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菲被杀一事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要说鲁方发疯只是被人传言说景德殿有股邪气,李菲被害、尤其还死得如此凄惨可怖,这事已让人对景德殿望而却步。皇上震怒,他有要事召见鲁方等五人,尚未召见,已一死一疯,隐约可察有人正意图阻止他召见这五人,于是谕旨颁下,即刻召见赵尺、尚兴行、刘可和三人。
    皇上正在召见赵尺三人,卜承海着手将那片树林逐寸逐分彻查了一番,随即赶到大牢。
    他居然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在李莲花觉得该是吃饭的时候直挺挺的站到了大牢之中。
    “你们退下。”卜承海对左右随侍卫和衙役淡淡地道。
    牢中的衙役对卜大人敬若明神,当即退下,在大牢之外细心守好大门,以免旁人骚扰卜大人办案。
    李莲花手脚都带着枷锁,卜承海冷眼看着李莲花,这人进了大牢不过两个时辰,据说向衙役索要了扫帚,将自己那个牢房清扫得干干净净。大牢之中本还有些草席,李莲花将外衣脱下铺在草席上,却还没有坐。卜承海开门而入的时候他正站着发呆,眼见卜承海进来,他微微一笑,“卜大人。”
    “李楼主。”卜承海语气不咸不淡,“近来万圣道封磬之事,又是深得楼主之助,江湖赞誉颇多。”李莲花啊了一声,莫名其妙的看着卜承海,不知他什么用意,卜大人这开审的因头未免扯得太远。只听卜承海道,“不知假扮六一法师,在景德殿作法,实是为了何事?”
    原来卜承海虽然秉公办事,但对李莲花倒是颇为信任,这才屏退左右,想从李莲花口中得知真相。李莲花又啊了一声,“这个……”假扮六一法师和在景德殿作法实在没有什么深意,不过是凑巧、凑巧,倒是方多病发现的那纸条之事不是小事。他沿着大牢慢慢转了一圈,卜承海一直看着他,一直看到这人转过身来,“卜大人。”
    卜承海点了点头,那人看着他微笑,然后道,“大人久在京城,可曾听闻一样事物,叫做极乐塔?”卜承海皱起了眉头,“极乐塔?你从何处听来?”李莲花若有所思,慢慢的道,“我想这东西与李大人被害一事有关……”卜承海面露诧异之色,沉吟了好一会儿,“你从何处听来极乐塔三个字?”
    “一本册子。”李莲花的语气很平静,“景德殿方大公子的房间内藏有一本无名的小册子,小册子封面之上便写着极乐塔三字。”卜承海问道,“那册子里写有何物?”李莲花摇了摇头,“画有一些不知所云的莲花、异鸟之类,大半乃是空白。”卜承海冷冷的问,“你怎知此物与李大人被害有关?”李莲花在大牢中慢慢的再转了半个圈,抬起头来,“这本册子在方大公子房中无端被人盗走,当日夜里,鲁大人无端发疯,第二日夜里,李大人被人所害。”他凝视着卜承海,“于是我不得不问,极乐塔究竟是何物?”
