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殿下。”
    另一边,载壦则皱起了眉头,锦衣卫既然事先已经得知,为什么不上奏?之后他摇了摇头:算了,锦衣卫之是,我还是不过打听过深,等到了京师以后亲口向父皇奏明,父皇心中明白也就是了。
    不过大事到了面前,怕是又会伤及无辜之人。
    “徐敏,你从今往后仍想要当锦衣卫吗?”
    徐敏眼珠子一转,“小人本来当锦衣卫是觉得威风霸气,同时也能够给朝廷效命,现在么,小人胆大妄语,若是能够给二殿下奔走,自然是一桩更大的喜事,小人做梦都能笑醒了。”
    这番白话逗得载壦发笑,“锦衣卫可不是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地方,再说那也不是为了威风霸气,而是要效忠天子。你说这样的胡话,我不与你计较,但到别处可不能这么讲。”
    徐敏大失所望,“可二殿下是皇子啊。”
    “行了,下去吧。”
    载壦转身,他不缺愿意为他效忠的人,他只是像留下韩春薄一条性命那样,想着能饶过徐敏。
    韩春薄有罪,该受些惩罚,他也做了。但在他看来,徐敏是无辜的。
    徐敏跟着赵百户离开以后,明显的有些闷闷不乐。
    赵百户幸灾乐祸,“看来卖身锦衣卫卖得早了,是不是?”
    “属下无能,求人收留不成,只能在您这里继续混口饭吃了。”
    “嘿,你这话说的,将我置于何地?”
    徐敏笑呵呵的,“怎么?赵百户要和二殿下比啊?”
    “你小子莫要胡言乱语,我怎么和二殿下相比?”赵百户道:“说实话你若真能求成,这也是一桩好事。”
    “可人说了,锦衣卫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
    “你?”赵百户露出几分轻视笑容,“你算个哪门子的锦衣卫?跑腿打杂的,再说了,哪怕是锦衣卫里的千户百户,二殿下和皇上开个口不就要过来了?人家是亲父子,心连心的。”
    徐敏眼睛一亮,“这么说我还有机会?”
    “那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二殿下在京里的名声是最好的,宫里分配太监宫女,凡是分到二殿下府上的,事后那都得到庙里面去还愿。”
    哇。
    徐敏心中,载壦的形象又上了一个档次。
    “有数了,多谢赵百户。”
    说着他迈腿就要离开。
    “你干嘛去?这么猴急?”
    徐敏摇了摇手,“你不是说要有用么?我这就去卖力显去啊。”
    他现在是知府公子,现在二殿下在意这鱼鳞图册,那么他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好好的帮忙核查一下。
    虽说这是各县田长的职责,但是知府是对民生、刑狱等方面都要负责的官员。
    即便有些狗拿耗子,但他混迹在这‘衙内’圈子这么多年了,手段早已熟练,无非就是狐假虎威那一套。
    而载壦到底是一人两腿,光是成都府就有十几个县,他也就抽个两个,即便是这两个,也不能处处都走遍。
    自然是需要得力的人帮助他完成这件事。
    于是乎他拉上夏九哥直接就给他爹来了打了一个样。
    徐维明都觉得奇怪,“你不是入了锦衣卫,这事你凑什么热闹?”
    “爹!”徐敏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次您老人家,包括九哥他爹,那都是二殿下亲手救下来的,儿子觉得从知恩图报这个角度讲,咱们是不是得学会报答?而且二殿下说了,叫您用心管理好成都府,怎么叫用心?亲儿子都一起上!我们这是在帮你啊!”
    第八百三十六章 没有国臣,只有家奴。
    紫禁城,乾清宫。
    朱厚照放下手中的奏本,脸上则带着寒霜。
    在其身旁伺候多年的尤址已经能凭直觉感受到某种气场了,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尾巴就会夹的分外的紧。
    作为一个处处以一代明君的要求约束自身的人,朱厚照历经二十年呕心沥血,心无旁骛的就是要将大明从黑暗之中带出来。可这些人呢?在干什么?
    他甚至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朱元璋要杀那么多人。
    不杀,不足以泄愤!
    “去将张璁叫来。”
    尤址微微弯腰,随后退了出去。
    结果他刚踏出去,暖阁里就传来一声‘砰’的巨响。
    尤址面容紧肃起来,不敢再有半分分神。
    一般而言,外间的臣子在接受传召的时候,都要在进去之前先打听打听皇上的心情如何,尤址是看情况的,如果天子心情很好,那么他就说了,卖人一个人情,如果天子心情不好,他就一句话都不说,免得惹祸上身。
    这样一来时间久了之后,像张璁这样常常入宫的人便知道他不说话的意思。
    当然,具体是为了什么不高兴,那是不知道的。
    而即便是张璁,面对这样的场景也得带着几分小心,而且片刻不敢耽搁,马上就从内阁值房往宫里赶。
    内阁中还有顾人仪和王廷相二人。
    这帮人的鼻子都跟狗似的,灵敏异常,一个照面,大致就能看得清了。
    张璁则速速赶到乾清宫外,在太监的引导之下准备入暖阁跪拜。
    “张阁老,陛下有旨,奴婢们皆不准入内。张阁老请吧。”
    张璁心里一顿。
    他所面对的皇帝,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幼皇帝,更不是凡事都要讲一句‘先生教我’的弱皇帝,他面对的是一个已经登基二十年,全面掌握国家权力的成年强势君主。
    所以哪怕他是首辅,这个架势摆出来,也是有些紧张的。
    但再紧张也得进去。
    于是推开门,余光迅速瞄了一下,发现皇帝正坐在御案之后,然后忙下跪,
    “臣张璁……”
    哗啦!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从前面扔过来两三份奏疏。
    张璁身子一抖,立马磕头,“陛下恕罪!”
