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会有一种疏离感,最近这种念头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
    马车一路驶到长安城前这才停下,当带着小武来到家中的时候她倒是没有露出胆怯,而是好奇地看着四周,李玥走入屋中,小武迈着小短腿,像是在冒险她当初张望着四周,直到她想把手伸向小熊的时候,小熊面对陌生人还是很警惕地往后退。
    这小姑娘对一切都很好奇,一双手再次抱起小武,李玥把她抱在怀里,“你和小熊还不熟络,等它记住你的气味之后,你也可以和它玩了。”
    小武看着小熊点头。
    “我带她洗个澡。”李玥看着还显邋遢的小武说道。
    “嗯,我们家里有适合她的衣服吗?”
    “我以前的旧衣裙改一改就好了。”
    没等张阳回答,她便抱着人去了浴室。
    张阳收拾着一些肉菜,想着今天晚上做什么吃,隔着墙可以听到浴室内的水声,还能听到媳妇和小武低声地讲话。
    “你怎么一点都不怯生?”
    李玥的话语声传来。
    虽然听墙根不是一件好事,在这个建材种类选择并不充裕的情况下,很难做到隔音这种事情,做菜的时候正好听到应该不算偷听了吧。
    “爹爹说了要让听公主殿下的话。”
    “你还有一个师姐,不过她住在宫里,以后我会教你数术。”
    又只剩下了水声,话语停下了?
    “你要记住,是你的天赋让我收你为徒,而不是我选了你。”
    “记住了。”
    晚饭上桌,家里从此多了一个小客人,多放了碗快在桌子上。
    对一个五岁的小姑娘来说突然离开自己父母,就算是武士彟有交代,跟随陌生人生活她竟然都不胆怯害怕。
    夜晚夫妻俩正在给西厢记做着最后的修整,小武安静地拿着一卷识文解字看着,也不知道她能看懂多少。
    校对好两篇的内容,张阳疑惑道:“你不觉得小武太过沉闷了吗?”
    李玥看了一眼专心看着书卷的小武,“确实太过沉闷了,不像丽质她们这么活泼。”
    “我觉得是她不想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表达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李玥问着。
    油灯摇晃的光照在相对而坐的夫妻俩脸上,李玥习惯性地给面前的夫君倒上一碗茶水,自己顺手拿了一颗干枣在嘴里嚼着。
    “可能是他父亲或者母亲从小的教导有关。”张阳思考道。
    “嗯。今天也看到了。”
    她有些担忧小武,小孩子最好就是活泼又开朗地长大,张阳安慰道:“把她带到宫里,让她多和宫里的孩子们玩闹玩闹,你要慢慢开导吧。”
    李玥点头,“现在她年纪也还小,这才五岁再好好培养她的性格也来得及,等她长大了或许就会忘记五岁之前的记忆。”
    校对好前几篇,李玥将其整理好,“这些足够我们印出其中一卷了,一早我就交给王婶,让她送到村子开始准备。”
    张阳喝着茶水,“这一次印五千册,还是老价格一百钱一册。”
    这方面,李玥已经不和张阳计较了,有了这三个工程可以将村子的生产力提升好几倍,“嗯,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她便抱着小武去休息,张阳回到自己的工作台,继续打磨着一个机扩,拿起一块燧石当它划过铁片的时候,会有一些火星子迸溅。
    天亮的时候,夫妻俩带着小武吃了早饭,意外地发现小武特别喜欢粥,她吃了一大碗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是她第一次去宫里,李玥给她梳理发髻好好换上了衣裳好好打扮了一番。
    再给她换上了以前穿过的旧衣裳,衣服改短了不少。
    现在小武整个人看起来有灵气许多。
    夫妻俩走出家门,就像是一家三口,东市的叔叔婶婶们见到也是好奇,小声议论着。
    一直走入到宫里,小武的目光观察着一座座宫殿,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朱雀门尽头的太极殿,看到了大唐权力最中心的地方。
    到了立政殿,太极殿消失在她的视野中,这才收回目光。
    见李玥带着一个女孩子来到立政殿,原本吵闹的孩子顿时安静下来。
    李玥向皇后介绍着小武,知道了这孩子是应国公的女儿,长孙皇后笑道:“好漂亮的女娃娃。”
    向皇后行礼问安之后,张阳也走向了东宫。
    东宫前崇文馆门口,张大安正向李承乾解释着。
    从开始编撰这本读物,接连半个月张大安几乎都是住在崇文馆中。
    看张阳来了,李承乾犹如看到了救星。
    太子一脸惊慌的模样,张阳纠结道:“太子殿下,何事如此惊慌?”
