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陛下额头的青筋已经冒起。
    一旁两个侍卫目光看着这个年轻尚书,手已经放在刀把上。
    杨婶和王婶安静站在一旁,只要他们敢拔刀,一家人随时准备好了与皇家鱼死网破。
    张阳的话语还在继续,“陛下有意让卢承庆做户部尚书,以清查田亩之事诱之,让他与骊山产生矛盾,借此想要臣与五姓大族中人结怨,这一次结怨往后臣势必要面对世家的报复,而陛下可以从中进行疏导,大不了我人头落地,或许五姓认栽,而在人们眼中陛下还是那个英明的天可汗,不论怎么算您都是不吃亏的。”
    拿起桌桉上的茶水,张阳缓声道:“陛下说我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那陛下呢?陛下永远是英明的,背地里用的手段一样不比臣少。”
    君臣翁婿间的对话,如针尖对麦芒。
    李孝恭提了提自己的衣襟,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要不是今日听了一遭,才知道张阳和陛下之间发生过这么多事情。
    而且还有一种撕破脸的味道。
    他们翁婿两人平时谈话都是这么刺激的吗?
    心中惴惴不安,此刻李孝恭很想装醉睡倒湖弄过去,可偏偏倒的还是茶水。
    话语说完,皇帝又沉默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看向自己的女婿,“朕要说从未这么想过你信吗?”
    张阳点头,“臣当然相信了。”
    “你拜张公瑾为师,他都教你什么了?”
    “回陛下,老师能教的都教了。”
    苦涩地笑着,李世民摇头道:“他教出了一个好弟子。”
    张阳举着茶杯,“臣会将此话转述给老师。”
    李世民沉声道:“这一次攻打逻些,都是你的安排,你想要说什么直说,朕一应答应你。”
    “骊山新家修建所需要木材和石料,一应由工部提供。”
    “一应由工部提供?那是需要多少的石料木材?骊山行宫这么大都被你平了,所要石料与木材可以再给朕建设一座行宫了!”
    “陛下若不给,臣也不勉强。”
    “朕给!”李世民咬牙切齿说出两个字。
    “还有之前答应过的工匠是否可以给骊山了,去年答应的事情陛下都拖了这么久。”
    “好!朕一应给你。”
    张阳笑着起身行礼,“还有一事,吐蕃还有一波使者就要来长安了,这件事能否交给礼部全权来办。”
    李世民颔首道:“这本就是礼部的事情,不过具体谈了什么朕要安排人旁听。”
    “听凭陛下安排。”
    还想再说什么,此刻又说不出口,李世民又是摇头一叹便离开。
    等皇帝带着人离开了,一家人这才长出一口气。
    看李孝恭还坐着,张阳不解道:“你说咱们陛下是不是心理上有什么问题。”
    李孝恭迟疑道:“老夫不懂心理上的问题是什么意思,现在老夫觉得陛下不是好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口茶水呛在喉咙口,张阳不停咳嗽着,“我是好人。”
    李孝恭摇头道:“如若陛下真要你有死无葬身之地的一天,你一定叫上来老夫。”
    “您来给我烧纸钱吗?”
    “你还年轻,老夫替你死了,只不过老夫全家老小都交给你照顾了。”
    感受着李孝恭拍着自己肩膀的力道,他一边走着一边自语道:“可怜的孩子。”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张阳看着李孝恭的背影,莫名觉得这个背影高大了许多。
    仔细想想和李世民说的这番话,或许他觉得有朝一日皇帝真会砍了自己的脑袋。
    感受到腰间传来的剧痛,张阳倒吸一口凉气忍着痛,“媳妇,你这是做什么?”
    李玥拧了两下,又挥着拳头使劲捶打了一番,像是发泄完了她又低声道:“现在好了,没什么。”
    心说这又是什么地方惹媳妇不高兴了。
    把盘中还剩下的一只包子喂给小熊吃。
    李玥把家里收拾一番,给小武也换上了旧衣裳,“夫君都收拾好了。”
    张阳看了看天色,“只要老天不下雨,谁也不要阻挠我们建设新家。”
    平静的生活又过了三天,这一次李世民很大气,让工部将骊山建设新家所要的木料和石料全部供应给骊山。
    阎立本带着一群工匠而来,这里面还有铁匠。
    在大唐能做铁匠营生的人不多,对阎立本来说拿出三个铁匠就像是割工部的肉,走一个少一个。
    接过张阳递过来的清单,阎立本诧异道:“要这么多?”
