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恪这边已经处理好了,萧君泽要处理另外一方了。
    以李冲为首的汉臣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大族女眷们带一些护卫并不是什么惹人惊讶的事情。
    他们甚至可能会主动引起一些冲突,来请求皇上给他们一点保护。
    但这些都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不搞出一个真正的大事件,是很难让皇帝允许汉人也参与到北魏军队的建设里来的。
    必须要有献祭才行。
    萧君泽觉得,左丞相李冲,这个人就很合适。
    据他最近的观察,在皇帝剿灭了平城的叛乱后,李丞相觉得大局已定,已经有一些得意忘形了。
    “我只是试一试。具体你会不会被献祭,还是要看你的选择呀。”萧君泽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计划,确定自己没有任何伤人害人的心思。
    他这才平静的点点头。
    “我可是个好人。”他在心里盘算,“布这一局只是为了将来去南阳时,能在建设自己的队伍,更方便一点。”
    第79章 你说对了
    洛阳皇宫。
    元恪坐在母亲身边,有些心不在焉。
    先前,他去见君泽时,宫廷之中那少年低眉浅笑,拨弄茶盏。
    阳光静静的洒在他身上,那修长的指尖比那白瓷更要美上三分。
    他不是没有见过美人,可君泽与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他不止有美貌,还有那一举一动之间浑然天成的自信从容。
    他是一步一步亲眼见证他的崛起,就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便成为父王的心腹,朝中重臣还有皇叔都对他大加赞赏。
    这样的美人,若是不能放在身边,那是何等的暴殄天物啊?
    “恪儿。”母亲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高照容今年三十三岁,岁月却不曾在她身上停留,当年她十三岁时便以美貌入了冯太后眼,被选入宫。
    如今的她虽位居高位,却衣着朴素,高高梳起的发鬓上只简单插了一个玉梳篦,手握一卷经书,优雅从容。
    “入佛门修行,母亲自然是愿意,可是若以私心借势,怕是被世尊怪罪,损了功德。”她潜心礼佛,极为虔诚,于佛法也十分精通,连带他的儿子在佛法上也有一定造诣。
    “这哪里是私心?只是顺心而为罢了。母妃,您入沙门既可以参悟佛法,又能引人向善。就孩儿看来,您所领悟之佛法比那些凡俗和尚比丘好过百倍,且许多女眷不便聆听佛音。有你为他们讲解佛理,引人向善,那才是大功德。”元恪当然知道如何说服母亲。
    高照容被那句“引人入善才是大功德”吸引,便不再推拒。
    她也知道如今局势复杂,皇宫这种地方,有时候需要清楚自己的位置。
    那后位不是如今的她可以拿捏住的。
    只是,想到陛下,她心中也不免有些悲凉,万千愁绪,最后只是化为一句“我佛慈悲”。
    -
    萧君泽给元恪出完主意,并没有急着去找李冲或者李彪这些汉人臣子,因为他们就算是要搞事情,那也要等皇帝回来。
    这些年,李冲等人都是将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以退为进,将北魏的权力一点一点蚕食。
    所以,这出戏一开始都是酝酿阶段,真正开场,必然是要等皇帝回来。
    不然,以孝文帝和稀泥的本事,就白唱了。
    为此,他亲自去找道长,让魏知善多观察洛阳权贵如今的动向。
    魏道长非常不悦,她沉迷医疗大业,不想当他的情报员。
    好在话虽然是这样说,魏道长却是还是同意了。
    “反正最近也不忙,这尸体解剖多了,也就那样。我给你留意了,你回头也想想,有什么新的知识可以告诉我。”魏知善如是说。
    “不忙?”萧君泽看着周围那车水马龙、几乎爆满、连床都加不了的医院,目露疑惑。
    提起这事儿魏知善就一肚子火,给他解释。
    她的医院已经几乎成了妇产医院——没办法,这年头权贵之家需要手术的,也几乎就妇产这一个需要了。
    其他的权贵很少受什么断手断腿之类的重伤,至于什么阑尾炎之类需要动大手术的活儿,人家宁愿把中药灌上一百碗,也是不愿意来她这里挨一刀的。
    “普通生产咱们都能对付着,稍微有些难度的也用产钳能帮助一下。我前些日子还收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小手大夫。”她叹息道,“至于其他的大出血症状我也没什么法子。”
    “总有一些贫寒之人需要求助吧?”萧君泽疑惑地问。
    “呵呵,这事儿还有问题落在你身上。”魏知善更加不满,“自从你弄了什么河工瓦房,许多人便是病着爬着也要去你手下讨口饭吃。根本无暇来我这里看病。这年头人命如草芥,最最可恨的是你工坊河工里死掉的那些人,你还送他们一床席子下葬!”
