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见李清懿面色有异,狐疑道:“怎么了?”
    长阑提醒道:“你说反了!咱们昨天猜测的结果是,不管咱们抓起来的是陈姝灵还是夜阑月,夜阑月最终都会让真的陈姝灵落到咱们手里,而她自己,在咱们消除了戒心之后,假扮成陈姝灵接近咱们图谋不轨。”
    长宁闻言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
    “慢着……”
    李清懿止住二人的对话。
    “我们还是被夜阑月给绕进去了。”
    长阑长宁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李清懿说道:“她做了这么多有用或没用的铺垫,让我们拐弯抹角生出许多猜测,而我们,确实掉入了她的圈套,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长阑吃了一惊,“夫人,到底什么意思?”
    李清懿说道:“不管夜阑月做什么,最终的目的都是接近咱们,对吗?”
    两个丫头茫然地点了点头。
    李清懿看着她们说道:“那一会,审问陈姝灵的时候,不就她最接近我们的时候吗?还用得着等事情过去再慢慢图谋?”
    长阑长宁愣了一瞬,随即悚然而惊。
    是啊,一会她们要审问那个不知道是不是陈姝灵的“陈姝灵”。
    而刚才在陈家众人面前不怎么严密的审问,给她们造成了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错觉,失去了原有的紧张感。
    等一会审问陈姝灵的时候,下意识的就会陷入到方才审问的氛围。
    那么。
    夜阑月这个时候若是要做什么,绝对是她们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长宁冷汗都下来了,“夫人,这么说,咱们手里的这个就是夜阑月?”
    李清懿咬唇半晌,说道:“一会……”
    她在两个丫头耳边嘀咕了一阵,两个丫头连连点头。
    回到仙棠居。
    长阑长宁让人搬了架屏风来。
    李清懿坐在屏风后头,见东西都安置好了,才开口说道:“把人带进来吧。”
    “陈姝灵”双手被捆在身后,狼狈的跪倒在地上,泪水涟涟,“你们弄错了!我才是陈姝灵,你们被骗了,被骗了!”
    长阑长宁按住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易容伪装的痕迹。
    二人对视一眼,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陈姝灵”看着她们,“现在你们相信了吧!我不是假扮的!我才是真正的陈姝灵!”
    长宁沉声问:“那你方才为什么答不上?”
    “我并非答不上,而是突然觉得舌头发木,话说不出口!”
    “什么?”长宁悚然一惊。
    屏风后的李清懿也呼得站起了身,“此话当真?”
    “陈姝灵”说道:“是真的!我爹当年写字揽袖的时候翘着兰花指被大伯二伯嘲笑,后来总是板着,手指便一直生硬的回勾着,姿势十分奇怪。我心里明明白白,却怎么都说不出口,那个人肯定会妖法!我姨娘说不定有危险!你们快放了我!”
    李清懿沉声道:“长宁,你先去看看,必要的话,将那个人也一起带过来,我们再仔细盘问一遍。”
    “是,夫人。”
    长宁退出去,长阑继续在“陈姝灵”身上摸索,可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李清懿问:“你说你是真的,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那个人能伪装的那么像?几乎和你分毫不差,还知道你们家那么多细微小事?”
    “陈姝灵”茫然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个人,但我有种感觉,每次她说话的时候,我都觉得脑袋不清醒。”
    “不清醒?”
    “对……就像是有人占用了我的脑袋一样……”
    “陈姝灵”说着,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长阑在一旁,也被她说的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林氏所说的抽取精魂那件事。
    她迟疑一瞬,询问的看向屏风后的李清懿,“夫人,咱们……”
    然而她话没说完,“陈姝灵”身上突然冒出一股黑烟,黑烟瞬间弥漫至整个屋子!
    “夫人,小心!”
    黑烟似乎有迷幻的作用,长阑瞬间头晕目眩,连站也站不稳了,咕咚一下栽倒在地!
    “夫人……小,心……”
    屏风后的李清懿惊叫道:“长阑!怎么回事!”
    “陈姝灵”阴恻恻的冷笑一声,转眼就出现在屏风后,“李清懿!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嗯?”