    李承乾手里拿着这卷书,“大安说此书纲要乃是出自孤之手。”
    张阳接过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四个字课外读物。
    大安在取书名上都是这么地朴素。
    打开书,文字入眼细细看着其中的内容,张阳点头道:“嗯,完成的不错。”
    李承乾神情惶恐,“大安说此书纲乃是孤所作,还说是根据孤的纲要写出来的。”
    张阳点头道:“对呀,我是看着太子念这份纲要。”
    闻言,李承乾痛苦地扶着自己的额头,“等会,你让孤好好回忆回忆。”
    再看大安憨厚的笑容,张阳笑道:“这就是我们崇文馆的第一个成果,你让人将这个成果交于陛下,此等课外读物能够引起人们的阅读兴趣,也让他们更加主动地读书识字,让我们大唐的读书人更多,把我的这番话语也转述给陛下。”
    “喏,这就去办。”
    李承乾的表情由痛苦转变为麻木。
    来到他身边,张阳小声道:“太子殿下回忆得如何?”
    “孤当真能写出这种纲要。”
    见他还是不信,张阳走入崇文馆,这里有一张矮脚桌桉,桌桉上放着乱糟糟的书卷,从这些书卷底下拿出一张宣纸。
    上面写着的就是当初的纲要。
    张阳将这份纲要放到李承乾面前,“太子殿下请看。”
    李承乾迷茫道:“看什么?”
    “请看这份纲要,这是太子念诵让臣记录下来的纲要,纲要上写着的故事集摘选是什么?”
    李承乾思量着,“孤以前在母后那边看过一卷故事书,此书是玥儿让人送来的,孤就让人抄录的一份,平日里看着解闷。”
    “那就对了。”张阳再次指着其中一份纲要,“还有这个咸有一德摘录?”
    李承乾点头,“孤确实也背诵过。”
    张阳再指出一处,“春秋左传,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
    “孤记得,这些都是孤要背诵的。”
    李承乾不住地点头,眼神中的迷茫之色更重。
    张阳笑道:“这上面的种种太子都记得,太子为何还想不起来?是不是酒后又忘了?”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皱眉闭眼捂着脸,“孤现在感觉很痛苦。”
    拍着他的后背,张阳又小声安慰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再想只会越来越痛苦,我们去喝茶下棋。”
    “也好,也好。”
    张大安将一些话语转述给宫人,并且交代将此书也交给陛下。
    宫里的太监办事还是很麻利的。
    不到半柱香的工夫,课外读物这卷书就出现在了李世民的桌桉上。
    “陛下,此书是太子殿下的崇文馆所出,特来呈予陛下。”
    李世民拿过这卷书看着上面的内容,“朕让张阳开办崇文馆,他就用这么一卷书来交代给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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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监躬身道:“此书乃太子所立纲要,由少师张阳书写纲要,再由崇文馆张大安编撰。”
    李世民神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安静地坐着。
    光是这种威严就让一旁的太监与宫女不敢抬头,也不敢动弹。
    许久之后,李世民站起身走出了甘露殿,一路走过太极殿来到吏部。
    此刻吏部之内,高士廉正闭目养神。
    听到小吏在耳边讲道陛下来了,年迈的高士廉缓缓站起身,看到李世民躬身行礼,“老臣拜见陛下,老臣行事怠慢失礼,还请陛下赐罪。”
    眼神示意,让一旁的官吏全部出去,李世民换上笑容扶着高士廉,“舅父何出此言,何来赐罪?如今年事已高朕特意让吏部多派了一些精干文吏,便是希望能够给舅父分忧。”
    李世民又道,“不知舅父近日身体如何?”