    萧君泽震惊:“不至于为了一床席子,他们就……”
    “你以为呢?”魏知善翻了个白眼,“没得法子,我还是只能去捞死囚。”
    但是她用死囚的速度有点快了,洛阳尹已经好几次暗示她快没有存货了,省着点用。
    这让她十分不满意,已经有意向再开一家分院了。
    萧君泽本来想多待一会儿,再多了解一些医院的事情,不过斛律明月匆忙的过来告诉他,许多河工今年提前过来了,元勰让他去看看怎么处理,于是便先行离开。
    ……
    “这还没到二月,他们怎么就过来了?”路上,他不理解的问。
    按这个速度算。这些人很可能刚到自己的草原不久,没有待几天,便又匆匆南下,连年都没过完就回来那种。
    “这草原部族,本来也没什么过年的习俗。”斛律明月道,“冬天本就粮食短缺。他们早些南下,也可以为族人省些粮食。在这草原上吃的也没有你这里好,自然归心似箭了。”
    萧君泽实在没想到回旋镖还能以这种方式打过来,一时不由得大为头痛。
    他也明白元勰为什么急着把自己叫过来了,这才二月初,河水还未解冻,土地尚且坚硬,根本达不到开工的条件。
    一路策马奔腾,很快他便来到了元勰身边。
    “这次过来了多少人?”他也没有寒暄,直接了当的问。
    “这一批来的倒不多。只有两千余人。”元勰眉头紧皱,“可我担心的是这只是第一批。听说后边还有大批民夫正在赶来。”
    他面露无奈之色。这个时节想开工也不行,工坊一时也没有那么多的岗位。可这些人南下,若不安排,又是一个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如今库房钱粮倒也够他们食用,只是如此一来,你怕是要亏损甚大呀。”元勰不是很想白养这些人。
    萧君泽沉默了一小会,他在思考。
    在他眼里,人都是只要能动的,会喘气的,都只是看安排对不对而已,没有负担一说。
    随后他想起自己先前布的半成品局,心中一动,这不就来了吗?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袁贺的母亲前去沙门招揽女眷讲经,这个时候大批量女眷的集结,必定会让汉臣之中的阴谋者利用此机会生事。
    他便可以见机搞掉一两个汉臣的头头,再借他们的人头,让汉人也能小规模参与到军权之中。
    如今突然之间有了这些草原人入洛阳,也算是生了变故,计划也应该改一下。
    可以玩儿的更大一点,光是先前那些还不够,这次他的盐坊还没有完全交给皇帝。
    用盐务之利,他完全可以把水搅的更混些。
    -
    “小儿辈欺我!”豪宅大院之中,左仆射李冲勃然大怒。
    皇宫之中没有什么秘密,萧君泽准备将盐务之力上缴朝廷之事。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在这两个月来也差不多都知晓了。
    但是知晓是一回事,由谁来掌管又是另外一回事。无论是谁。
    都知道一旦重开盐务,这将会是一个权力巨大的职位。
    所以,这几个月来,围绕着这件事情,朝廷暗流汹涌,李彪和李冲这个大臣之所以会打出真火,争夺这新的蛋糕,就是其中的原由之一。
    谁知道,这落嘴里的肉,还能长出铁板来,让他们无从下口!
    这君泽小儿。先是让这些裹着棉袄的“河工”们,先住下来。
    随后便说要给他们找些事做。
    洛阳城里哪来那么多杂事?李冲当时便不许这些人入城,于是那小儿便将他们全数送去了河阴镇,让他们在盐坊周围暂时驻扎下来。
    他这一手瞬间迷惑朝廷里的臣子们。
    元勰是最不能理解的,便过去询问。
    随后,萧君泽便借着这个位彭城王放出风声,说当初并没有和陛下定下上缴盐务的具体时间,所以,在运河未修筑完成之前,这些盐都应该被用来修河之上。
    元勰觉得合理,赞同了这个想法。
    但这瞬间引爆了朝廷局势,无论是李冲还是李彪,都十分愤怒,他们已经知道盐钱收入几何,都已经纳入朝廷开支之中,结果你过来说这事要缓缓?
    哪有这种道理!其中亏空的钱你来填吗?
    “真以为冯家能的护着你了!”李冲愤然,他重重地拍了拍扶手,目光肃然,“既然他那么想用胡儿,便要让他知晓厉害!”
    胡儿也不是铁板一块,更不是忠义之人,他们天性喜欢掠劫,只要诱之以利,必然有人能煽动起来。
    他不是与元恪十分亲近么?
    只要他手中胡儿,掠劫了高照容,无论是成是败,都能牵连到冯家!
    到时,便看他如何向那义兄交代!
    -
    而同时,中书令李彪也没有闲着,在他的暗示下,一瞬间,攻击萧君泽不愿上交盐务、私敛兵马,准备抗旨不尊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飞到了正在路上巡游、快要回到洛阳的孝文帝手中。
    元宏拿到折子后,瞬间大惊,立刻吩咐左右,让王驾先行,准备加快速度,回到洛阳。
    “陛下何必心急,”冯诞劝慰道,“君泽虽有些小脾气,却也并非妄为之人,他不会乱来。”
    “朕倒盼着他乱来!”元宏无奈道,“他何时在意过钱财,却以这河工故做聚兵之势,分明是要引人上勾,去给他做筏子,若不快些回去,不知道要被牵连下多少人呢!”
    “这,未免说太过了。”冯诞忧愁道,“满朝诸公皆敌,是君泽有危险啊。”
    元宏不由摇头:“你太心软了,那小狐狸,从不会轻易把自己置身险境之中,想对付人时,从来都是没轻没重,虽然不知道他哪来的把握……算,咱快回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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