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原本在王彤弓和胡三变看来,既然找到了这条变强的道路,那肯定是弄死对方独吞秘密,才能占据这份最大的利益——然而问题也出在这里了,即便到了夜里睡觉的时候,他们恐怕也没有动武的资格,所以他们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共同持有这份秘密,起码保证这玩意不在外传。
    如何变强这种事,肯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你们也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知道吗?”
    王彤弓和胡三变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新凑过来的五个宋州人,还有那个驿站里的少年。
    还能怎么办?这些人听都听到了,又不能动手打死,那也就只能大伙一块保守这个秘密了。
    “知道的人越少,这件事对我们越有利,你们都能听明白吗?”
    “能。”
    “能。”
    “听得明白。”
    两个江湖人,五個宋州人,还有一个普通人,暂时达成了一个基本的共识。
    这也让大伙都松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有了共同秘密的原因,这八个人之间竟隐隐亲热了一些,但也不好说,这种亲热是不是为了暗地里盯梢,防止别人背叛。
    “所以你们宋州人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两个会说出去呢?”
    白天拉磨的时候,王彤弓和胡三变面对那两个死死盯着自己的宋州人,终于还是有了些许的不满。
    一方面是因为对这份质疑很有意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套着笼头的样子实在是不好被人盯着,结果这帮宋州魔怔人硬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看,真就半点面子都不给的?
    “这是我们琢磨出来的东西,我们是最不会泄露的吧?反倒是你们,留下两个人盯梢,另外三个人呢?”
    “他们在前面帮厨,这又不是我们的决定。”
    两个宋州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或许是由于他们这些宋州人投降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那小巨人看起来很满意,不止没有让他们拉磨,甚至允许他们去驿站里面帮忙切配又或者跑堂——最让王彤弓和胡三变愤怒的是,这五个宋州人居然还能两班倒,每人每天都有半天的休息时间。
    跑堂能接触外人,休息时间能自由活动,眼下这些宋州人,无疑是最容易把消息传出去的。
    “但是我们不需要这个。”
    看到胡三变和王彤弓还不明白,两个宋州人干脆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那套所谓的意志力量,本身就脱胎于我们的信仰,我们本身就在用,哪还用的着你们总结?”
    “这……好像也是。”
    听了宋州人的解释之后,王彤弓和胡三变对视了一眼。
    这几个宋州人说的好像真的没错,这些魔怔人使用的本就是意志的力量,反倒是他们这些所谓的兵主,相比起这些魔怔人,却是直接落后了一代。
    “那……行吧,反正我们是不会说出去的。”
    王彤弓和胡三变想了想,再一次做出了保证。
    这些魔怔宋州人看起来可以信任,对方完全没理由泄密。
    然而,也就是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前院的三个宋州人,却早已暗自将一张写满密文的纸条递了出去。
    “一定要带回去给长老们,里面的东西事关我们的未来!”
    隶属于宋州人的信使收起纸条,装模作样的吃完了饭,便马不停蹄的直奔远方。
    宋州人确实没有说出去,他们是写出去的。
    后院的盯梢扔在继续,两个没上工的宋州人依旧在死死盯着拉磨的二人,他们两个的职责是确保这两个人别把消息传出去,从而让远在宋州的长老们能够得到第一手先机。
    不过这种盯梢的工作终究是枯燥的,尤其是看着两个人一圈一圈的拉磨,百无聊赖之下,这两个宋州人也难免会胡思乱想——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想一些自己崇拜的神明,但念着念着,便也开始不由自主的想起眼下的工作来。
    仔细想想,他们眼下的工作其实真的很没必要,毕竟这套理论完全是眼前这两个人盘出来的,相比起他们这些半路被吵醒的人来说,这两个总结出理论的人,才是最怕泄密的,甚至比他们都要更怕。
    更何况,这两个人难道真的就能互相保守秘密吗?
    就好比现在这样,这两个人互相拉磨的时候,难道不是紧盯着彼此吗?
    “好像也用不到我们啊。”
    想到这里,两个宋州人虽然表面上也仍旧在盯梢,但他们的注意力,也难免产生了些许的松懈。
    毕竟在他们的面前,王彤弓和胡三变,确实也在互相盯着。
    “我怎么总感觉你像是要把秘密说出去一样?”
    已经不知道拉了第几圈磨了,此时的王彤弓已经汗如雨下。
    “老胡,我记得你是老千出身,伱不会连我都骗吧?我记得你之前可是说,你有朋友到了本地……”
    “怎么可能!”
    胡三变果断摇头。
    “老千这一行,你也是知道的,大伙都是骗子,谁能信得过谁……有利好的时候,大伙能聚在一块做事,但是你也看到了,我陷在这里也有好几天了,谁来救过我?谁过来看过我哪怕一眼?”
    “你这……哎。”
    眼见得胡三变脸上的笑容愈发勉强,王彤弓自知失言,也只能长叹一声。
    不是每个江湖客都是他这种,有家有业,只是出来潇洒一下,更多的江湖客其实还是胡三变这种,孑然一身,浪迹天涯——虽然都是江湖客,但这中间的区别可是大了去了,最明显的区别就是,王彤弓潇洒累了,还能回去继承家业,娶妻生子,可像胡三变这样的……基本从踏入江湖的那一刻,就注定漂泊一生,甚至断子绝孙。
    这不是什么诅咒,而是摆在面前的事实,没有谁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漂泊不定,甚至连个固定居所都没有的人,像胡三变这样的老骗子,更不可能在什么地方稳定住下,那基本等同于坐等仇家上门,和找死也没什么区别。
    若是以往的话,他是不屑于同情这老骗子的,可眼下两人都被套上了笼头拉上了磨,却也难免有点同病相怜。
    “要不……你试试教几个徒弟?”