    张阳咧嘴笑道:“这是答应的。”
    阎立本皱眉道:“陛下是给张尚书营造新家的石料和木材,按照张尚书所列数量,这些够建造一座城了。”
    先是清了清嗓子,张阳脸不红心不跳,“这就是用来建设新家的,我的新家很大,嗯!对,很大。”
    既然是陛下同意的阎立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又道:“这些工匠都是营造的好手,还望张尚书好好对待。”
    “一定一定,我们骊山能够给他们原本在工部两倍的工钱。”张阳笑呵呵讲着看到工匠队伍中一个熟悉的面孔,“咦?江师傅,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去工部混了。”
    须发都已经白了一半的江老师傅狐疑地看了看眼前这个和工部尚书有说有笑的年轻人,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便跟着牛闯走入村子。
    反正都是陛下同意,再者说这些石料本就一直有犯了事做苦役的人在开采,给张阳倒也没什么。
    对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阎立本收下这份清单,“当初见你还是个黄毛小子,现在都能和老夫平起平坐了。”
    “您说笑了,我还是当年的黄毛小子。”
    阎立本看向不远处正在建设的工厂,不少青壮力正在劳作,“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您讲。”
    “骊山需要这些工匠是为了更好地营造手艺?”
    张阳解释道:“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提高技术水平,从而来提高生产力,您要说提高手艺也没错。”
    “若有突破,可否告知工部。”
    阎立本拿着建材的大头,骊山建设在即还离不开建材。
    “如有技术突破一定和工部分享,我们一起进步,一起来振兴技术。”
    听到这话阎立本会心一笑,“如此,老夫便放心,你们骊山需要什么尽管和工部提。”
    “您慢走。”
    送走阎立本的心情是美丽,至少可以让骊山有一个白拿建材的地方。
    关中的雨季要等五月才开始,刚进入三月的时候便又来了一场春雨,春种时节是最忙的。
    有人说华西秋雨,这就是用来说关中的反常的秋季连阴雨。
    也有人说过,只要在秦岭开一道口子,在春夏的时期便能让关中秦地有更多的雨水。
    很有意思的一个说法。
    春雨一下就是接连好几天,新家的建设只好先告一段落,村子里也开始了忙碌的春种。
    雨水飘洒在长安城的每个建筑上。
    张阳和李玥坐在屋檐上下棋。
    夫妻俩的棋局很是有意思,放着俩副棋盘,一边是象棋一边是围墙,正收拾家中杂物的杨婶看着好奇,寻常人一盘棋就已经是绞尽脑汁。
    这夫妻俩人能够同时下两盘棋。
    此刻李玥俏目盯着棋盘,纤细的手指拿着棋子,象棋上不是夫君的对手,好在夫君对围棋也不擅长。
    本以为这两天看了围棋的棋路见解能够在围棋上赢夫君一筹。
    眼下应对起来很是吃力。
    桌桉上放着一块银饼,只要夫妻俩人谁能赢下同时两盘,这块银饼就归谁,要是两盘棋一胜一负那只能再次重来。
    李玥的目光看着象棋这边,夫君的棋子已经杀到了将前,而围棋这边,夫君正在一点点蚕食自己。
    沉思许久,李玥缓缓落下一子。
    棋子刚刚落下,便被夫君给吃了,再看象棋这边,张阳移动自己的车推到将前,“将军!”
    围墙和象棋同时进行很是锻炼思考能力。
    李玥摇头道:“夫君赢了。”
    张阳笑着收下这块银饼,“还有什么要挑战的,我很乐意接受。”
    “我给小武做衣服去。”李玥收起自己的衣裙走入家中。
    春雨一连下了四五天,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这天,一队吐蕃人急匆匆来到长安城前说明了来意。
    许敬宗带着礼部的人前来迎接。
    自去年隆冬时节到现在,这已经是第二次接待吐蕃的使者。
    先是把人领进了外交院,张大象不解道:“张尚书还没到吗?”
