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被道歉了还得装比于无形:罢了。
    心里则暗爽无比。
    这不是靠他自己本事让严令低头的,而是靠着自己娘子。
    这感觉,怎么说呢?
    加倍的爽!
    看见严令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手足无措的样子,晋王冷声道:坐吧。
    他喊外面的人上茶。
    严令坐立难安。
    唐竹筠首先要做的是给妞妞降温,严夫人说,她已经抽搐过几次,所以高烧必须得控制住。
    王爷,您回咱们院里,把我的药箱拿来。还有银针包,可能不在药箱里
    晋王匆匆出去,看得严令两口子都有些愣。
    怎么这点事情,还得让王爷亲自去做吗?
    不过两人都担心女儿,所以也没说什么。
    见晋王出去,严令厚着脸皮开口道:娘娘,妞妞她
    很严重。唐竹筠道,一只脚已经在鬼门关里。我们尽人事,听天命。
    好好好。严令忙附和。
    如果女儿被治好了,以后他不怼晋王就是。
    但是想要同流合污,那他也做不到。
    最多,为了表示感谢,他可以给晋王送送礼。
    晋王很快取了东西回来,唐竹筠给妞妞扎针。
    晋王退到一边,见唐竹筠跪在脚踏上,默默地抽了个迎枕过来,低声道:你抬抬膝盖
    唐竹筠是有股干活气的,前世跟着她实习的研究生,刚开始不了解都经常被她训哭。
    不用,让开,挡着光了!她没好气地道。
    严夫人愣住了。
    严令也看向晋王,心想后者要是恼了,他可以帮忙把人拖出去。
    没想到,那般冷硬的晋王,却好脾气地在地上蹲着,低着头,努力不挡光。
    他往唐竹筠膝下塞了塞迎枕,小声地道:你抬抬
    唐竹筠这才皱眉抬了抬膝盖,跪在迎枕上。
    严令看得目瞪口呆。
    谁说他惧内了?
    哦,是他惧内。
    但是问题是,晋王这是什么?
    他舔狗啊!
    他是如何做到,外面不做人,回家做舔狗的?
    要是他的妞妞长大,找个这样的相公,他死也能瞑目了。
    再看着声息全无的女儿,严令心里又揪到了一起。
    晋王站起身来退到后面,又去点蜡烛,把四周弄得更亮堂起来,不让唐竹筠太费眼睛。
    看到唐竹筠鼻尖吣出汗来,他又帮她擦汗。
    他看起来,比唐竹筠还忙活。
    严令:
    这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怎么把媳妇伺候得跟娘一样?
    唐竹筠道:王爷,您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她没觉得违和。
    秀儿不在,总要有个人给她打下手。
    可是不仅严令,严夫人看得也大为震惊,并且眼热。
    别人都说她嫁得好,她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好抱怨的,但是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知冷知热的男人。
    罢了罢了。
    各人有各人的命,她这样的粗婆子,就配严令这样的糙汉子。
    老天爷,我不多求,该我吃的苦,我都认。
    我只求求您,把妞妞留下来给我。
    哪怕严令我不要了,我也要妞妞。
    您把福气,都给妞妞;三灾九难的都给我
    晋王自己把药端来,唐竹筠正好也施完针,让严夫人给妞妞喂药。
    娘娘,喂不进去。严夫人哭了。
    嘴对嘴喂。唐竹筠道,再不行,就得硬灌了。
    会有被呛到的风险,但是病情危急,两害相权取其轻。
    果然喂不进去,小孩子对苦是下意识抗拒的。
    唐竹筠和严夫人一起灌药,晋王上前帮忙。
    严令在旁边,手足无措。
    他看着晋王熟练地抱住妞妞,又吃了一惊。
    难道在王府,奶孩子抱孩子这些事,是王爷做的?
    终于把药灌了进去,唐竹筠洗了洗手,道:把她放下,我再给她扎几针。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娘娘,娘娘!小丫鬟声音急切,大舅爷派人来,让您回娘家看看,大姑娘发烧了!
    媛姐儿也病了?
    唐竹筠捏着银针,分身乏术,沉声道:让我大哥把媛姐儿带来看看。
    虽然感情有亲疏,但是现在,肯定得按照病情的轻重缓急来。
    如果没猜错,媛姐儿多半是染了风寒。
    爹和大哥对小汤圆,真是倾注了太多心血。
    晋王却担心唐柏心因此生出嫌隙,道:我去帮忙把媛姐儿接来。
    唐竹筠怎么能不明白他的用意,点点头。
    严令夫妇今晚受到了太多太多的触动。
    尤其是严令,他本来觉得自己是个讲情义的好男人。
    毕竟他这样山一样的汉子,能对付不了个妇人吗?
    只是他是觉得自家娘子,在最难的时候把爹娘都伺候终老,他不能忘本。
    并且他一直也因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个好的。
    现在他却有些心虚了。
    他看看严夫人,可是后者却没有搭理他的心思。
    严夫人摸摸女儿的额头,惊喜地发现,好像没有那么热了。
    唐竹筠淡淡道:暂时的,这只是第一关。她还得闯好多这样的关。
    严夫人眼圈含泪,无论如何,都拜托娘娘了!
    严令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严夫人,后者扯过去,胡乱擦拭眼泪。
    站在严令的角度,能看到她鬓角的白发。
    明明,她还不到三十五岁。
    当年那个和他一起偷偷滚草垛,俏生生,胆大火热,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姑娘,也老了。
    而再看唐竹筠,算年纪已经二十多岁,看起来却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没有多大差别。
    哪怕再过十几年,她也不会衰老成严夫人这般。
    从前时候在乡下,别人都说投军的他死了。
    严夫人道:死了就死了,死了严家也不是你们能欺负的。
    她侍奉公婆,养着三个儿子,还种着五六亩地。
    在村里抢水浇地,她比男人还彪悍,半夜就去抢水,路过坟地,看到鬼火,她大喊闹鬼,把其他男人吓回去,自己赶紧去抢水
    这些事情,她后来当成乐子讲给他听。
    严令说她,真是个泼辣货。
    可是也是心疼和感激。
    如果不是被逼到那种份上,她不愿意安生在家里待着吗?
    但是权力,也到底令他膨胀。
    严令好色,觉得以现在的地位,没个小妾都丢人。
    再说,他也确实有色心。
    可是严夫人太强硬了,他不敢,也不想忘恩负义,所以只能心里偷偷想。
    他心里,也是埋怨严夫人土包子,不知道跟着京城的形势走。
    他觉得,他是个好男人了。
    然而今日,他怀疑起自己来。
    和他比起来,晋王含着金汤匙出生,在萧家的日子,也不是他这样的泥腿子能想的。
    可是他怎么对王妃的?
    这人可能真不孝,但是对媳妇,没得挑。
    可是晋王妃呢?连个孩子都没给晋王生过,就被供起来了
    他们城里人,怎么这样啊!
    严令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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