    王彤弓想了想,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谁让他心善呢?
    “教几个徒弟吧,从里面找个最听话的给你养老,也别亏着人家,多给人家点本事……”
    “啊……好。”
    胡三变勉强笑了笑,心底却莫名的一突。
    怎么回事?他之前传信明明做的那么隐秘,这姓王的是怎么知道的?
    他确实有徒弟,并且不止一个,眼下他那八个徒弟里面,有五个正在三山镇里潜伏着——而从他这里拿走消息的那个,也正是最为老实听话,愿意为他养老的那个三徒弟。
    相比其他几个为了利益才围在他身边的徒弟,这老三是最为靠谱也是最有天分的,如说说有谁能修成神功,把他从这牢笼中捞出来,那也只会是这个老三了。
    所以,问题来了。
    他明明是用手势传递的消息,这套手势只有他们师徒知道,这姓王的,又是怎么察觉到这一切的?
    “那个……我先问你一句。”
    深吸一口气,胡三变决定先别露馅,而是反客为主。
    “你说这么多,你不会露出去吧?毕竟你家大业大……”
    “啊这。”
    王彤弓直接噎在了原地。
    确实,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是嫌疑最大的那个,宋州人看起来不需要这个,胡三变看起来没人传信,眼下看起来最能漏消息出去的,也就只有他王彤弓了——毕竟就算王彤弓自己不说,有心人也能查到,他王彤弓家里在南边是坐拥五座坞堡的大家族。
    家大业大,自然也就需要保护这份家业的武力,并且就如今这年头来说,武力本身也意味着更多的家业,不过就以前来说,大伙总是需要顶得住煞气侵蚀,才能手握凶兵,虽然这对于个体来说算是一道严酷的考验,但就通过率上来说,却也微妙的有些公平。
    不管是家大业大,还是烂命一条,顶不住煞气侵蚀那就是顶不住,这个谁都没什么办法。
    可现在……
    办法有了。
    新的力量,新的体系,这套东西几乎完美的绕开了煞气的危险,就算真出事,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煞气侵蚀没顶住的话,不管是冒出了武疯子还是怪物,那都是一场灾难,但是意志不够坚定的话,大不了就不练了。
    “更何况……家里本身就已经在着手类似的东西。”
    回想起家族中一直在探索的一些方向,王彤弓出汗更多了。
    是了,他和胡三变只是对发现的情况进行了联想和总结而已,若是说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能看出这些,那就是小觑了天下英雄——他们只是距离这份力量更近,但这不代表探索这份力量的就只有他们。
    比如那些读书人之间流行的诗书正气,比如那些和尚道士们的各种神通,又或者那些宋州人对于各种奇怪神明的崇拜……其实很多人一直都在尝试探索着这个方向,只是那些探索和总结,不一定有他们昨天聊的那么精确。
    “所以……到底要不要传信回去?”
    王彤弓有些迟疑。
    传信回去,家里会记他一功,但不传信回去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反正家里本就在……等等?
    “我丢!”
    王彤弓突然开口骂街。
    如此的异动,自然引起了胡三变的怀疑。
    “你这是……”
    “没事,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
    王彤弓脸色有些晦暗。
    那确实是不开心的事情,他也是才想起来,就算他这边遵守约定不报信出去,他家里也迟早会弄出点新玩意来——这也就意味这,一口黑锅还是要扣在他脑袋上,他报不报信几乎没什么区别。
    既然都没区别了,那他为什么还要闷着不报信呢?
    反正这口黑锅他一定要背,那还不如干脆换上一功,以后回到家族也好大声说话!
    “那个……我去上个厕所。”
    这样想着,王彤弓大声喊了一声,随即卸下了身上的笼头。
    后厨里做菜的小巨人在这方面很人性化,虽然让他们两个劳动改造,但也没有剥夺他们拉屎撒尿的权力——但王彤弓眼下却不是真要开闸放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再次跟那个少年进行交易。
    “拜托你了,我还有一封家书。”
    眼见得那无名少年也跟着进了茅厕,王彤弓连忙递出了自己的书信。
    说是书信,其实就是布条,上面用草木灰写了点字迹,勉强还算是能看清。
    只是这一次,少年却开始皱眉了。
    “又是家书?你又开始了?”
    少年扬起了手中的小鞭子。
    “你上一次家书就……总之这次不给你送了。”
    “啊这。”
    王彤弓直接噎在了原地。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上次以写家书的名义来叫人这件事,居然会被一个寻常的少年叫破。
    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那少年已经拎着小鞭子走出了茅厕,明显是不愿意做这件事情。
    “你……”
    看着那少年离开的背影,王彤弓攥紧了拳头。
    “那个谁!你千万别说出去!”
    “啊?哦!你说那个!”
    少年回过头看了王彤弓一眼,这才想起对方是在说什么。
    “无所谓!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好吧。”
    王彤弓想了想,他的担心倒是有点多余了,眼下几个人里面,最不用担心的就是这个少年了——这少年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连他们聊的什么怕是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呢?
    就算这少年要说,又能说给谁听?
    只是这王彤弓没看到的是,这少年才进了后厨,便抱着那根小鞭子,蹲在了地上,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哎,那个……杜先生。”
    想了半天没想通,少年干脆站起身子,招呼着正在灶台前做菜的小巨人。
    “你说意志的力量,这个是怎么回事?我之前听他们说的时候,总感觉没听明白……”
    “哦你说这个啊。”
    小巨人登时便放下了菜刀。
    “你真想听吗?我可以给你解答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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