    许敬宗收拾着桉卷解释道:“说是过会儿便来。”
    外交院人手进进出出,张大素先让这些吐蕃人坐下来喝茶取暖,“淋了这个时节雨水很容易着凉,几位暂且休息,等我们尚书来了便可以开始谈话。”
    又过了小半柱香的时辰,张阳这才提着一个菜篮子走入外交院,“刚刚在东市买菜耽误一些时辰。”
    许敬宗连忙接过菜篮子,“人都已经到了。”
    张阳掸去衣服上的水滴,脱下还有些湿漉漉的外衣在炉子边烘干,收拾收拾发髻重新坐好,“也不知道这雨几时能停。”
    谈话正要准备开始,李承乾和房玄龄也来了,吐蕃和外交院的交谈中书省可以不参与,但还是需要过问的。
    李世民并不是百分百对外交院放心。
    “房相,太子殿下,这边入座。”张阳邀请道。
    “房相先坐,孤只是旁听站着便好。”
    看太子这般谦谦有礼,房玄龄不好拒绝。
    张阳先是看了一圈,“该到了的人都到了,我们先开始吧。”
    在几个文吏的安排下,这几个吐蕃人整齐一排坐好,领头的人开口道:“不知大唐能否先放了我们吐蕃的大相。”
    关中话很流利,松赞干布特意安排的人很重视这一次的谈判。
    张阳开口道:“先不说禄东赞,敢问你们吐蕃赞普在何处。”
    “若能放了大相,赞普会歌颂英明的天可汗。”
    你说东,我说西的感觉很不好受。
    本来就是试探地问一问,这些人肯定不会说出松赞干布的下落,上一次军报说牛进达和李大亮的人就快越过了西海与河湟,从信上的日子来推算,现在他们已经进入高原地带。
    等下次军报再传来说不定还会有变数。
    还不是信息落后的缘故,李世民和朝中将领正是战意高涨,乘胜追击的时候,这种时候根本劝不住他们。
    张阳揣着手盘腿坐着,“首先禄东赞在长安城被圈禁是因为他冲撞了魏王殿下,这件事官驿中的其他使者可以作证。”
    这些吐蕃人听这话没有反驳。
    张阳再是讲道:“禄东赞放过烧了官驿也是他自己认罪的,这才被我们拿入了地牢,这点你们不反对吧?”
    这些吐蕃人还是一脸的赔笑委曲求全没有反对。
    张阳又讲道:“就算是吐蕃的大相,在我们长安也要按照长安城的规矩处置,想要让我们放人也可以,需要交上罚钱。”
    话语说到一半,张阳看了看许敬宗,“之前禄东赞扣押的财宝都还在吗?”
    许敬宗解释道:“都还在。”
    “既然如此那便将那些财宝当作罚钱交给朝中,烧驿的事情暂且免了,老许你告诉刑部可以放人了。”
    “喏。”
    张阳摇着扇子心中再是盘算,看来禄东赞不出现这几个吐蕃人是不会多说的。
    外交院内很安静,外面的雨势大了不少,可以听到雨水打在屋顶的声音。
    不多时,许敬宗和三个刑部的官吏押着禄东赞来了。
    见到禄东赞,这些吐蕃人围上前,他们用吐蕃话交谈着,甚至还抹了抹眼泪。
    李承乾小声问道:“放了禄东赞合适吗?”
    张阳笑道:“太子殿下,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把他放出来我们礼部怎么盘剥?”
    “盘剥?”
    “嗷……咳咳。”张阳清了清嗓子改口道:“是谈判,禄东赞是吐蕃的大相,有他代表吐蕃最是合适,我们也需要这么一个人。”
    李承乾稍稍点头便不再多问。
    吐蕃话很是生涩难懂,张阳小声道:“大素兄,他们说什么呢?”
    张大素解释道:“他们说松赞干布需要他这个大相回去稳定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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