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内依旧很忙碌,李泰的话音刚落,牛闯便道:“魏王殿下,兵部动辄就要上万尺棉布,我们骊山实在是无以为继。”
    张阳皱眉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武士彟正了正神色,“制线的人手越来越不够,导致布匹产量低。”
    倒是直接说中了要害,棉缠线是个很繁琐的工作,而且还牺牲了骊山一部分的人手。
    如今的骊山制造很难将缠线这一步具体量产化。
    除非骊山现在就可以造出电机。
    见众人都沉默了,上官仪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着太府寺的事情,工厂的调度与人手安排都是李泰与武士彟在安排。
    张阳皱眉道:“如果把缠线的活分发出去如何?”
    武士彟闻言,再问道:“还请县侯细说。”
    先是站起身,张阳来回踱步低声道:“缠线制线是一个枯燥又重复的劳作,我们可以将包括缠线这种低技术的活下发出去,这种活简单好学。”
    “骊山的劳动力已然到了不够的状态,但骊山之外还有很多闲散的劳动力。”
    李泰思量着,“如此说来也可以将纸张回收用在更多的地方,我们可以回收中原各地的纸张,只要给个公道的价钱,再给骊山留有盈余的空间,节省的人力可不是一点半点。”
    只要给胖子一个思路,他就可以举一反三。
    张阳颔首道:“如此,我们举手表决一番,同意将低技术的劳动分发出去的人举手。”
    在工厂调度上,牛闯本来就没有话语权,让他管着技术这一块已经很吃力了。
    见所有人都举手同意,张阳让武士彟去制定章程。
    骊山要寻找下阶段的发展方向,张阳让开身后的木板,三张图纸放在眼前。
    “这是我们将来发展方向,加大锻铁的制造,将绝大多数的人手继续往铁匠坊补充,并且将其合并成纺织,冶铁,平时用品三大厂。”
    武士彟还有李泰讨论着事宜的安排,具体的人力与资源的分配都要重新安排。
    骊山下一次的生产力要提高,就需要更多的人力。
    从刚刚接手这个封地到如今,已是第七年,这七年以来当初的孩童如今已然长大,他们有的离开了村子,想要去外面闯荡,有的想要做个文人去长安城的崇德坊或弘文馆读书。
    不过这些人都会回到村子,有这么一些人他们跟随着村子的父母辈进入了工厂,这些刚长大不久的年轻人,从公主殿下接手封地时他们不过十岁。
    当初还是李泰这个孩子王带着他们玩耍,而这些人就会成为骊山技术最坚实的基础。
    等张阳离开的时候,李泰和武士彟还在商谈接下来的事宜。
    小清清骑在熊大背上,身后跟着一群同龄孩子,她俨然也成了现在村子里的孩子王。
    孩子都需要同龄的玩伴,这是孩子的童年所需。
    张阳和乐意看着自己的女儿与村子里的孩童玩,高阳与清河公主与稍大一些的孩子们玩耍。
    四月天的骊山开始了为来年生产做准备,全力将骊山的生产力推向另一个方向。
    张阳独自一人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在骊山村的一里处,这里正在兴建一个书院,这个书院占地五亩,可以容纳上千的学子。
    这里是家里的一个花大价钱的项目。
    张阳迈着脚步走到骊山上,此刻的骊山正是鸟语花香的时候,几只松鼠在树枝的枝丫间跑动着,很是赏心悦目。
    从树木茂密的上山小道到了山顶,眼前豁然开朗。
    温暖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这片小天地,照在屋檐上好似在反光,骊山的山顶好似都熠熠生辉。
    今天的媳妇看着心情很不错,她与小武,还有小慧李丽质一起收拾着家中。
    她们将藏书阁的书拿出来嗮嗮,围绕着华清池,阳光最好的地方挂满了衣服和被褥。
    华清池的池水依旧是清澈见底的,看着就很舒心。
    张阳泡了一杯茶水,看着礼部送来的书信,骊山所做的事情又被弹劾了。