    她说了一句话后,突然怔住。
    因为屏风后根本就空无一人!
    她猛地回头,就看见长阑神采奕奕的站在她身后,哪里有半分中了迷烟的样子!
    “你!”
    长阑冷哼一声,一摆手,屋子里突然闪出十多个暗卫,一起朝夜阑月攻了过去!
    夜阑月双目厉色一闪,手上多了一把拂尘,凌空一甩,那拂尘里突然飞出万道钢针!
    暗卫们大惊,疾速后退。
    长阑却早从林氏口中打听出夜阑月的拂尘有千百妙用,一直有所准备,见她将拂尘拿出来,便将手里装着黑油的小罐子一甩,紧接着又将火折子扔了过去。
    呼啦一下,拂尘剧烈的燃烧起来,片刻就只剩一根光杆!
    夜阑月咬牙骂了一声“下作手段”,将光杆棍子一扔,拔出了腰间的软剑。
    长阑也用软剑,二人一时间斗的难解难分。
    不过长阑可没想单打独斗,大喝一声:“快来帮忙!”
    方才被钢针击退的暗卫和门外去而复返的长宁,一齐朝夜阑月攻了上去!
    夜阑月功夫不低,且有百般惑人手段,长阑等人饶是早有准备也被她打的乱了阵脚。
    不过四周封闭,众人只要稳住阵脚,夜阑月就插翅难飞!
    时间一拉长,夜阑月终究双拳难敌四手,露出疲态。
    长宁一直游离在战斗之外,眼看时机来了。手上突然一拉,头顶一口大铁笼从天而降,瞬间将夜阑月扣了进去!
    夜阑月怒意翻涌,这是将她当成畜生了!
    李清懿从众人身后走出来,“崇南万人敬仰的大国师,果真心智超群,手段百出。”
    夜阑月见李清懿出来,面上怒色渐渐消失,露出一副郑重的神情来,“李清懿,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李清懿扬眉,“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的心吗?很抱歉,我的心,早就给了秦增了。”
    夜阑月没想到她还有心思开玩笑,“都说大靖的女人温婉含蓄,你倒是把情情爱爱都挂在嘴边。”
    李清懿一笑,“怎么是情情爱爱呢?我说的是我的命。”
    夜阑月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你把命交给秦增来守护,秦增却不知道有没有命能从绿银岛回来。”
    李清懿面色不动。
    这是她和夜阑月第一次交锋,她不能露怯,不能让夜阑月在气势上占了上风。
    “我知道,你们的主君,应该知道秦增会去海岛上找他。”
    秦增那张海图她看过,据说绿银岛很有可能就是晠族主君的藏身之处。现在夜阑月提起绿银岛,说明晠族主君果真就在绿银岛上!
    夜阑月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知道,你就该做好心理准备,免得突然做了寡妇,心里承受不住。”
    李清懿却不为所动,看着她笑道:“秦增,不会输的。”
    她知道晠族主君是重生的,但并不知道他前世活了多久,又做过什么。而且对方也比她重生的早。不过,前世他必定是败了!
    要不然,他又怎么会重生呢?!
    谁又知道他前世是不是就死在秦增手里!
    “夜阑月,不必说些危言耸听的话来吓唬我。晠族主君是很厉害不错,但针对大靖的计划依旧败了,不是么?”
    “大靖的计划失败是因为澹台翎!”
    澹台翎就是林氏。
    李清懿闻言嗤笑道:“不,你错了,大靖的失败,是因为你们的主君所谓的预知未来之事,不过是个笑话。”
    夜阑月双目一紧,“此言何意?”
    “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是双命人的事吧?”
    “那又如何?”
    李清懿勾唇一笑,“你们那位主君知道我是双命人之后,就不惜代价要杀了我,但是他肯定没有告诉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我这个双命人吧?”
    夜阑月沉吟着看她,“双命人到底有什么玄机?”
    李清懿展颜一笑,意味深长的说:“这样的秘密,我怎么可能透露给你,不过,你也可以去问问你们的主君,说不定,他会把自己的底细向你全盘托出呢?”