    高士廉抚须道:“时常忘事,时常昏睡,忘记了时辰,有时醒来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有家人安抚才知身在家中。”
    “朕安排太医署再给舅父看看身体。”
    “不必了。”高士廉摇头笑着,“年事已高皆会如此,治不好。”
    握着高士廉的手,李世民沉默着。
    “臣将吏部诸多事宜都交给杨师道,此处多数事宜都是交给了他来主持,是一个得力的臣子,就是为人优柔寡断。”
    “朕明白,吏部缺少能够做决断的臣子。”
    高士廉缓缓点头,“要是杜如晦还在就好了,以他的才干定能担任吏部重任。”
    “当年那些人与朕戎马半生,功成正是安享之时,如今朕想立盛世他们却看不到了。”李世民言语中带着感慨。
    高士廉浑浊的双眼看着桌桉,“若杨师道不堪大用,陛下可让长孙无忌任吏部尚书,若不然魏征也可,吏部一职涉及官员升迁任用,用人之时陛下要慎之又慎。”
    “朕定当谨记舅父嘱托。”说完话李世民拿出一卷书放在桌桉上,“朕念及张阳才干,任他为东宫少师让他留在太子身边,再者开办崇文馆,已有半月过去,现如今却编撰了这么一本书给朕。”
    高士廉愣了愣,拿起这卷书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
    “不如朕念与舅父听?”
    “能看清。”高士廉看完第一篇不住点头,“老臣很喜欢第一篇农夫与蛇的故事,究竟是农夫的善害了自己,还是蛇咬死农夫之过?”
    “舅父以为如何?”
    高士廉摇头,“寓意很不错,若不是陛下提及老臣都快忘了这个让大唐兵不血刃拿下河西走廊的才俊。”
    李世民点头,“现在他收敛了不少。”
    高士廉又问道:“如今他任何职?”
    听到这么一问,李世民心中泛起酸楚,还是装作若无其事耐心地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朕念他才干,将他留在了太子身边,将崇文殿改制崇文馆希望他们可以多招收人才,给出治国方略,既是敲打也是磨炼。”
    “身为太子近臣不急功近利,更不想着在陛下面前展露才华。”高士廉思量再三低语道:“此人偏偏写了这么一卷书?”
    “正是如此。”李世民还是拿出了晚辈该有的尊敬。
    又是抚须,高士廉又笑了笑,“陛下都已经为他铺好了路,他却还在原地踏步,张阳年轻却不气盛编撰此书无伤大雅,又不立功,不会引起朝堂之人偏见,也不会在陛下眼中犯错,此种举措也可贻笑大方。”
    喝下一口茶水,高士廉点头,“编撰此书可利官学没错,书籍不嫌少,身为太子近臣不涉朝政,才学内敛心性平稳,知道他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朕以为张阳并不信任朝堂。”
    “非也。”高士廉否定道:“他是个会把握分寸的孩子,陛下若用好了将来也是一个与社稷有益的臣子,不知如今教化如何?”
    李世民低声道:“朕会安排他与舅父见面。”
    高士廉稍稍点头,“或许这是老夫这辈子最后一次与他见面了。”
    李世民闭眼缓缓呼吸,“舅父一定养好身体。”
    东宫,李承乾反复看着这份大纲问着张大安,“那卷书当真是你一个人编撰出来的?”
    “回太子,纲要上写得很详细,臣只是摘录而已。”
    “以前孤没觉得你有这等本事。”
    张大安躬身道:“兄长时常说要多想想,每一次落笔的时候臣都会想很久。”
    “你的兄长?张大象?”
    “是张阳,他待臣如亲弟弟,这声兄长也是应该的。”
    还以为经过张阳的点拨,张大安聪明了,现在再看他憨厚的笑容,还是和之前一样,李承乾摇头确认是自己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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