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要哪样啊?”
    竹篮里装着茉莉花编成的饰品,花苞洁白玉润,没有一点打焉的痕迹,隐约可以闻到清幽的香味。
    温桐低头挑了一串项链,交给老奶奶结账。
    “我帮你戴上。”奶奶热情招呼温桐过去,细心帮她调整项链位置:“诶,配这身衣服跟仙女一样,比茉莉还白,下次出门可得带把伞,不能晒黑喽。”
    她被老人家夸得脸热,付钱的动作都加快许多。
    ——
    接近8点,市中心霓虹璀璨,英伦风格的华丽建筑引得过往车主频频探头。
    温桐没走几步,就看到御港湾门口一个管家装扮的中年人迎了过来。
    “您好,是温女士吗?”
    她愣了片刻点点头,他怎么认识自己?
    “好的,请跟随我去顶层的空中花园。”
    或许是见她还处于状况外,管家微笑解释道:“陆先生提前交待过,让我们这边安排人接您上去。”
    温桐没再多问,跟着进厅。
    御港湾前身是民国时期洋人建的高级私人会馆,内部装潢延续了欧洲富丽堂皇的宫廷风,她小心翼翼绕过珐琅彩摆件,被廊上挂着的壁画吸引。
    柔美绮丽的欧洲贵妇,躺在湖边享受惬意的下午茶时光。
    19世纪法国艺术家的壁画作品,她在艺术鉴赏课上听老师提过。
    “温小姐对绘画感兴趣?”
    温桐摇头,提着裙子继续上楼。
    管家只当她不懂,中止这个话题转而提了些平川大学的事情。顶层只有一条直路通往空中花园,管家朝西侧指了指方向。
    “谢谢。”
    “您客气了。”
    他目送温桐走远,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顶层视野开阔,可以一览平川中心市区的灯红酒绿。
    温桐还隔着一段距离就听到了里面的笑骂声。
    远处露台建在水面之上,不同高度逐层收缩,每层台面上种植着各色花卉,看起来确实像一座悬挂于空中的迷你花园。
    许嘉然最先看到从松木过道走过来的窈窕身影,连忙用手肘撞了撞旁边正在挡酒的好友。
    “别喝了,温桐来了。”
    薄薄的丝裙更显轻盈身姿,相比平时多了几分不经意的妩媚,陆初霁放下酒杯走过去。
    “我没迟到吧?”温桐没习惯穿高跟鞋,此刻脚后跟磨得有些疼。
    “没迟。”陆初霁俯身拨了两下她脖颈上的茉莉项链,“很可爱。”
    说完起身牵着她的手入座。
    卡座的人大部分温桐都见过,但只知道其中几个人的名字,打过招呼便坐在陆初霁旁边。
    “刚才我们还在说还好依棠来了,想不到这会又来了一个美女,初霁,你艳福不浅啊!”座上不知道谁提了一嘴。
    片刻沉默,最右边传来一道冰凉的女声。
    “你喝醉了,钟涛。”
    温桐是第一次在聚会上见到这个女生。
    黑色直长发,清冷中带着一点英气,似一朵孤傲的月下幽兰。
    气氛有些许僵滞,好在没持续多久便有人开口。
    “钟涛还不去醒醒酒?来,我们继续!”
    “输了的人不许再耍赖了啊,特别是你许嘉然。”
    温桐和他们不熟,多数时候都参与不进去,坐在一边欣赏水池里吐泡泡的金鱼。
    到后半场她的腿都坐麻了,人也有点犯困,打算找个理由回学校,却被人抢先一步拦住。
    “这个牌到我的主场了,陆少说话算话啊。”
    陆初霁爽快地倒满一杯酒,“说吧,要喝多少。”
    白色吊带的女生把牌放在桌上,叩了叩:“不是你喝,陈依棠和温桐,你选一个。”
    “看在是女生的份上,喝一杯就行。”
    温桐眉心狠狠一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她和另外一个女生拎出来,但她却能预感到某些事情的发生,紧张地看向对方。
    “她们俩又没参加,你吃饱了撑的?”
    说话的是江闻笛,卡座上她为数不多认识的人。
    “我也没让你喝,多管闲事什么?”白衣女生冷笑一声,“陆少可不能反悔啊。”
    温桐想离开,可齐刷刷望过来的视线如同一颗颗长钉,把她钉在十字架上接受审判,她求助似地看向身旁的男朋友。
    “依棠刚回平川,逼人家喝酒不好吧?”另一个齐耳短发的女生义正言辞望向陆初霁,话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她唤来服务员开了一瓶新酒,扫过低头不语的温桐,丰满的红唇勾了勾:“你应该没喝过龙舌兰,不如趁这次机会试试?”
