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十万两?”
    “不错。难道你贪墨的数字更大?”
    魏彬也算是了解浙江官场的,他忽然间就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尽管如此,魏彬还真的不敢有半句话提及太子,除了狂怒就只能狂怒。
    “大胆!”党善吉招呼左右,“无故于公堂咆哮,给我打十大板!”
    “李俨才,党善吉!你们不得好死!”
    反正被打,还不如骂一句。
    之后,左右两边的军卒抄起军棍,直接把魏彬按倒在地,砰砰砰的就是十大板!
    板子撞击皮肤的声音清脆的能穿过公堂。
    这是党善吉最为惯用的招式,不管你是什么人,到了他的手里,先找个理由打上一顿,就这一招,百分之九十的犯人就都老实了,后面再问什么轻松的很。
    魏彬也不是什么血性汉子,几个板子打得他哇哇大叫。
    刚打完,李俨才继续问:“本官再问你,你是否贪银四十万两?”
    魏彬眼睛充血,痛哭流涕的说:“是。”
    ……
    这案子审得颇为简单。
    因为李、党二人既不要魏彬承认给太子输送银两,也不要他指认梅可甲。说出来的行贿人员都是不重要的小官、小商人。
    如此随随便便、模模糊糊的结案,当然就非常的快速。
    前后不过两天,
    案卷就送到浙江巡抚王华的案前。
    这两个副审这样断案,饶是王华有过心里准备,也完全的惊了。这哪里是‘事实断案’,这根本就是政治断案。
    是否和东宫有联系,不提。这事徐若钦干了,他们就不管了。
    梅可甲的事,不提。因为徐若钦的奏疏已经送上去了,什么结果,很快也会出来,所以这个人如何处置,完全视结果而定,妥妥的墙头草。
    而银子,则更为夸张,
    他这个浙江巡抚带走了四十六万,这其实已很过分了,结果两个下属在一起一商量,竟然划走了比他这个上司还大的数字!
    而且五十万两银子去了哪里,一个招呼都不打!
    仿佛就是大家默认了这件事一样。
    这样他和东宫怎么汇报?
    “叫他们两个过来!”
    李、党二人原本还在衙门里开心,
    想想最初、头一回他们去巡抚衙门干什么去了?
    当时想象的就是此时的场景,那便是巡抚跟着他们一起贪。
    官大的拿大头,官小得拿小头。
    草草的把这个案子审了拉倒,之后一切如常,可能太子所得的银两会少些,这也好解释,因为不与民争利了嘛,自然就少些。
    而且不是正好说明,魏彬在浙江行事不端、搜刮民财嘛。
    各自相安无事,各自都能交差,多好。
    所以当巡抚衙门来人传召他们,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李、党二人一前一后迈过巡抚衙门的大堂,
    他们心情都是不错的,
    跪下见礼,“属下李俨才(党善吉)参见中丞!”
    “你们还知道是本官的属下啊?!”王华负着手根本都没有转过身。
    李、党二人心中一凛,咋回事,语气不对啊?
    “中丞言重了,不知是否有属下们做得不对的地方。”
    “还装傻,那五十万两银子呢!”王华转过身来,重重的拍着桌子,“本官也是当过布政使的人。本官知道,这银子你们万不敢独吞,定然是送了出去,这也没什么,当官总是要和光同尘。可这件案子,本官是主审,五十万白银送去了哪里,你们话都不给本官一个?!况且,自称本官属下,私下里却这山望着那山高,现在手里拿着银子是准备拜到哪个山头去啊?!”
    李俨才心中稍定,还以为怎么了,原来并非是不同意他们划走这个数额。
    老实说,从主审官的角度看,他生气的两条理由,也不是不能理解。
    “中丞哪里的话,属下们自然是中丞的属下,这些银子原也是要和中丞解释的,这不……还没来得及么?既然中丞问起,咱们说就是了。”
    党善吉经审理魏彬一案,对于李俨才的谋划还是有些信任的,既然能说,他就开始抢话,“还是属下来禀报吧。中丞,银子我们是比您拿得多了点儿,您也别怪罪。”
    “谁比你拿的多?!”王华忽然尖叫质问。
    李俨才都无语了,劳资铺好了路,你都能给说成这样。
    啪啪。
    党善吉自己扇了自己嘴巴,“说错了,说错了。属下的意思是,这五十万两银子,看着是很多,可不全进了我们两位的口袋,这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那么多人,谁也不能漏。”
    王华坐了下拉,不动声色的问:“拿本官的银子,总该让本官知道是谁吧?”
