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山匪知晓,咱们就能找到上山的路吗?”于子初缓缓反问。
    冯维德看长官这个反应,马上就猜道:“都指挥使您……早有谋划?”
    “不是本使有谋划,是那个人有谋划。一个书生,不好好研究四书五经,成日里尽对兵法感兴趣……他是南京兵部尚书之子,还没有进士身份的时候,就通过他父亲求皇上在王襄敏公身边求了职位,弘治十一年,朝廷在贺兰山用兵,你我都还不在的时候,他便已经在了。”
    冯维德略有震惊,他仔细的瞧了一眼不远处那个瘦削、忙碌的身影,三十多岁、并不强壮,他又能有多特殊?
    于子初看了看日头,“太阳落山之后你带上亲信之人把守营房正门口,记住,前半夜松,后半夜紧;出去松,进来紧。其他出入口,我让他们把守。”
    “这是何意?”
    于子初左右看了看,这是空地,没人离他们近,便说:“咱们如此认真的说要剿匪,营房里的山匪奸细会怎么做?”
    冯维德眼睛一亮,“会去通风报信!”
    “不错。所以谁今晚不在,那就抓谁。抓了他就让他带路,山路还有什么不好走?”
    “可是……就算去了,那些山匪也会知道官军来了,贼寇严阵以待,这仗怕也不好打。”
    “一帮土匪都怕,咱们还叫官军吗?!”
    就是堂堂正正也能够击败那些乌合之众!
    “好!那末将今晚就等着他们。要说还是于指挥使,这个法子好!”
    于子初略微叹气的笑了笑,这种办法要真是他想出来的就好了,也省得在福建打土匪……周尚文当上了大明骑兵的统领,都在草原上和鞑靼人比高下了。
    不过于子初也想这个王守仁肚子里有墨水,皇帝似乎对他也青睐有加,跟住此人,说不定将来也能有立功受赏的机会!
    第二百九十六章 就是个屁
    毛语文找到了江西巡抚袁状的府上。
    几个月前在京师,袁状眼巴巴得看着赵慎这个南赣巡抚留在京师,加了刑部侍郎的衔不说,还进入了皇帝的视线。
    而且新君登基正是用人之时。
    更添了想象空间的是,新君年方十五,这往后啊,大明朝做主的这位时间还长着呢,也就是说留足了升官的年限。
    等他下次再见到赵慎说不定都要以‘下官’自居了。
    但一人一命,这是别人的命。
    袁状与许多人一样,在京师培训期间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一封圣旨。像是一些该拜的朝中大佬他也想办法去了,可得到的回应却是一样:
    没有人敢给他许诺什么职位。
    强势的君主在位,如何用人,臣子很难有空间操作,除非是迎合了皇帝的政治意图。可本来名额就少,江西已经出了一个南赣巡抚,要再出一个怎么能容易?
    袁状本人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
    于是就这样带着失望之情回到了江西,回来之后郁郁寡欢。看着浙江、福建倒是搞得挺热闹,一帮人天天在皇帝的眼前晃,他们这些人就更加没有露脸的机会了。
    毛语文拜府的时候他本能得先害怕起来,
    还以为是朝廷要收拾他!
    结果想来想去,江西没出什么大案,应当还不至于。
    这样,袁状便穿戴好官服,整理好心情出门迎客了。
    毛语文凶名太甚,这些年杀了不少人,突然出现在江西他也想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饶州有个知府,名为王升,中丞可知道他是什么来路?”
    “王升,是那个王修仲吗?”袁状接话反问。
    毛语文点头,“应当是他。”
    “毛副使说来路,怎么?王修仲得罪您了?”
    “他倒不是得罪我,我刑部的牢头儿出身,不是什么不能得罪的大人物。他是得罪了陛下。”
    “这叫哪里的话。王修仲平日里是胆子大了些,但再大也不能得罪陛下。毛副使还请详说,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
    于是毛语文便将前几日在饶州府鄱阳县的事情一一说明。
    “锦衣卫抓人,他一个知府敢阻拦,本使实在是闹不清楚。”
    袁状闻弦歌而知雅意,“王升是前任南京礼部尚书王平的次子,要说来头也就是如此。不过其父体衰、早已致仕。要么就是其他的什么人?”
