有任何一段人生会是纯粹的,也许有...也会因为这并不纯粹的世界变的无比复杂。人们总是喜欢用‘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的适者生存’来形容这个转变的过程,也是凭此来劝说那些不愿、不想做出转变的人们,致使他们趋于与自己相同的模样。”
    青羽:“也许不是没有选择余地,也不是适者生存,仅是人们不想让后来者活出与自己不同的‘意外’模样而已...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兰舟:“人间素来没有‘如果’之说,那只不过是一种自我慰藉的方法。不过...若是让我去经历你所经历过的人生,我未必会比你做的更好...但是让你来经历我所经历过的一切,你也未必能够比我更强。也许人间本就如此,人与人本是相同,只不过有了不同的经历、不同的过往,才会让你我呈现出不同的模样。”
    青羽:“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许多人都不愿相信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纵是不信,也不得不去相信了。”
    “你...”兰舟很想问上一问,青羽是否也似她这般,继承了英雄的过往,但可惜的是...话尚未问,青羽便是揉着肩膀率先苦笑:“本是相同的...至今我也能够感受到肩上的沉重。”
    “为什么会是这样?”兰舟侧首,看着跪在地上那满载邪异之感的雕像,亦是看着嵌立墙壁之上那满载圣洁之意的雕像,似乎不能理解...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怎样的过往,才会让青羽于人间呈现出如此模样。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仅待回神之时便已发现,事态已经发展至这般模样了。至今我还能回想起,当年我时常站在家门前翘首仰望,不仅仰望着天边那伟岸的雕像,也是仰望着于天边洒落的明光,甚至是仰望着未来的方向与模样。但如今...我却是坐在了这里,也是站在这里,似乎坐到了整个世界的对立面,也是站在了整个世界的阴暗面。如果非要有个理由的话...我也只能说是...命运使然。”青羽依是微笑而言,不过目光却不似兰舟那般灵动,仅是盯着传道平台之上、雕像之前的青鸾背影,瞧着、看着。
    兰舟:“也许现在回头,也不算太晚,只要让一切重归正轨,便一定会有弥补的机会。”
    青羽:“我也曾这般想过,也想过就似这般屈于那所谓的命运。但到了后来我却发现,无论如何去做都没有意义,因为...无论是屈服或是抵抗,命运依旧是命运,始终都不会为人所动。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抵抗,而抵抗的原因却也不是因为见到了赢过命运的希望,仅是为了在命运之下争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尊严。只要有了这丝尊严,我便可以用着败者的身份去诉说...其实我输的不是太惨。”
    兰舟:“也许我真的不如你,最起码在命运之下你还是做出了反抗,而我...却是仅能顺从。”
    青羽:“因为你还有着牵挂,而我却一无所有,这是我的优势,也是我的悲哀。也许正如你所说那般,若是我有牵挂,真的未必能够有你这般伟大。”
    兰舟:“在你看来...什么才能称之为伟大呢?”
    青羽:“于命运之下,极力的挣扎,尝试着于残酷中活出自己的模样即是一种伟大,但可惜的是...很多人都活不出属于自己的模样。”
    兰舟无言,仅是坐到了无数长椅的前排,亦是与青羽同坐于一张椅上,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共向平台之上的青鸾而望。
    如有可能...兰舟很想在此多坐一段时间,哪怕只是一会儿...也是好的。
    “没有人理解你对么?你的孩子们皆是认为...你扼杀了他们的梦想,可却无人知晓,其实扼杀也是一种保护。所谓的梦想就像是一舟孤行沧海,想要将其实现就要驾舟行至沧海尽头。如果盲目追寻,轻舟便极有可能覆灭于沧海的狂澜怒浪之下...也许有着些许希望,但试问...这天底之下哪一个母亲,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为了这所谓的‘些许希望’去承担无尽风险呢?”
    青羽无言,仅是沉默携笑坐在兰舟身旁,不过平台之上的青鸾却是转身,如若一位圣洁的传道者,对着兰舟微笑而言。
    “也许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也是一件很怪异的事。人们于黑暗之中总是能够得见远方的美好,但人们身处于美好之中却很难见到远方的黑暗。也许此言对你也是一样的,前方道路的尽头未必会像你想象中那般美好,而你也注定不会得到一个你想要的结果。”兰舟依坐椅上,亦是翘首仰望着青鸾严肃而言。
    “我知道。”青鸾有答,同时她也很是清楚...九天英雄有九,但除了她自己之外,根本就没人去说仙人之事。就连一路走来的万千百姓,也仅仅是将那至高的一重天阙视作目标,而不曾有人提及那所谓的“仙人”,也不曾有人提及那所谓的“愿望”。
    兰舟:“那你为何还要...”
    青鸾:“也许这本就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人活于世总要做些什么,但无论做些什么,都不应该忘记...要率先做好自己。”
    兰舟:“使命与职责?”
    青鸾:“你我大抵是相同的。你有着属于你的使命与责任,且是为了心中信仰而努力至今。其实你我之间本无恩怨,你我之所以会在此对立,不过是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活出了不同的模样,以及做了应该我们应该去做的事,追寻我们各自想要追寻的结果而已。”
    兰舟沉默,却也不知是因为青鸾之言而感到迷茫,还是因青鸾之言而感到了犹豫,但她依旧不曾离去,因为相比于她在青鸾言语中感受到的,肩上的职责显然更加沉重。
    青鸾:“迷茫注定不会有结果,也许你应该去做你想要做的人,也应该去做你想要做的事,如此...你才能称得上是一位合格的对手。”
    “既然如此...那便承让了。”
    兰舟轻声而言,且待言辞之间于椅上起身,走到了跪地的雕像之下,亦是与青鸾共立传道所用的平台之上。
    青羽亦是起身,亦是带着满面的微笑走到了传道所用的平台之上,亦是站在了青鸾的身旁。不曾开口说些什么,仅将青鸾温柔的拥入了怀中,且是与她渐渐融合为一,或者说是...重归一体。
    而与青羽融为一体的青鸾,亦是呈现出了与一旁跪地雕像相似的模样。
    只不过覆满雕像周身的是...嘴巴。
    而覆满青鸾周身的则是...眼睛。
    是充满渴望的眼睛,也是充满向往的眼睛。
    但这些眼睛在渴望些什么、向往些什么,不仅外人无从知晓,就连青鸾自己...也是记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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