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张嘴打了个哈欠,它嘴里就会冒出一股热气。
    张阳推开它要凑上来的熊脑袋。
    岑文本颔首道:“下官就先告辞了。”
    张阳又扒开熊大搭在肩膀上的爪子,又道:“文本兄,慢走。”
    岑文本又看了一眼熊大,转身就离开了。
    张阳把熊大背上的积雪被拍走,领着它往家里走去。
    寒风席卷着关中大地,张阳来到程处默家的酒肆,今天这里没有开张,也没有客人。
    带着熊大进入酒肆中,感受到屋内的温暖,它又打了一个哈欠。
    李泰和程处默正在吃着火锅,“岑文本走了?”
    张阳从一旁的柜子上拿出一卷毛毯,给它铺上这头熊才肯卧下来趴着。
    在火锅边坐下来,看着俩人道:“查得怎么样了。”
    程处默拿出一卷竹简,“这是我们查到的消息。”
    张阳看着竹简中的内容,“朝中没有拿到游文芝?”
    “嗯。”程处默颔首道:“我们的人查到游文芝早在刘兰到长安之时就逃往了齐州。”
    张阳拿过竹简仔细看着其中内容。
    李泰补充道:“在刘兰的幕僚中确实有个叫做许绚会的人,这人对刘兰说过北海出天子的话语,这人被拿了也不冤,因刘兰得知这个幕僚的话语,便一直在朔方主持军事,留着这样说谋逆之言的人,该死。”
    “这让我想起了当年有个人物,叫安伽陀,他也说过一句话有李氏应为天子,后来让隋帝杀了海内姓李者。”
    “如果隋文帝要是真这么做了,皇爷爷他们便不能称帝,如今前隋战乱至今不过二十余年,还有不少心怀叵测的人活着,会有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张阳将这个竹简放在一旁,“他们跟齐王有什么关系。”
    李泰淡淡道:“许绚会就是那个与齐王有联系的谋士,至于游文芝是何干系,确实想不明白。”
    程处默嘴里嚼着羊肉,“好找,跑不了的。”
    张阳喝下一口酒水,带着熊便离开了。
    李泰看着屋外的风雪低声道:“多少年了,还以为敢动骊山动手的人都已经死绝了。”
    程处默点头叹道:“唉,现在张阳位高权重,已很少有人结怨了,当年老货就说过有些恩怨趁早结清为好,留得越久越是祸患。”
    长安城内,有不少不良人正在走动。
    狄仁杰站在长安城外听着几个不良人讲述的话语,大理寺派出不少人手去朔方,要去抓两个人,一个叫做许绚会,另一个就是游文芝。
    这两人像是早就料到刘兰会出事,早早就逃了。
    李治问道:“仁杰,你说他们俩人是一伙的吗?”
    狄仁杰颔首道:“如果是一伙的也该出现分歧了,在下问过许侍郎,他知道的也不多,总觉得此事背后还有人。”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狄仁杰皱眉道:“看不出来,朝中看似有意瞒着消息。”
    两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孙伏伽身上,他正听着一个个不良人的禀报,神色凝重。
    之后孙伏伽又叮嘱了几句,又有几队不良人离开,此刻走的已不是朔方方向了。
    “有变故?”李治看出了端倪问道。
    “嗯。”狄仁杰重重点头,但又看孙伏伽忙碌的身影,不敢上去多问。
    大理寺的人手,数队不良人,李君羡所带着宫中直属兵马,还有红烧肉帮的人。
    一共数队兵马正在追寻许绚会和游文芝的下落。
    红烧帮的骨干,樊洪有了收获,今天抓到一个刘兰府中逃出来的仆从。
    顺着一个仆从又找到了一个游侠。
    这个游侠是长安城的生面孔,他逃出长安城之后过了渭水就被红烧肉帮的人逮到了。
    樊洪这个游侠与仆从丢入柴房,铜铃般的大眼打量着两人,看到了他手掌虎口处与指关节的老茧,皱眉道:“行伍中人。”
    那游侠点头道:“你们不是官府的人?”
    樊洪回道:“惩奸除恶,维护正义。”
    那游侠了然地轻笑一声,“卖红烧肉的?”
