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郎不由自主地拉起她的手。喜儿本能挣扎,沈二郎这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此时松手倒应了喜儿的那句话——扭扭捏捏。
    沈二郎开口让她坐下,喜儿转身,沈二郎顺势松手,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融到一起了?”
    喜儿捂着发烫的小脸不敢看他,目视前方:“我办事你放心。”
    有为跑过来:“舅母,然后呢?”
    喜儿本问糊涂了:“然后什么?”
    有为睁大眼睛不敢信:“这就完啦?”
    沈二郎听出外甥言外之意:“打人犯法,杀人偿命,你还想干嘛?”
    小童很是失望,靠着舅舅的腿嘀咕:“三婶娘太坏了。她骂舅母不得好死啊。”
    “以后就不敢了。”沈二郎摸摸他的小脑袋:“饿不饿?”
    喜儿在他身边很不自在,闻言起身:“有为,烧火。”
    “我想吃香椿炒鸡蛋。”有为跟进去。
    香椿芽老了,荠菜正当季。喜儿吃了荠菜馄饨,做过荠菜包子,也做过荠菜煎饼,不想吃荠菜。她到有为房里翻翻找找,从柜子里拿出一盆菌子。
    喜儿挖半碗豆面和一碗白面,用菌子做汤煮面。有为苦着小脸说:“我想吃肉。”
    “我也想吃肉。”喜儿瞥他一眼,“就你会吃啊?我比你还会吃。”
    有为:“舅母明儿上山吗?”
    喜儿摇摇头:“野鸡学精了。我要过几日再去,打它们一个措手不及。”
    沈二郎撑着拐杖进来,有为吃惊:“舅舅,你会走啦?”
    喜儿看过去,沈二郎身体踉跄——被小外甥的话气的。喜儿赶忙过去扶着他:“可以坐矮板凳吗?”
    沈二郎点点头,有为起来,沈二郎坐下揽着他,舅甥二人烧火。
    村正瞥到沈二郎慢慢往厨房去也挺意外。沈二郎身体大好等于他还可以去长安谋生。钟子孟的果子能卖到长安,他们以后跟着种果子还愁卖吗。
    看在沈二郎的面上,懒得掺和此事的村正开口:“散了吧,散了吧。老三,我记得你们以前分家的时候说过,爹娘跟你和老二。你娘当时分给谁的?”
    钟老三和钟老二两家共同赡养。若非如此他们也做不到一致对外。“外”自然是指钟子孟。
    眼尖的村民也意识到钟子孟的小舅子又能赚钱了。此时不雪中送炭,来日锦上添花的人多了,哪能显着他。此人立刻说:“他们两家轮着伺候。”不待钟老三开口,“你娘帮你看家割草照看牲口做饭,你也该叫她享享清福了。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你不烦我们都烦了。”
    钟老三没好气道:“谁请你来了?”
    该村民气得走人,不忘叫妻儿老小:“有啥好看的?回家!”
    村正盯着钟老三:“闹这一出脸上好看吗?”
    钟老三张口结舌想说什么,村正再次开口:“小薇招你惹你了?”
    钟老三心虚,出去拉起老娘。村正转向老三妻女:“是叫茉莉吧?你大伯这么有钱,梁家都敢把小薇当丫鬟,你嫁过去他们敢把你当奴隶使唤。”
    “我愿意!”茉莉面相不如小薇,但也不丑。细长脸,说话的时候抬起下巴,仿佛村正见不得她好。喜儿要是看见,定会想起那句话——心有天高,命如纸薄。
    茉莉又不是他女儿,村正也懒得当爹:“千金难买你愿意。你愿意就行。”
    钟子孟送村正到路边,村正低声说:“二郎能走两步了?”
    “是呀。”遇到这么多糟心事,听到小舅子大好,钟子孟就不由地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我也是今早才发现。”
    村正:“二郎啥病啊?”
    沈二郎中的毒来自当朝太子,钟子孟不敢说实话:“一个人在长安谋生,饥一顿饱一顿,仗着年少不上心,不知不觉落了一身病吧。”
    “要是这样的话好调养。”
    钟子孟点头:“我就不送你了。头疼!”
    村正理解:“也不全是坏事。那两间房收拾出来,有为也不用跟你挤。”
    前几日村正早上闲逛逛到钟家,听到有为喊爹,又问他的衣服呢。村正才知道有为一直睡在父母中间,跟钟子孟一个被窝。
    钟子孟仿佛才意识到这点:“我这就去收拾。”
    村正笑笑回家。钟子孟关上大门喊妻子打扫房间。小有为听到父母给他收拾屋子跑出来大声说:“我不要住老太婆屋里。”
    小薇:“我住啊?”
    有为点头。
    小薇指着东间:“我两间,你一间?”
    “谁要住谁住,我不住。”小童跑回厨房,看到他最喜欢的舅母,“舅舅,我想跟你睡。”
    沈二郎:“你舅母今晚跟你姐睡。”
    小童差点咬到舌头:“我我——我明晚也想跟你睡。”
    第27章 打人打脸
    沈伊人来厨房看看喜儿做什么吃的。见她没有“糟蹋”东西, 满意地微微颔首,转向儿子:“你睡觉跟打仗似的,谁敢跟你睡?”