    卜承海目光淡定,仿佛在衡量李莲花所言是真是假,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地道,“极乐塔……传说是我朝先帝为供奉开国功臣的遗骨所建造的一座佛塔。”李莲花奇道,“这倒是一件好事,但怎么从未听说我朝曾立有此塔?”若皇帝当真做过这种有功德的事,怎会从来无人知晓?卜承海摇了摇头,“此事我不知详情,但此塔当年因故并未建成,故而天下不知。”李莲花微微一笑,“天下不知,你又怎么知道?”卜承海并不生气,“我知晓,是因为皇上召见鲁方五人进京面圣,便是为了极乐塔之事。”他并不隐瞒,“近来朝中大都知晓皇上为了扩建朝阳宫之事烦恼,皇上想为昭翎公主扩建朝阳宫,但先帝传有祖训,宫中极乐塔以南不得兴动土木,皇上想知道当年未建成的极乐塔究竟选址何处。”
    “先帝有祖训说极乐塔以南不得兴动土木?”李莲花诧异,“这是什么道理?”卜承海摇了摇头,“皇宫之中,规矩甚多,也无需什么道理。”李莲花又在牢里慢慢的踱了一圈,“极乐塔是一尊佛塔,因故并未建成。”
    “不错。”卜承海很有耐心。李莲花转过头来,突然道,“关于李大人之死,我等并未骗你。”他叹了口气,“昨夜我们追到树林的时候,李大人已经身亡,究竟是谁将他杀害、又是谁将他挂在树上,我们的确不知。”卜承海眉头皱起,“你们若是真不知情,又为何会追到树林之中?”李莲花咳嗽一声,极认真地道,“我等当真并未骗你,昨夜之所以追到树林,确是因为千年狐精的缘故。”卜承海眉头皱得更紧,“千年狐精?”李莲花正色道,“是这样的……方大公子养了条狗,叫做千年狐精,昨夜我们在景德殿喝酒,那只狗不知从何处叼来了一块染血的衣角,于是我们追了下去。”卜承海恍然,“于是你们跟着狗追到了树林,发现了被害的李大人?”李莲花连连点头,“卜大人明察。”卜承海面色变幻,不知在想什么,“既然如此,那只狗却在何处?”李莲花又咳了一声,“那狗即是方大公子所养,只怕狗在何处,也得问方大公子才知晓。”
    卜承海点了点头,“你所言之事并无佐证,我会另查,但不能摆脱你之嫌疑。”李莲花微笑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什么时候有饭可吃,暂时并不想出去。”卜承海微微一怔,也不再说话,就这么掉头而去。
    卜承海是聪明人,李莲花舒舒服服的在他铺好的草席上坐下,极乐塔之事恐怕牵连甚大,事情即与皇家有关,自是官府中人去理方才顺手。
    其实这大牢挖的深了,冬暖夏凉,除却少了一张床,睡着倒也舒坦得很。
    方多病被卜承海责令回家,以方大少之聪明才智,自然不会乖乖听话,何况一旦回到方则仕家中,方则仕与王义钏交好,只怕那公主就在不远之处。于是他走到半路身形一晃,两个侍卫眼前一花,方大公子已行踪杳然,不知去向了。两人大吃一惊,连忙飞报方则仕与卜承海,心中却暗暗佩服方大公子的轻功身法竟是如此了得。
    李莲花去了大牢,在临去之前衣袖微动,将那三张纸条塞入方多病手里。他既然要去大牢,自少不了要被搜身,而这三张古怪的字条他并不想让卜承海知道。方多病揣着这三张纸条,眼珠子转了几转,他虽暂时没想出要去哪里,但景德殿里那件包了蹄髈的衣服,还有他柜子里的吊颈绳索和玉簪还在,自是要去取了回来的。
    在京城的大街上转了几圈,方多病大喇喇的直接走近景德殿的后门,然后越墙落到庭院的大树上,避过侍卫的耳目,几个起落,上了自己房屋的屋顶。景德殿中此时只剩巡逻的侍卫,但殿里出了大事,巡逻的也是心惊胆战,即使是青天白日也不大敢出来。方多病落上屋顶,扫了眼屋上的泥土灰尘,突然发现在屋顶的泥土之上,除了那日夜里所见的痕迹之外,还有一些很浅的擦痕。
    是足印。
    他伏在屋顶,那几个极淡的足印在屋瓦的边缘,仿佛是那东西上来的地方,痕迹并不完整,甚至只是扫去了一点浮灰。但方多病在李菲被害的树林里曾经见过那染血的梅花足印,这屋顶上的足印赫然与树林里的血印相差无几。
    这是一样的东西。方多病咒骂了一声,窜上他屋顶的“人”或者“东西”,和在那树林里走过的是一样的东西。他揭开天窗,笔直落入自己屋里,“嗒”的一声微响,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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