    毛语文从袖口里掏出一样东西,“当初袁中丞在京师的时候就应该听闻过詹秀山一案,如今陛下已命原南赣巡抚亲审此案。这是最新的消息。这个叫徐树峰的人,应该关在按察使的大牢里。中丞若是得便,还是让在下去把人提出来。”
    袁状有些为难的样子,但也没办法,“圣旨如此,本官也不敢不遵。只是徐树峰……牵扯太广,真要是放他出来,不仅江西,我大明怕也要乱上一乱。”
    毛语文弯起嘴角,他拱手向北方,“怕什么?皇上在奉天殿坐得稳稳当当的,这天还有谁能掀了不成。若是中丞实在觉得为难,那也成。巡抚衙门出一纸命令,让饶州知府配合着锦衣卫抓了那詹氏一族再说。”
    “詹氏不可轻抓啊,副使!”袁状急得拍了拍毛语文的胳膊,“江西的事情盘根错节,您要是真的都抽出来了,那也是叫陛下难做。”
    毛语文有些急了。
    这些个文官,话说得好听,就是不大肯真的为你办事。
    可是巡抚已经是江西最大的官了,倒是浙江巡抚王琼懂事些,可浙江的官管不到福建的事,除了这个袁状他还能找谁?
    “中丞,我的小命我自己有数。此次拜府,我别无所求。要么你让我把人带走,要么你让我把人抓走。我都可以,您看着选。”
    袁状左思右想之后,说道:“还是遵旨意办事,这徐树峰若是副使真的想带就带走吧。不过得稍等上几天。”
    “为何?”
    “徐树峰毕竟不在巡抚衙门里,副使也给我时间,让我去要人。”
    毛语文本来想说,那还不如自己去要。不过转念一想,他毕竟是外来的人,江西的情况他不清楚,有巡抚出面,各级官员总归是要卖他一个面子。
    当然,巡抚衙门里怪异的氛围已经让他开始怀疑了。
    出了府之后,他就对身边的田二说:“江西巡抚也有问题。回去说。”
    田二大吃一惊,急忙低头跟上。
    等到了住所,门窗关紧。
    毛语文才开始详说:“抓个商人抓得这么困难,老子还真是第一次。看起来这詹氏还真是有些背景,弄得许多官员都明里暗里的维护他。”
    “头儿,越是这样,越不能多等。这帮当官哪里是帮詹氏,他们是害怕出了事情,也把自己给搭进去。所以时间久了,就更难抓了。”
    “别急,让我想想。”
    毛语文握拳轻捶脑袋:
    最重要的是陛下的心思。他禀报过淮王的事,但陛下还是要他来了江西。这是否说明涉及宗藩也没什么关系?
    可现在的问题在于,詹氏其实已经被暗中保护了起来。
    他手头确实没有圣旨,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詹氏有罪,如果地方政府可以配合查找一些其他罪证那也可以,本来他也有过这样的期望。然而看到江西巡抚都这样推诿,其实此法已经断不行。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强行抓捕……
    “咱们只有八十多人。”
    田二有一股子狠劲,“咱们是锦衣卫!”
    这话曾经很有力量。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锦衣卫说抓就抓。
    但从弘治皇帝开始,皇帝对厂卫的限制就挺厉害,通俗的说,他们就是皇帝的狗,狗咬人厉不厉害,是要看主人的。不同皇帝的锦衣卫指挥使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牟斌到现在还在指挥使的位置上。毛语文摸不准皇帝是不是想和先帝一样。
    而且这种东西都是相互的,
    因为文臣也会看风向,他们一看你并没有接位,就会猜测你的圣宠其实也一般。所以就先这样生生的顶你一下,看你怎样。
    不是说这帮文臣不怕死,也许是……不这么做反正也是死。逼急了嘛。
    现在毛语文也渐渐被逼急了,他在努力的让自己不要焦躁。
    “再等等,看看巡抚衙门交不交徐树峰。不交再说。”
    这样打算,今夜怕是又要捱过去。
    后半夜时,月亮高悬,月光之下是一棵树的枯枝。
    他们所住之处忽然在后半夜现出一丝火光,秋日干燥,火染了枯枝以后、晚风一吹便起了劲头!
    霎时间屋子周围开始有了火势!
    火光越来越旺,并且烧出了枯枝‘噼里啪啦’的声音,呛人的烟味也让人觉得窒息。
    毛语文在深睡之中,只听到熟悉的声音叫了起来,“走水了!”
    听话间,他猛然惊醒,随后一掀被子直接起床。
    走到门边,用力一开,大概是带起了风,热息火光一下子冲到他的面前。
    “啊!”
    毛语文本就是刚刚醒,忽然受了这般惊吓,忍不住叫出声,并且连续向后最终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紧接着,门口出现田二的身影,“头儿!快走!马上就烧到这里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毛语文僵化的脑子才慢慢转动起来,一时间怒火从心中升腾而起。
    有人纵火!
    “快走!楼梯要被烧断了!”
    “不能过去,那边都是火!只能跳下去!”
    毛语文定睛一瞧,一楼也有人在火光的夹缝中逃生,而二楼,他们这十几人急得团团转却无路可走。
    可火就要烧上来了!
    啪!
    毛语文踹断了栏杆。
    “跳下去!全部!”
    其实下面也是火海,而且火焰烧得一跳一跳的,感觉都到了脸上,这跳下去还不是个死?
    众人犹疑之间,田二去把毛语文抱了起来,“头儿,我护着你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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