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枕已经从她的反应里确定,她还真是因为他的话难过、委屈,然后练舞时把自己的脚给扭了。
    但是南珂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语气里的别扭:“你少自恋,怎么可能,我就是自己不小心的而已,不关你的事。”
    梁枕不笑了,胸口奔涌着一股找不到出路的郁气,他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才又掀眼皮去看窝在藤椅上的人。
    以他的身高和视角,可以轻易看到浅绿色泽下那只细瘦伶仃的、红肿可怜的脚踝。
    察觉到他在看,南珂更加不自在,手指揪着捏皱丝绸裙下摆,恨不得把它拽下去挡住那块。
    “别遮了大小姐,你的反应太明显了。”
    “我什么反应了……”
    她还在嘴硬,梁枕已经抬脚进了玻璃柜里,到她面前蹲下,不顾她拼命撑着藤椅后退躲避的姿态,长臂一伸,把椅子连着人一起捞回来。
    木椅在水泥上刮出一道短促的响,像是恐怖片里被怪物突了脸的受害者在尖叫着抗议。
    “你去医院了吗?”
    “……去诊所拿了药油。”
    这样。
    梁枕端详着那块明显不见任何好转趋势的踝骨,皱眉:“你有涂过吗?”
    南珂很少见他这么严肃认真的表情,更何况他肌肉隆起的手臂还紧紧箍着藤椅的扶手,把她禁锢在他和玻璃柜之间。
    她就像只掉进猎人陷阱无处可去的小动物,下意识地就迎着他直勾勾的视线说了实话:“……偶尔涂。”
    这样根本不行,谁知道那骨头有没有错位,万一拖下去更严重怎么办?
    梁枕手指点点她的手背:“去医院。”
    南珂倏地收回手,成一个防备的姿态,满脸警惕地看着他:“用不着,你别管我的事。”
    梁枕笑了:“你的事?你因为我扭伤的脚,那就是我的事,怎么,想让我有负罪感啊?”
    这是什么逻辑?
    南珂耳根攀升起热意,咬咬下唇:“这很本不……啊!”
    她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梁枕一秒就站了起来,一手卡进藤椅和她肩背的缝隙,一手捞起她的腿,直接把她整个人从安全地带抱起,进到一个她认为根本不安全还危机四伏的怀抱。
    所以她拼命挣扎,蹬腿、推他胸膛:“你放我下去!”
    梁枕不为所动,抬脚就往外走:“去医院,别乱动。”
    “我不用!”
    “嘶,都说了别动。”
    “你放我下去我就不动!”
    “你自己又走不过去。”
    “我不去!”
    啪——
    一片混乱。
    南珂本不是什么娇小玲珑的身材,她净身高一米六八,只是偏瘦,而梁枕又高她一个头,练得一身腱子肉,对比之下才显得她整个人可以被他圈在怀里一样纤瘦。
    但饶是梁枕力气再大,手臂再有力,在她拼了命铁了心的挣扎下也很难保持身体平衡。
    他都不知道她哪儿来那么大力气,整个人就像条刚上岸还在蹦跳乱弹的鱼,皮肤也是滑溜溜的,他得用力才能扣住她手臂,不得已分出十二分的精神和人对抗,结果还是一个不小心——
    被她在脸上招呼了一巴掌。
    也算不上打到他脸,只是在脖颈和下巴交接的地方来了一下,但她的指尖却是结结实实地陷进了他的脸颊肉,拍出一声不小的响。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打巴掌,还是自己有好感的女人。
    比起痛,侮辱的意义可能更重。
    他下意识顺着她的力道偏了头,莫名沉默,南珂也不敢说话了,颤颤把自己的手从他脸上扯下,还想趁这个机会逃出他的手臂。
    但是梁枕扣在她身上的手掌陡然发力,变成一种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完全无法挣扎的力道,制住她要离开的趋势,将她整个人抬放到玻璃柜上,然后在人恐慌的惊呼中双手撑到她身侧,压下去。
    男人身上的热意流火一样铺天盖地地袭来,南珂避无可避,双手反撑身后徒劳地缩腿,颇有几分害怕和绝望地喊:“你别……!”
    “别什么?”
    梁枕停下了下压的势头,就这么将她锁在自己的手臂和胸膛中,却又没真的碰到她一片衣角。
    梁枕盯着她,那眼神看得人心里发毛,下三白却又足够黑的瞳仁生起气来冷漠又晦暗,但偏偏给南珂一种里面滚涌着火的矛盾感觉。
    他看上去并没有打算对她做什么。
    但是她刚才是真情实感地以为,他终于忍不住要暴露自己禽兽的本性了。
    这下脸颊滚烫着说不出话了。
    “你的脚都扭了三天了还肿着,得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骨头有没有错位。”梁枕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你总不希望以后都跳不了舞吧?”
    这句话戳中她心底隐隐的担忧。
    南珂抿唇,还是逞强道:“那我自己去……你不用……像刚才那样。”
    梁枕没说话,盯她几秒后侧身让出位置,示意她下去。
    南珂用手在玻璃柜上挪动几分,离他远了些,干脆利落地跳下。
    然后右脚踝一疼,身子歪歪斜斜地要倒。
    一条手臂横过来,捞住了她,梁枕垂眼笑看着她:“自己能去?”
    南珂的手在他小臂虚撑了一把,很快直起身:“……可以。”
    真犟。
    梁枕没辙了,叹气松开她,绕到她面前去,迎着人不明所以的警惕目光蹲下,任劳任怨地往后伸手:“背你去可以吧大小姐,别死要面子了。”
    谁死要面子了?
    南珂不想说话,更不想去他背上,但右脚踝一阵一阵地刺疼,联想到刚扭完脚的那个下午,她要是这样,恐怕到公交车站都能先疼死。
    梁枕也没说话,好脾气地等着。
    沉默了有一会儿,南珂才慢吞吞开口:“我要锁门。”
    去医院那么久,她总不能就把小卖部大门敞着吧?
    但已经是松动的意思了,梁枕回头望一眼,南珂耳根滚着红,垂眼没看他。
    呼吸莫名一滞,他应声:“行,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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