    小童不理母亲, 扒着舅舅的膝头可怜巴巴望着他。
    沈二郎认为自己体弱晦气,他无法拒绝姐姐姐夫的一番好意——为他求娶的冲喜妻子,还能无法拒绝小外甥吗。
    “夜里寒凉, 舅舅担心你睡觉蹬被子害得舅舅着凉生病喝苦药。”
    小童不想看到舅舅死气沉沉的样子:“天暖了就可以了吗?”
    沈二郎点头。
    小孩伸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沈二郎失笑:“姐, 忙你的去吧。”
    沈伊人拿着扫帚去东间,同钟子孟一起把床和柜子抬出来,屋里的东西不分鞋袜, 一古脑儿扫出来。
    “舅母!”
    小薇的声音传进厨房, 听起来很慌,喜儿跑出去,手上全是面:“又来干嘛?”怒瞪着推门进来的钟老二夫妻俩。
    钟老二家没有曹氏的房间。可是以后他和老三轮着伺候, 就得给她铺床。与其请老木匠做新的,不如来这边看看。钟老二觉着以沈伊人的性子应该会把老母亲的用过的物品丢出来。果不其然, 钟老二看见床理直气壮起来:“没床晚上怎么睡?”
    喜儿:“她那两晚咋睡的?”
    钟老二给妻子使个眼色,床抬到门外就来抬柜子。看到被沈伊人扫出来的碎布头,钟老二的妻子捡起来:“真能糟蹋东西。”
    沈伊人:“你想要都给你!”
    钟老二的妻子可不客气, 针头线脑破草鞋,全塞柜子里。
    喜儿看到钟老二的儿子和儿媳过来, 心说你不搭理我,我就没招了吗。
    “我二哥娶妻的时候我爹给他盖两间新房,你爹啥时候给你弟盖房?”喜儿到大门边问。
    喜儿声音清亮, 不用扯开喉咙,沈二郎在厨房听得一清二楚。沈二郎趁机教外甥:“听起来你舅母很关心你大堂兄?”
    小童气得起来:“关心他作甚?我叫舅母回来。”
    沈二郎料到这点, 不慌不忙拉住外甥:“有为,我说听起来。”
    “难道不是吗?”
    沈二郎微微摇头:“一只野鸡两个腿,都给姐姐吃,你生气吗?”
    小童点头。
    沈二郎:“你二叔就是这么疼你小堂兄,不疼大堂兄。你二叔打算给你小堂兄盖新房,让你大堂兄一家住破房子。以前没人提这事你大堂兄心有不满也不好跟父母吵闹。你舅母说出来,你大堂兄就可以说,为了以后不被喜儿嘲笑,爹,也给我盖两间新房。”
    小童年幼天真,脱口而出:“盖啊。”
    “你二叔不想啊。”沈二郎说出这句话倍感奇怪,他刚刚说了那么多竟然没累得大喘气。
    有为不理解:“二叔好偏心啊。”
    “就像你祖母偏疼你二叔和三叔。”沈二郎心下奇怪,难道真如姐夫所言,水喝多了肺里的毒被稀释了。
    有为好奇:“大堂兄会把二叔赶出去吗?”
    沈二郎:“会跟他大吵大闹。他家吵起来就没空给我们添堵了。短短一句话就能落个清净。”
    小童满脸崇拜:“舅母不愧是我舅母。”
    沈二郎失笑:“我妻子!”
    “我——我爹娘帮你娶的。你还不想要。”
    沈二郎闭嘴,现在小孩都这么聪慧吗。上个月的事了,他居然还记得。
    小童得意洋洋:“舅舅干嘛不说话?嗓子哑了吗?”
    沈二郎朝他脸上捏一下,没大没小的小鬼头:“叫你舅母回来和面。”
    有为笑嘻嘻到门边,扒着门框喊:“舅母,和面,我饿啦。”
    喜儿潇洒离去,仿佛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
    然而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
    像郑家着实没钱,喜儿长兄看到她二哥搬进新房不会心生不满。钟老二有钱给俩儿子各盖两间新房却不盖,还准备把家中的钱全留给小儿子,当晚钟老二的儿子儿媳回到小破房子里沉默许久。
    鸡叫三声,夫妻二人将将合上眼眸。
    翌日,于喜儿而言又是新的一天。新的喜儿宛如朝阳,拉着有为一蹦一跳朝果林里去。
    到门外看到钟金宝蹲在地上祸害路边刚刚露头的草,喜儿停下:“金宝,吃饭了吗?”
    小孩记仇,恶狠狠瞪她。
    喜儿不以为意:“我们早上吃鸡蛋羹欸。你奶奶有没有给你做鸡蛋羹?我猜肯定没有。你奶奶又不疼你。”
    “奶奶最疼我!”小孩起来大声说。
    喜儿:“疼你不给你做鸡蛋羹?”故作恍然大悟,“我知道啦,你奶奶留着鸡蛋拿去城里换钱,给你小叔买好吃的。”
    钟老二的妻子邹氏从院里出来:“郑喜儿,再胡说一通,我撕烂你的嘴!”
    “看把你能的。你家只有金宝一个小孩,你都不舍得做鸡蛋羹,还疼他?嘴上疼他还差不多。我这么大了,姐姐还给我做鸡蛋羹。”喜儿问小外甥,“告诉她,我们早上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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