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优秀出众又一往情深。钟哲又为什么不想娶她呢?
    她心中感叹,急走几步,拉住王青云的手,摇着笑道:“你素来洒脱,哪里都去得,怎么今日倒带了令弟来做保镖,难不成怕我拐跑了你?”
    王青云笑着拉她进了小庐。
    里面倒与外面一般的冷。
    锦鱼见茶桌上已经放了些茶酒,地上没看见她让人摆放的炭盆,倒有一只红泥小茶炉,上头正烧着茶汤,
    她不由有些奇怪。
    难不成这红泥小茶炉是王青云自己带的?
    王青云携她坐下笑道:“你素来也是洒脱得很,怎么那日插花大会倒羞答答的?还叫你家相公上去挡着,实在配不上你卫五娘子在京中这偌大的名声!”
    锦鱼脸上一红。现在想来那日她的确是扭捏了些。
    可她仍是觉得那日的安排欠妥当。
    花师们一个人站在自己的作品之旁,由小和尚当场点算银子,不像是佛寺所办的插花大会,倒像是挑肥拣瘦的人牙子买卖场,说难听点,便是青楼选花魁都比这含蓄些。
    不过她也不想对着王青云与王青山批评老和尚贪财,便谦虚了几句,说自己哪有什么名气。
    “那日若有人肯替我挡着,我也不想站在那里。宏福寺那般行事,倒连我们这些花师都成了寄唱的物品。”
    随后进来的王青山自己捡了张椅子,坐在了她对面,中间隔着张原木茶桌,开口道。
    到底是王青山,这形容极准确。
    此时风气,寺院可将化缘来的各种物品陈列殿中,由人竟价购买,以此筹措香火钱。
    许是因为这个缘故,老和尚才作了相似的安排。
    只是他们是花师,不是物品。
    虽然竟价用了棋子而不是元宝,多少冲淡了些金钱的味道,可还是与插花大会的本意有些出入。
    锦鱼拍掌,连连称妙,道:“按理插花大会,当以花艺取胜。可咱们在殿内也听到了,投多投少,原因五花八门的。若要我选呀,我倒是要推你那白陶玉簪为第一。”
    王青山眼睛一亮,好像一个得到老师表扬的好学生,露出几分孩子气:“卫五娘子何必自谦如此。你能在短短的时间里重新插出竹篮繁花,实在是花神转世。岂是我这种俗人敢相提并论的?”
    “你们两个也别互相吹捧了。我可打听过了。你的花儿毁了,竟是你那位贤名满京的四姐姐做的好事!我真真是想不明白。你与她有多少的冤仇!我都替你不值,这件丑事你就该公之于众。”
    锦鱼倒有些诧异。王青云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些。
    王青云一边说,一边见小火炉上的茶釜冒了白汽,便用一根碧绿的竹勾将那釜揭开,查看了一下茶汤,往里倒了一点清水,手上不停,去拿一只竹筒茶末置盒。
    锦鱼不由暗笑。
    王青云可真是凡事都太讲究了。
    她便也不客气,任由她忙碌点茶。
    她想了想,勾了勾嘴角,道:“这世上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我若是刻意去做点什么,岂不反脏了我自己的鞋。”
    王青云手上顿了顿,摇头道:“叫狗咬了,你不打它几下,它是学不乖的。”
    锦鱼想了想,这道理倒也没错。
    不过放在锦心身上却未必合适。
    锦心从小娇纵要强惯了,她与锦心争只会让锦心更疯。
    何况……锦心其实已经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弄巧成拙,说不定自己已经呕了几升血了。
    再说这事王青云都知道了,想来宏福寺的老和尚没存心要替锦心隐瞒。
    既如此,想来过不了多久,这事便会传开。
    她又何必再浪费自己的力气去算计锦心?叫人知道了,反成了她的错。
    她的事那么多,忙都忙不过来了。
    想到事多,她不由看了一眼王青山,这家伙这一来,害她想办的事都办不成了。
    不想王青山也正看她,微微一怔,笑对王青云道:“卫五娘子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件事想来她自有主张。不如咱们来商讨商讨国色天香园举办题跋大会的事?可别像老和尚似的那般俗气。”
    王青云斜看他一眼,眼眸微垂,抿嘴不说话,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三只汝窑天青茶碗来,用茶勺挑起茶末,放入碗中,用茶筅轻轻搅动,用竹勺从茶釜中盛了滚水,慢慢倒入碗中,顿时一股点茶清香弥漫庐内。
    不知道为什么,锦鱼默默看着王青云点茶,一瞬间,觉得没必要再问王青云什么了。
    王青云是个极有主意,要求极高的人。
    连喝杯茶都要这般尽善尽美,找个郎君,岂不是千挑万选。
    她能瞧中钟哲已经是不易了。
    让她放弃,又上哪里去找个比钟哲更好的呢?
    这样的人当朋友,她都觉得紧张,生怕哪里做得不好。
    何况是她的夫君。若不是个极优秀极明白的人,哪里配得起她?
    王青云等钟哲已经等了这么久……既然钟微退让了,她回头就跟江凌说说,去问问钟哲罢。能成全一对便成全一对。
    她便安下心下,顺着王青山的话,开始讨论怎么办这题跋大赛。
    说到该邀请些什么人,她想到那日问过钟微,想找个什么样的。
    钟微倒也直白,道:长得好看的才子。
    她便装作随意地提到:“这主意虽是傅学士提的,可我这国色天香园实在简素得很,配不上他那样的鸿学大儒,不如多邀些太学的学生来参加,酒食全免,也让他们闲散一日。”
    本朝太学的学生皆由各地县学州学中最优秀者选拔而出,可谓集齐天下英才,历年中进士者太半出于此。
    王青山眼中有丝奇特的闪光,看了她一眼。
    她不由心中暗暗一惊。她的打算不会被王青山一眼识破了吧?这些人一个个能不能别这么厉害呀。
    好在王青山并没追问,王青云也赞同,说请太学的学生比请国子监那帮子贵胄衙内好。
    大家慢慢喝了茶,王青云便提出:“那日题跋该从到底从哪里开始,又从哪里结束,是一处一比,还是最后全到繁花堂去比试,这些个章程,不如咱们边走边议?”