    夜阑月面色一变,“他的底细?你的意思是,主君也是双命人?!”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事实就是如此,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除了我跟他以外,这世上还有第三个双命人!”
    “这不可能!”夜阑月目露凶光,“你是故意要扰乱我的心神,才在这里胡说八道!”
    李清懿看着她,显然,林氏并没有将自己对于“三缕精魂”的猜测告知夜阑月。
    林氏没有夜阑月的百般手段,却能与之匹敌,心智过人可见一斑。
    “夜阑月,前代圣女为了威胁崇南皇帝,抽取了淳妃母子三人的精魂,但最后产子身亡,没能完成这个计划,你知道吧?”
    夜阑月没有说话,但显然知道这件事。
    李清懿将林氏之前的猜测告诉了她,然后说道:“一缕精魂注入给了圣女腹中胎儿,也就是你们的主君得到了一缕精魂,所以他是双命人。而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得到了这缕精魂,但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三缕精魂,你猜是谁得了去?”
    夜阑月面色难看,“不会是秦增吧?”
    “你果真不如林氏聪明,”李清懿嗤笑一声,“秦增要是双命人,你们晠族早就被灭杀一百遍了,还能活到现在?”
    夜阑月冷冷笑道:“猖狂。”
    李清懿朝她扬扬下巴,“你继续猜。”
    她现在,就是用胡萝卜吊驴,逼着夜阑月动脑思考。
    但实际上,她比谁都想知道第三个双命人是谁!
    这么一个人藏在暗处,实在太危险了!
    不过,既然双命人的事,她比夜阑月知道的多,那她就可以利用这个噱头,诈一诈夜阑月。
    “夜阑月,那个人,你不是经常能见到吗?难道,一点端倪都没发现?”
    夜阑月一怔,目光变化,随即神色一点点裂开。
    李清懿心道,她不过模棱两可的暗示夜阑月,第三个双命人是崇南皇帝,夜阑月就把持不住自己的心绪了。
    看来她对崇南皇帝是动了真情的!
    李清懿再接再厉的刺激夜阑月,“看看吧,你身边的人,你一个都看不透,晠族主君,崇南皇帝,甚至林氏……”
    李清懿的声音充满鄙夷和轻蔑,“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被人利用,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夜阑月死死盯着她,一言不发。
    李清懿看着她,“晠族主君也就罢了,毕竟能者居上,你听命与他,也算是为晠族出力,可崇南皇帝呢?他明明跟晠族主君一样,通晓内情,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你冲在前面给他卖命,他不费一丝力气,就坐收渔翁之利!”
    虽然夜阑月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心绪,但李清懿紧紧盯着她的面色,依旧能从中发现端倪。
    她脸上没有表情,显然脑袋里是在急速的旋转,在回忆崇南皇帝的一举一动。
    随后,神色渐渐松弛下来。
    李清懿袖中的手暗暗攥住,看来,第三个双命人不是崇南皇帝!
    夜阑月在崇南皇帝身边十几年,可能比很多人都要更了解对方,至少比李清懿要了解。
    就像李清懿能从许多事情中看出秦增并非第三个双命人一样,夜阑月也能从一些事情中分析出崇南皇帝是不是。
    夜阑月恢复镇定之后,便察觉到了李清懿的意图,冷笑道:“看来,你也不知道第三个双命人是谁!”
    李清懿弯唇,“那又怎样?至少,我从你这里,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事情。”
    夜阑月脸色一黑。
    李清懿却不再看她,给了长阑一个眼色。
    长阑将胳膊伸进铁笼捏住夜阑月的下巴,往她口中塞了一颗药丸。
    夜阑月立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李清懿看着她冷冷说道:“还不够。”
    夜阑月这些年利用穆仁成搜刮大靖的粮饷,受苦的不止是边关的将士,还有那些勒紧肚皮苦苦纳税的百姓。
    不让她吃点苦头,难以纾解心头愤恨。
    “踩碎她的脚骨,别让她有一丝逃跑的可能!”
    夜阑月面色大变:“慢着!我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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