    “看不起卖红烧肉的吗?”
    “还以为世家之乱后,你们这些人都散去,没想到长安城还留了眼线,是某家大意了。”
    他颔首道:“某家敬士弘,要杀要剐轻便。”
    樊洪记下这个名字,又道:“这个仆人交代了,是你让他鼓动刘兰兵犯骊山?”
    敬士弘回道:“他本就不得好死,有什么好说的。”
    “你和他有仇怨?”
    听樊洪再问,他就不回答了。
    “是谁指使你们的?”
    见对方还不回答,樊洪拿出麻袋给他们套在头上,挥了挥手,便有三两壮士将人带出去。
    好像是走在官道上,道路很平坦,但被冷风吹着还是令人不住打着摆子。
    敬士弘不知道自己被带往何处,他也做好了一死的准备。
    又过了半个时辰,敬士弘被人带入一间屋中,这里很温暖,仔细闻了闻还有煮熟的羊肉味。
    “就是他们两人。”
    敬士弘又听到别人的话语声,这个话语声很洪亮。
    “什么人,什么来路?”
    樊洪回道:“路上抓的,刘兰去攻打骊山就是这两人怂恿的。”
    那被麻袋套着头的仆人道:“刘兰要找死,那就成全他,不是我等怂恿的,是刘兰觉得灭了骊山,能给他壮大声势,他这才去的,他是个蠢货,我不蠢。”
    言罢,又有一个稍显年轻的话语声传来,“敬士弘?倒是记得当初有个跟随隐太子的人叫作敬君弘的将领。”
    “那是我叔父。”
    “嗯,原来如此。”那个年轻的声音多了几分释然,“北齐右仆射敬显儁的后人,过去这么多年,你们这一脉竟还有后人活着。”
    当年李建成在玄武门被杀,敬君弘便是去救人的,后来也被杀了。
    这都是当年的旧事,时过这么多年,还有余孽。
    没想到藏到了现在,李泰觉得父皇还是太仁慈了,当年留下了太多支持李建成的旧人。
    接着敬士弘听到了咀嚼吃食的声音,忽觉得自己肚子饿了,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
    “你们与许绚会,游文芝是什么关系?”
    “不认识。”
    “不认识?”李泰的语调高了几分,“那你们和齐州有什么关系?”
    “与齐州无关。”
    屋内又陷入了沉默,李泰思量半晌,沉声道:“不对,你在说谎,你说你们想让刘兰死,完全不用等他去骊山,再交给朝中处置,在大理寺的地牢中,刘兰死不死,不是你们说了算的,如果他想要死,你们还有很多手段,何况是他的仆从。”
    “英雄好汉说一不二,死也能死得体面一些,说吧,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敬士弘低下头,又不言语了。
    李泰缓缓道:“无妨,你们不说也没事,我们会查明白的,交给大理寺。”
    樊洪大声道:“喏。”
    程处默又问:“接下来怎么办?”
    “等抓到许绚会和游文芝就什么都清楚了。”
    “慢着。”敬士弘忽又大声道,“我说,但请一定要让刘兰死。”
    屋内传来一声冷哼。
    “说吧。”
    “我是会云县县尉游文芝的随从,当年我逃出长安城流落在外已有十余载,是游县尉收留了在下。”
    “县尉确实与刘兰有来往,但一直以来,县尉不满他的作风,早在来长安城之前就说过要攻打骊山,如果骊山败在他的手中,便会有更多人响应他。”
    李泰冷哼道:“是谁给了这蠢货自信的。”
    “是许绚会,县尉一直劝说刘兰远离许绚会这样的小人,只不过刘兰与县尉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劝说无果后便让某家跟着刘将军长安,如果他要自找死路,便告知县尉,任由刘兰去死。”
    “之后的事便是这样的。”
    李泰沉声道:“如此说来刘兰确实有反心。”
    敬士弘回道:“他确实有,为以免遭到牵连,所以县尉告发了他。”
    李泰再问道:“你们与齐州有什么关系。”
    “县慰与齐州没有关系。”
    “那他跑什么呢?人去哪儿了?”
    敬士弘不言语了,如果县尉与齐州没有关系,与齐王李佑没有瓜葛,他在跑什么?