    褚遂良上书弹劾,骊山生产作业有违人心儒法。
    他们总喜欢站在大义的角度上来批判骊山的发展。
    张阳对此已经麻木了,弹劾越来越多反而不觉得是一件大事。
    礼部这些天很忙碌,李世民演武过后,越来越多的使者希望天可汗给一个说法,让大唐保证不会将这种火器用在他们这些小国身上。
    陛下摆出了一种爱答不理的态度。
    因此,这些天礼部门口总是有不少人造访。
    裴行俭从波斯让人送来的战报终于到了长安城,在大食有个叫哈立德的猛人,这位哈立德在穆罕默德去世之后,也是杀心大起。
    横扫了拜占庭,并且在去年拿下了忧地,也就是后世传闻中的耶璐撒冷所在。
    张阳放下手中的书信,大食的扩张终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方,尽管欧麦尔没有拿下波斯,波斯没有就此灭绝,可大食不只有欧麦尔一个猛人。
    这个时代最强大的两个王朝大唐与大食终究要有一战,李世民不是文弱的皇帝。
    从当初任命天策上将,再之后隐忍,才有了后来战胜颉利。
    若现在与大食谈和不符合此刻大唐的利益,一旦谈和大唐就停止了向西扩张的脚步,对西方开拓就此停下了,大唐的强人们就只能在现有的框架之下内卷。
    这不是一件好事,大食的猛人多,大唐的强人还少吗?
    猜皇帝的心思很难,他得到了如此火器,难道不想着向世界展现自己的臂膀吗?
    “夫君想什么呢?”
    李玥好奇道。
    张阳笑道:“礼部送来信了,这次来大食来唐的使者是一个叫穆斯阿布的人。”
    李玥皱眉道:“他是谁?”
    “他是艾布的外孙,艾布是大食最年迈的哈里,当年最早跟随大食先知穆罕默德的人之一,艾布是当年穆罕默德的左右手,是大食的智者。”
    “大食派如此重要的人来大唐想必别有所求。”
    张阳点头认同媳妇的这句话,大食人当然是有所求的,现在这个时候的大食希望与大唐停止战争,他们需要稳固自己的局势。
    就看天可汗这一次想不想要给大食一个喘息的机会。
    李玥听着夫君的讲述,又道:“如此说来大唐不能停下向西的步伐,这一次救下了波斯,若是我们退回来就会失去进军西方的脚步。”
    张阳点头道:“媳妇大才。”
    清闲的生活是好的,忙碌了一个冬天,张阳觉得自己难得有清闲的时光。
    本想着今天就这么躺在太阳底下,什么都不想做,就这么将自己嗮一嗮。
    扰人清梦的事并不多,王公公又来了。
    “县侯,陛下已经见识过火器了。”
    张阳闭着眼点头,“好用就好,陛下喜欢就好。”
    王公公苦笑道:“陛下与军中众将商量过,想要一万门火炮。”
    华清池鸟叫声不断,张阳闻言惊坐而起,“多少?!”
    王公公又重复道:“一万门火炮。”
    张阳揉了揉眼睛,又重新躺了下来,“天可汗到底想要干嘛?”
    王公公笑道:“自然是强军了。”
    “王公公你知道这值多少银钱吗?”
    “老奴明白,所以陛下让军器监的人熬了两天一夜,将那火炮拆了,看了其中构造,觉得最复杂的引线处造不出来,那铁桶看着倒是简单,骊山只需要造出关健的东西就可以了,也能省不少钱。”
    听着王公公的话语,张阳叹息道:“也好,骊山只提供底火装置,其余的构造就交给朝中了。”
    王公公又道:“还有一事想与县侯说。”
    张阳趴在躺椅上,有气无力道:“老王,你有话直说就好。”
    王公公笑起来满脸的皱纹,小声道:“听说虞世南老先生近日得了一场大病,太医署的御医都看了,这老先生只有短则半月,长则一个月的命数。”
    长安城又要少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这位与欧阳询老先生同一个时代的书法大家也要离开人世。
    张阳不住点头,“有劳王公公告知。”
    “老奴知晓县侯与那虞世南老先生素来没有瓜葛,只是先前老先生与赵国公有过一次谈话,后有褚遂良等人弹劾骊山。”
    张阳又是应了一声,叹道:“陛下什么时候要?”