    “这么会说,奖励给你的。”江闻笛端起桌上半块蛋糕,结结实实扔到对方的超短裙上。
    后者尖叫着捻起裙摆,满眼不可置信:“你疯了吗?别忘了你爸的资金链还卡在宋家!”
    “那你去告状啊。”江闻笛不慌不忙叉起一块草莓。
    两人接连的争吵催促让陆初霁思绪越来越混乱,眼前像在播放电影片段,先是闪过和陈依棠重逢的欣喜,紧着接上温桐可怜兮兮的求助。
    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再犹豫。
    可内心却不断叫嚣着另一个想法:温桐不会生气的。
    但陈依棠会,她可能又会连着几年不理他。
    “我喝吧,毕竟温桐是我的学妹。”陈依棠打断争执,自顾自拿起酒杯。
    第2章 一杯酒
    鬼使神差地,陆初霁扭头去看温桐的反应,内心隐秘地期望她能够像之前一样懂事,主动站出来解围。
    而她什么反应也没有,低头默默坐着,木讷而空洞。
    陈依棠眉心拧紧,平时高傲的面容罕见地露出几分脆弱。
    陆初霁一把夺过去酒杯,重新放在大理石桌面上。
    “桐桐,依棠她不会喝酒......”
    看了半天热闹的白色吊带女生好似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边晃红酒边笑:“我就说你刚才那么积极帮人家挡酒。”,说完意味深长地睨了眼温桐。
    酒杯碰撞“叮”地一声,连同温桐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应声断裂。
    风起,她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没有犹豫,温桐拿起杯子闷头饮尽,辛辣苦涩的液体像路边的砂砾不断刺激喉咙,她喝得急,呛出几滴生理性眼泪。
    “温桐,你......”
    “我先回去了。”她快速打断江闻笛的话,羽睫低垂,“导师找我有点事。”
    温桐几乎是落荒而逃,“哒哒”的高跟鞋声密集而慌乱。
    席间再次热闹起来,推杯换盏之间那道纤弱的背影渐行渐远。
    潮水般翻涌的内疚几乎要把陆初霁吞没,他想起身追上温桐好好解释,却被陈依的“对不起”止住脚步。
    等再抬头时,过道早已空无一人。
    管家看到楼梯口失魂落魄的女孩,并不意外,走上前问候道:“夜深风大,温小姐需要外套吗?”
    温桐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浆糊,慢半拍才看清面前的人,“不用,谢谢您。”
    她朝管家的方向感激地欠欠身,拎着包走出金碧辉煌的御港湾。
    夜风撩人,她忍不住趴在出租车窗边,静静地瞧着窗外流动的夜景。
    锁骨上的茉莉花串透着阵阵酒味,温桐干脆摘下来,盯着手心的花苞出神。
    她也不喝酒,陆初霁不记得了。
    恍惚间她想起《圣经》里的话: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不过是重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任何新意的旧事循环。
    路过宿舍楼前面的宣传栏,温桐余光瞟到自己的照片,于是停下脚步。
    宣传栏更新了近几年的优秀毕业生信息,她的位置旁边是御港湾看到的那个女生,陈依棠。
    艺术学院比她大一届的学姐,照片里仍然是黑色长发,但比聚会上更加青春明媚,底下一排排的奖项履历连她这个行外人都有所耳闻。
    “你不是就在旁边吗,看她干嘛?”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温桐汗毛直竖,还没等她开口,江闻笛也跟着凑过来瞅了一眼,撇撇嘴:“这也不怎么样嘛,至于看得哈喇子都要流出来?”
    “今晚谢谢你帮我解围。”温桐其实和她并不算熟悉,只大概知道江闻笛家境比陆初霁还更好一点。
    “谈不上,你后面不还是喝了那杯酒。”
    “还是谢谢你。”毕竟,整个过程只有她肯为自己说话。
    “不用。”她直起身子刚好和温桐平视,齐肩梨花烫蓬松柔软,温桐莫名联想起冬装上挂着的毛球,江闻笛皱眉:“你这包子性格也得改改了,谁来都能揉捏两把。”
    温桐颔首应下,转而想到她平时应该不住学校的,便问:“你住哪个宿舍?”
    江闻笛抬眸看向5栋宿舍,轻啧一声:“我不住学校,这么小的地方腿都放不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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