    “照理来说,你是当朝首辅,朕也并非不懂得礼贤下士的君主,大明更不会容不下一个为国尽忠的一代儒臣,所以无论如何,也该给你留几分面子,但是你自己睁开眼睛瞧瞧!瞧瞧你都用了些什么人!
    贪财!构陷!好色!欺君!张秉用,这件事你无论如何要给朕一个交代!否则朕就交代了你!”
    张璁迅速的把奏本拿出来看一下,之后便一下子了解了大概,
    四川巡抚姚玉林官银走私一案事发,还有构陷夏言……简直惨不忍睹。
    朱厚照也给了他一些时间,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怒问道:“精彩不精彩?好笑不好笑?这可是代朕牧守一方的二品巡抚!正德一朝到现在,可曾出过这么可恶的巡抚?!”
    张璁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睛也努力眨了两下,随后说:“陛下,这件事是臣的罪过,臣识人不明,又私心袒护,一味纵容致使其做出欺君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臣所想无他,请陛下暂留臣乌纱,将此案交予臣办理,臣必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结果,给百官一个警训,给百姓一个交代,更无需陛下动手。事后,臣再向陛下请罪!”
    朱厚照暂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慢慢蹲了下来,语气幽幽的说:“张阁老,朕再问你。姚玉林走私官银一事,你究竟是清楚……还是不清楚?”
    其实载壦已经都告诉他了,张璁私下里严厉训斥过姚玉林,要他立即停止。
    若非是他这个态度,朱厚照连问都懒得问。
    张璁听到这个问题心头一动,正德天子聪明绝顶,如果是说出实话、诚心认错,还有一丝机会,但若想瞒天过海,则绝无可能,朝中上下,京师内外,天子眼线到处都是,谁又能保证自己真的是密不透风?
    “臣,臣有罪!”
    朱厚照故作严厉,“这么说你知道?!”
    张璁发抖起来,“臣,不敢欺瞒皇上。月余前,姚玉林因事情有变,心生畏惧,因而已密会臣知晓,是以要臣为其转圜脱罪。臣先前所想,是先行查办此案,择机向陛下禀明,未曾想,姚玉林竟以欺君之疏直面陛下,胆大妄为,实令臣也深感震惊。”
    先前皇长子载垨当面弹劾他,张璁也是承认官银走私的,不过他只承认自己用人不当。
    而这次事情又有新进展,虽说暂时不报可以解释为奉旨查办走私一案,准备后面查完了再一并禀报。但姚玉林欺君,这是大事,他怎么能也不禀报呢?
    说到底,还是在护自己的人。
    如果不是他的人,叫他知道了,那能有好果子吃?
    不过张璁有一点确实不错,就是他自己不拿。
    朱厚照之所以一直认可他,就是看重他这一点。
    你要说铺张浪费,生活豪奢,那张居正比他厉害,可为什么张居正还是地位高?
    说到底,中国人就是认一件事:你得干事。
    用在帝王身上,这叫成王败寇,譬如李世民、譬如朱棣。
    以此类推,张璁不为自己贪财,甚至名声也不要,那是因为他心中有一个理想,他要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也就是革除弊政、兴盛国家。
    看他讲了实话,朱厚照心中稍有安慰,“朕看你的将来,就是拼尽全力站在干岸上,也会被这些人拉下水去。”
    张璁知道自己赌对了,“臣没有想过退路,臣只是觉得得遇明主,此乃千古难逢之机遇,因而便只想着辅佐陛下,略尽忠心而已。”
    “起来吧。”
    “罪臣不敢。”
    “你要替这个姚玉林求情吗?”
    “罪臣更不敢。”
    “那就行,你下去以后亲自收拾了他,还有犯了官银走私案的一众官员,把他们违法所得尽数收缴国库。办好这件事,你起身就不算大胆。行了,起来。”
    “罪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其实朕很懂你,你也很懂朕。”朱厚照语重心长的说,“都说你是个不贪财的人,朕其实也不贪财。”
    “是,陛下可称圣人所说的节俭二字。”
    “这些钱,与其拿去给这帮人挥霍,还是收缴起来,不论是多赈一处灾民,还是多拓一寸国土,这都是你我君臣的功劳,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张璁知道自己不能再模棱两可了,“请陛下准臣三个月的时间,官银走私一案,臣必定一一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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