    李泰又道:“他们知道的也不多,交给大理寺吧。”
    樊洪应声道:“喏。”
    看着两个头套着麻袋的人离开,李泰颔首道:“所有人都知道李佑要谋逆了,可怜只有他自己觉得,他的谋逆能够成功。”
    程处默笑道:“陛下让这么多人马去捉拿,也是为了让这场谋逆消弭,让李佑打消了那个心思。”
    “是啊。”李泰低声道:“只要他不造反,父皇顶多将他另作处置,倘若他造反了,他的下场生死难料,也会牵扯很多人,但愿他能够回心转意。”
    “那游文芝与许绚会的下落还查吗?”
    李泰低声道:“这毕竟是父皇的家事,处默兄的人手不要再插手了,不查了,就让父皇自己去决定。”
    程处默叹道:“从脚程来看,他们多半还未到齐州。”
    十一月的寒风越来越刺骨,李世民听着孙伏伽勃然大怒,“朕的好儿子呀。”
    孙伏伽低声道:“已快马加鞭命人去传讯了。”
    李世民捏着手中的奏章,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太监连忙端上药汤,“陛下要注意身体。”
    皇帝的呼吸沉重,闭着眼好似在忍受着怒火在发抖,又道:“将李佑贬为庶子!”
    “陛下!”孙伏伽又道:“若真如此下旨,会更激起齐王的反心。”
    李世民咬着牙道:“朕是天可汗,朕是皇帝,他是皇子!更要以身作则。”
    孙伏伽劝道:“已派人快马加鞭去传信,若齐王殿下能够幡然醒悟,或许还有转机。”
    李世民沉思道:“朕自会思量,你退下吧。”
    “喏。”
    走出甘露殿,孙伏伽心情与这漫天的风雪一样,很乱。
    此刻就算是齐王李佑不造反,他被贬为庶人的结局,在所难免。
    孙伏伽的脚步很慢,一步步走着心中越发沉重。
    只是走到了承天门,他遇到晋王李治。
    “殿下,是在等下官?”
    李治一脸的笑容,“听闻大理寺派人去齐州了?”
    孙伏伽解释道:“是有两个反贼逃去了齐州。”
    李治看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公孙小娘跟在一旁,“殿下,天气寒冷,不去殿内坐在暖炉边。”
    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耳朵与双手也冻得通红,李治淡淡道:“那就去崇德殿吧。”
    这个月,从齐州来往长安城的消息很多。
    李承乾这些天一直都在高陵县,赵节脚步匆匆而来,“太子殿下,齐王要反。”
    李承乾手里的铁夹子顿了顿,而后又将一些木炭夹入炉子中,放上水壶低声道:“孤这个弟弟自小就顽劣。”
    赵节又叮嘱道:“陛下正在让人彻查与齐王有走动的人,当初太子殿下大婚,齐王还送了一对玉给东宫,殿下又送齐王一匹骏马,恐怕……”
    李承乾平静地道:“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
    又觉得赵节的话有些道理,便又写了一封书信,劝李佑莫要一意孤行,“将孤的信送去齐州。”
    “喏。”
    只是这信刚出了高陵县,就被裴行俭与李道宗给拦住了。
    赵节安抚着来回踩踏的马儿,“两位,太子殿下命卑职去送书信。”
    李道宗在冷空气中叹息,化作一团白雾,“果然被骊山说中了。”
    裴行俭拍去身上的积雪,“将太子的信交来。”
    “为何?”
    赵节狐疑地看着两人。
    没等他拒绝,裴行俭就夺过了他手中的书信,将这封书信撕了,纸片随风而散。
    “你……”赵节指着两人当场语窒,一个是京兆府尹,一个是江夏郡王又不好发作。
    而太子殿下如今流落在外,不能节外生枝。
    李道宗问道:“裴府尹就不看看信中的话语吗?”
    裴行俭道:“只要信没有出去,就不用看。”
    “也对。”
    李道宗说着话,对裴行俭多了几分钦佩。
    赵节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回去,将事情说了一遍。
    李承乾皱眉道:“他看信中内容了吗?”
    “回殿下,裴府尹没有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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