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惊雷炸响,阿宝心弦骤紧。
    而轩辕凤燃剑眉冷戾,“别忘了,她的左腕为何而伤。”
    舷窗外,秋夜的海面漆黑,如同晏海熄此人。
    沉默须臾,阿宝左腕的力道骤然一松。
    随即,将她抵在四楼旋梯拐角的男人,往后退开。
    而她被轩辕凤燃揽住肩膀,径直上楼。
    晏海熄愣了一瞬,眼睁睁看着适才还在他怀中的小姑娘,和他擦肩而过,沉默中离他越来越远。
    直到那抹胭脂色,消失在房门后。
    这时,红袖双手提着食盒高高兴兴走来。
    一直默然站在暗处的周烬,此刻亦站在好兄弟晏海熄身旁,笑着打趣道:“红袖姑娘带了好东西吗?”
    红袖侧身行礼,笑道:“傍晚时候,公主殿下吩咐后厨为凤燃王准备了药膳,奴婢正准备趁热送过去呢。”
    “哦~特意为轩辕凤燃准备的~”周烬笑得意味深长。
    晏海熄黑着脸沉默,转身欲走,却被红袖急忙拦住。
    “晏公子请留步!”红袖笑眯眯,递了左手提着的食盒,“那碟千金酥,是殿下亲自研磨的红枣,南瓜,黑米和黄豆。还有那一盅当归羊脊汤,最是补血益气。”
    “殿下特意吩咐,留给晏公子的。”
    一听这话,周烬诧异:“竟然?我们二爷也有?”
    “自然是,都有的。”红袖认真点头,语气很郑重:“公主殿下说过,晏公子也受伤了呀。”
    闻言,周烬揶揄看了眼身旁的好兄弟。
    待红袖告辞转身,离得远了。
    周烬终于忍不住,感叹道:“二爷,要争吗?”
    死一般的半晌沉默,晏海熄转身下楼。
    未得到回答的周烬,好奇心旺盛,穷追不舍:“二爷如今掌控着楚越海匪,对老皇帝可是大功!为何不以楚越海匪的掌控权当嫁妆,嫁给大启的皇太女?”
    闻言,晏海熄漠然扫了眼周烬。
    褐色劲装的青年,挑眉戏谑道:“在我看来,公主的东宫诸君虽多,但二爷若有心,一争之力还是有的。”
    “我不会争。”晏海熄突然开口。
    周烬惊愕:“为何?”
    仔细打量好兄弟的桀漠神色,周烬猜道:“该不会你还记着徐樱吧?!我早告诉过你!当初海老头要杀你,徐长老救你的那一次,这些年你替徐樱收拾烂摊子早还够了。”
    晏海熄只觉得,手中食盒重逾千钧。
    “与徐樱无关。是我,迟了。”
    周烬愈发不解:“迟了?什么迟了?”
    舷窗边,晏海熄想起多年前,他被老皇帝送进西狱暗谍营。
    但他未曾想到,轩辕凤燃竟也在。
    校场相识,轩辕凤燃分明想进北疆军。
    一次累瘫在淤泥地里,他终于问,为何来?
    进了暗谍营,便再也回不到日光下。
    轩辕凤燃沉默了很久,说,老皇帝猜忌他。
    他此生,根本没有机会进北疆军营。
    “小阿宝容易受伤,我需要掌控保护她的权力。而西狱,则是我靠近那权柄,最近的地方。”
    闻言,晏海熄回想着围猎时偶遇的,小公主。
    软软糯糯,被养的乐观开朗,笑起来眉眼弯弯,明亮又干净。
    大概是他们母族都曾是显赫的大启后族,如今却只剩下他们,彼此间,竟觉得惺惺相惜。
    所以他提醒轩辕凤燃,我们注定的,不得好死。
    轩辕凤燃突然笑了,笑得很温柔。
    “我不怕死,但我,得为我的小阿宝而死。”
    西狱的暗谍营,实则是养蛊。
    而最残酷的暗谍训练在深冬,雪最大,天最冷的时候。
    他们整夜听着阴森的狂风怒号,醒来时,又听着山下的西狱不断传来审问犯人的刑拷。
    那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恐怖的惨叫。
    但,他们谁也不曾料到。
    小阿宝会偷偷躲在送菜的推车里,溜进暗谍营。
    “母妃说,这山里住着很厉害的剑术大能,所以小皇叔你特意跑来求教,得好多年不能下山。”小阿宝皱着小脸,很是忧愁,“但我很想小皇叔。”
    人迹罕至的,隐秘山崖边,雪松扑簌。
    冬日的午后,日头难得的温暖。
    小阿宝笑得眉眼弯弯,像小兽般依赖在轩辕凤燃身边。
    手舞足蹈的,分享最近她高兴的,生气的,所有事。
    “五哥最近课业好重,都不陪我了。”
    “母妃说我玩心太重,是不好的,要懂事些。”
    “所以哦!小皇叔,我最近在读文渊阁的书呢。”说到此处,小阿宝突然悲愤捶地:“哼!本来那些古籍就好难的,但那萧净月又进宫来了,还暗暗嘲讽我笨,只知道吃吃喝喝。”
    越想越气愤,小阿宝哼哼。
    “她还向我炫耀!云峥表兄送她珍珠小马!”
    “……我才不在乎呢!”
    小阿宝的语气里,是不加戒备的,亲昵。
    “我有小皇叔教我箭术!有小皇叔给我讲狐狸精!”
    “我还有小皇叔送我的白色风筝!”
    后来,每一回小阿宝偷溜进山,探望她的小皇叔。
    少年的晏海熄总躲在树影暗处,默然旁观。
    一开始是羡慕,然后是嫉妒。
    最终,少年起了贪念。
    我也想要,她那赤诚而热烈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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