    “那一万门火炮,陛下觉得今年六月之前是否可以完工?”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老奴会转述给陛下的,就先告辞了。”
    张阳慵懒地换了一个睡姿,又道:“王公公就不想着来骊山养老吗?”
    “老奴一生都要侍奉陛下,哪儿能轻言养老,这是不应该的。”
    “骊山什么时候都欢迎王公公来。”
    “老奴告辞了。”
    “慢走。”
    这位老人的脚步很慢,等他离开之后,张阳又没了睡意。
    贞观十二年的五月初,关中处处生机盎然,高昌送的葡萄藤与葡萄苗终于送到了。
    比预想的晚来一个月,上官仪觉得无碍大事。
    李孝恭着凉发烧后在床上躺了三两天就痊愈了。
    如今再看河间郡王生猛地啃着一只鸡腿,张阳劝道:“您吃慢点。”
    不远处的响起了几声炸响,那是尉迟恭,李靖,秦琼,还有程咬金大将军在使用没良心炮。
    以至于骊山周边时不时传来几声炸响,惹得附近乡民都不敢靠近这里。
    张阳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一幕,还是程咬金比较有想象力一些,他将一些铁片放入铁桶中,发现这样发射出去时,这些铁片也能伤人。
    因此秦琼与他发生了争执,秦琼觉得这样子容易伤到自己人。
    总之在火炮的使用上,中军几位将领总是有一些异于常人的想象力。
    面对新事物,武将们并不排斥,他们正在钻研怎么将这个简陋的铁桶火炮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现在李孝恭距离火炮只想远远看着,根本不想靠近,好像都有了心理阴影。
    张阳揣着手站在一旁,“您老大病初愈,要多注意休养,这般胡吃海喝不合适。”
    李孝恭吃完了手中的鸡腿,将骨头丢给村子里的小狗,惹得一群小狗开始争抢。
    李泰急匆匆地跑来,“姐夫,姐夫!”
    “魏王的殿下,何事如此慌张?”
    “刚刚送来的消息,虞世南老先生过世了。”
    闻言,张阳沉默良久,虞世南历经南北两朝,又是亲眼见到了前隋的建立,再看前隋轰然倒塌,大唐建立。
    张阳抬头道:“老先生此生当真是精彩。”
    虞世南经历了中原最混乱的事情,也见证了大唐奠定的盛世基础,看到如今天可汗扫平了四夷,现在也该是安然寿终了。
    面朝长安城,张阳行礼道:“老先生一路走好。”
    李泰也是朝着长安何城行礼,“其实父皇心里很是内疚。”
    “你父皇不像是个会内疚的人。”
    在张阳的认知里,李世民就不是内疚的人,像他这样的皇帝行事能隐忍,能够谋定后动,或许玄武门的事情是他心里最深处的一根钉子。
    可李世民也说过他心中无愧他们。
    李泰低声道:“当初虞世南老先生几次要辞官,都被父皇劝住了,让他多带士族子弟几年,不想终于到了现在,他老人家离开了人世。”
    长安城,李世民为虞世南举哀,对朕忠心一体,拾遗补阙,无日暂忘,实为当代名臣!
    朕有小失必犯颜直谏,而今亡故,朝廷上下,无复人矣!
    皇帝下旨了,虞世南老先生陪葬昭陵,赐谥号文懿。
    听着李泰侍卫的讲述,张阳心中也有无奈,他老人家都八十一岁了。
    虞世南老先生是长寿的,李世民对他的离世表示痛惜。
    李泰低声道:“现在长安城内有不少人去哀悼老先生,还有很多士族中人。”
    张阳瞧了瞧李泰与李孝恭。
    这俩叔侄,一个去长安城就会吐,一个去了军中就会生病。
    惆怅之余,张阳感觉身边的这两人都是什么毛病。
    怎么忽然之间大家都得了一些不治之症。
    “还要去盯着工厂改建。”
    李泰说罢快步离开。
    村子里有做不完的事情,这些也可以让李泰分心,不让他这般的忧愁。
    李孝恭幽幽道:“青雀还小的时候,虞世南教导过他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虞世南老先生也算是魏王的殿下的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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