    锦鱼也觉得这样甚好。
    三人便出了小庐,沿着甬路行去。
    十一月中,空气清澈,树叶已经掉得半光,稀稀疏疏地,衬着碧蓝的天,发散出秋末的甜香。
    小径上明显扫过,可北风轻轻地吹,不断有黄的红的绿的叶子徐徐散落,好像一幅没画完的画,想想添上一笔,随意而又惬意。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王青云走在前头评点,锦鱼比她落后数步,王青山却没紧跟着王青云,反也落后了几步,跟在锦鱼身边。
    锦鱼见王青云离得略远,转眼看了看左右,见除了豆绿紧跟着,别人都离得甚远,应该听不到她说话。
    她便低声问王青山道:“你怎么会想到托我来做这个媒?”
    王青山似乎有些吃惊,也看看左右,低声道:“我听说你们夫妻与钟哲走得极近……”
    锦鱼秀眉轻扬,盯了他一眼。
    这话骗谁呢?若是想跟钟哲说,为什么不托江凌,反而绕着弯儿来找她。
    他明显知道自己跟钟微是最要好的。
    她想了想,鼓了鼓腮,意有不愤地睨视着王青山。
    虽然钟微拿得起放得下,她还是觉得钟微委屈得很,忍不住替她不平。
    又想着刚才王青山那奇怪的表情,莫不是猜到了几分,索性道:“我与钟微才是最好的。在我眼里呀,她就是天下最好的姑娘。也不知道以后谁有福气能娶了她去!这回题跋大会,要是有出众的青年才俊,我就替她做媒去。你到时候可要记得特别邀请那些个长得好看,没成亲,也没订亲的才子来才是。”
    王青山刀裁般的眉动了动,发着怔。
    锦鱼心里虽已决定要替他办这事,可还是有些气他瞧不上钟微,便道:“其实我不明白,你自己怎么不直接去问钟哲?你姐姐未必愿意叫别人这样揣摩她的心事。”
    王青山回过神来,正要说话,却见前头王青云停住了脚,转回身,朝他们招了招手,似乎是嫌他们走得太慢。却不知为什么一双美目突然惊讶地张得老大,视线透过他们的头顶,看向了他们身后,红唇微张,难得地有些失态。
    锦鱼忙回头一看,也惊讶住了。
    萧萧秋林、黄色翻飞的小路尽头,并肩走来两人。
    一人头戴金冠,衣着华丽,远远就见金光闪耀。
    另一人则身穿青色圆领锦袍,披着件半旧的靛蓝披风。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八品官服,隔得又远,不知为什么,却比旁边的闪闪金光更耀眼夺目,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锦鱼也没多想,提着裙子就朝后跑去,一口气跑近了,粉红着一张小脸,笑盈盈地问:“夫君,你怎么来了?”
    江凌上前牵手扶住她,嘴角带着笑,眼角却朝王青山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道:“按着日前的方子,梨膏已经做出了一批,本也想找钟兄请教一下如何销售。正好今日他有事到户部,来跟我打招呼,我便顺便请他过来坐坐。”
    钟哲在一旁啧啧摇头,笑讥道:“咱们的卫五娘子,果然是目中无人呀。”
    锦鱼红了脸,忙脱了江凌的手,笑着给他福了一福,行了礼。
    虽然江凌很忙,可她今天要见王青云的事,她还是有跟他提过的。
    两个女子见面,江凌自然也没说要陪同。
    寻常江凌都是卯时二刻上班,下午申时下班。这会子正是上班的时候。
    他突然跑来,还带来了钟哲,实在有些奇怪。
    如果只是要谈事,就要户部附近找个茶店不更方便?难道他是特意来钟哲来见王青云的?
    第68章 背后升官
    许是见她满脸狐疑, 江凌脸上微微一红,迤逦的眉眼往旁边一睇,含混道:“我刚才远远就见你跟王兄相谈甚欢, 在说什么呢?”
    锦鱼转眸, 见王青山已经走近, 她又飞快地扫了一眼钟哲, 刚才那些话倒不好现在跟江凌说,摇着江凌的手笑道:“议论办题跋大会的事呢。正好你们来了,也一起商议商议。”
    钟哲目光淡淡地乜了她的手一眼,再抬眼时,又是谈笑风生的模样:“听说你们要办一个题跋大赛, 我想着,不如两好并一好,借着这个机会把你们家的梨膏名声给推出去。可你家三郎却是迂腐得紧, 说这国色天香园是你的私产,江家的事不能老是借你的光。”
    这哪里是迂腐?分明是跟她分得太清。
    不过她这几天倒也想明白了。虽然她觉得有些生分,可是江凌的本意应该还是在维护她。
    现在她不介意, 可这种事就跟滚雪球一样, 一点点养大了别人的胃口, 觉得用她的嫁妆, 占她的便宜是理所当然的。以后她不想给, 或者是给得不如期待的多, 便平白生出许多的怨怼来。
    更何况这场大会还要替钟微选婿, 再弄成个梨膏推销大会,确实有些不妥。
    当下弯着嘴角道:“迂腐点好。若真弄些梨膏来卖, 我怕那些才子们嫌俗气,觉得我是在利用他们, 回头对我口诛笔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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