    李俨才吞了吞唾沫,心里想着,应该能说,反正你也拿了,告到太子那里,咱们都落不着好。于是冲着党善吉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五章 难道还要谢谢他们嘛!
    浙江离京师千里之遥。
    当王华这里步步深入的时候,
    刘健正拿着奏疏在东宫请旨。
    太子朱厚照着赤红色常服,常服胸前胸后及两肩各绣一只金织蟠龙,腰系玉带,头戴黑色翼善冠,他现在站起来已经比刘健要高了。
    这个小老头儿一年比一年矮。
    相比他的老迈,太子肤滑而透,英武异常,整个人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他现在这个状态,
    就是大明朝自弘治皇帝开始的一众人,心中寄托希望之所在。
    年轻啊,步伐有力,沉稳有度。
    其实以朱厚照所展现的素质,不要说童年特殊、异常重视亲情的弘治皇帝,就是历史上稍微脑子正常一点的皇帝也不会不喜欢自己生出这般儿子。
    只不过落在弘治皇帝身上,他表现的更加夸张,也更加骄傲而已。
    而且帝王家庭和一般家庭还是不同,皇帝、哪怕是弘治这种不是雄才大略的皇帝,也要考虑继承人是否合适的问题。
    而对于朱厚照,弘治显然是无比满意的。
    刘健参与国政也比任何人都深,他很明白,东宫太子在今日朝堂上的力量。如果一个孩子胡闹,家长还是护他,这叫溺爱,可如果这个孩子争气呢,家长护他还叫溺爱嘛,也许不是,也许就是故意的放任其为。
    太子翻完刘健递上的徐若钦所呈的奏疏,连最后一页都翻了过去,“内阁的票拟呢?”
    刘健抬着老迈的手:“请殿下见谅。老臣还未有票拟,因涉及殿下,故而送来此处,想请殿下示下,之后内阁票拟,送呈陛下预览。”
    这小心思动得。
    朱厚照不由笑了笑。
    “本宫说什么,阁老就拟什么票?”
    这话刘健敢答。
    太子的意思,照办。在弘治朝是不会有错的。
    “自然是如此了。”
    “那本宫要你写上驳斥该员的票拟呢?”
    “殿下要写,那臣便写。”
    老狐狸,
    刘健是吃定了皇太子不会让他这样写。
    因为他们两方已经形成了长久的默契。
    都是聪明人,即便不说,互动了几次自然就明白了。
    对太子来说,他也需要一个内阁配合他。
    如果要内阁在徐若钦的奏疏上写上驳斥他的话,那么就是恶化刘健在文官之中的生存环境。
    这不是太子所要的,因为太子需要刘健。
    当然了,总有一天,刘健是要被抛弃。
    可不是今天,
    也不会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徐若钦。
    东宫在浙江做的动作,内阁又不会不知道。这种简单的情况,东宫不会把自己搞得太过被动,也不会毫无应对之策。
    所以说刘健敢讲这样的话,
    既然讲了这种话,朱厚照也就不必再为难这个老人家了。
    “如你所说,一个小小的知府,何必那样大动干戈?这件事本宫知道了。奏疏就留在本宫这里吧,拿回去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按道理,这是不应当的。
    但当年太祖朱元璋曾经也让大臣的折子先送给太子看。有人给找着这么个祖宗的做法,弘治皇帝自然也就拿来主义了。
    所以朱厚照是可以保留的。
    刘阁老却因为被点破了心中一点小心思,拱手称罪,“是老臣昏聩了。”
    但朱厚照也不至于就这么个事追究他,直接略过不提,转而说道:“观点斗争是假的,方向斗争也是假的,只有利益和权力斗争是真的。刘阁老,本宫说的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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