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元英的兵马损失大半,事后清点,两万余中军,只逃出了两千余人,剩下的侧翼数千人也军心不稳,不得以,只能退回司州。
    而这时,尔朱荣也靠着挟持崔曜,逃到方城,贺拔岳听了崔曜指挥,放了尔朱荣离开,让北魏诸臣没能看到这襄阳的两位将领内斗是什么样子。
    经此一战,贺拔岳的名字,也传闻天下,引来襄阳其它诸将极端的嫉妒。
    一名叫宇文颢的将领气得两天没吃下饭,回头找机会把好兄弟贺拔岳揍了一顿——他是一个月前才从方城和贺拔岳换防,在他看来,如果是自己守方城,如今立下大功的,肯定就是自己了!
    一时间,雍州洛阳边境的驻守成了香饽饽,斛律明月手下的儿郎们几乎为此打起来。
    大家都期待着能继续用洛阳的士卒来刷刷声望。
    而尔朱荣也得到奖励,叛出襄阳的他几乎是天然带上了“千里马骨”的属性,当他归于洛阳时,高肇亲自出城迎接他,元恪更是设下宴席邀请,他也直接被封为了大将军,河阴县伯,食邑五百户。
    当然,直接把襄阳来的叛军收入禁卫是不可能的,元恪于是大手一挥,让尔朱荣去平定最近青州出现的小规模叛乱。
    至此,襄阳这边百姓感觉叛贼及时被发现,而且也没造成大的伤亡,把不稳定的因素剔除,还大胜了北魏朝廷一局,算是大赢特赢了。
    洛阳方面则感觉虽然没能拿到最大的胜利,但尔朱荣的反叛证明他们不是铁板一块,严重打击了襄阳的威望,至于死在雍州的兵丁不过是些杂胡,他们死了,关中贼便少了,更赢。
    两边都感觉自己胜利了。
    ……
    萧君泽收到消息时,已经是一月底了,倒也没多惊讶。
    贺拔岳、宇文家兄弟、尔朱荣,包括斛律明月,都是南北朝时期的最有名的大将,他们哪一个没有牛逼至极的战争成就,元英那种常败将军,在他们手上吃瘪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他很期待,如今换了一个国度,他们是比历史上的自己更加盛放光彩呢,还是不如呢?
    青蚨看着他怡然自得地饮茶,有些意外道:“陛下,您这一次,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萧君泽摸了摸肚皮,随意道:“有什么好紧张的,都有过一次了,这崽儿再跳,还能把我肚皮踢破了跑出来么,既然不能,她爱闹闹,爱打打,随她去吧。”
    生孩子这事嘛,一回生,二回熟,反正也不怎么痛,就当是上个厕所了,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怕的?
    青蚨佩服的就是陛下这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心态,于是心悦诚服地夸奖道:“陛下圣明。”
    萧君泽满意地点头,又吃了一口山楂糕,嗯……
    “糖放多了,不够酸。”他嫌弃地对青蚨道,“魏贵妃都不让我忌口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青蚨平静地看着他:“这个并没有放糖。”
    萧君泽轻咳一声:“这样的么,那肯定是这山楂太熟了。”
    青蚨不以为意地道:“酸儿辣女,陛下您这么喜欢酸,这次定然又是一位皇子!”
    萧君泽吃山楂的手瞬间顿住,原本喜欢的小零食瞬间不香了,他皱眉道:“你也是当大总管的人了,怎么能这么迷信经验呢?这种口味之说,根本做不得数,我非是不爱辣,只是那茱萸和山葵辣得不对,所以我才不爱吃,如果我有辣椒,必然能吃得比山楂还多,你明白么?”
    可恨如今辣椒还在南美,否则他就能吃火锅了!
    青蚨不知道什么是辣椒,但他不纠结这个:“陛下说的是,是男是女都是天定,老奴浅薄了。”
    皇子才好,皇子国柞稳定,姑娘什么,无论是让陛下还是魏贵妃教出来,那能有个闺秀的模样么?
    萧君泽对这答复还不是很满意,但看青蚨低头认错的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于是起身,出门溜达去了。
    ……
    一晃眼,南齐新君已经继位快十年了,建康城与十年前也大有不同,相比城内,城外大片土地被开发出来,许多的私学也在五经馆和历阳书院附近建立。
    历阳书院与襄阳书院一东一西,已经成为天下文人的聚集地,尤其是历阳书院,南方文人荟萃,又因为修法之会、五经取士、历阳书院的千寻论道等的大事件,颇有一些当年齐国稷下学宫,百家争鸣的模样。
    儒道释三家的声音当然是最大的,但如今又有一新的学说,因为源头众说纷纭,便被称为“新学”,说不再是道德文章,而是在讨论天地运行规律与人间的王朝的运行规律。
    这本是大逆不道的,毕竟君权天授,天人合一,皇帝为天子,皇帝德行影响天地这些思想,是儒学扎根的根本。
    好在如今是南北朝,儒学式微,虽然在萧衍的支持下,有些中兴之势,但来势更加汹涌的佛学正与他们打得难解难分。
    这样的情况下,新学作为一门有些离经叛道的学说,便不怎么显眼了,尤其是在“新学”的支持人是国舅谢澜的情况,有许多的投机之人,甚至开始主动钻研,而且新学还是初生之时,没什么大家大儒有最终解释权,若有什么好学说很可能会青史留名,加上学起来也不贵,便引来越多的寒门投入其中。
    而真正喜欢新学的人,最近却是被整个震惊住了。
    ……
    “陛下,这便是观星镜,”已经年过六旬的祖暅整个人都激动得不能自已,“万万没想到,将两个凸镜聚焦,居然能看清明月,看到长庚星……”
    从昨天观星镜做好,他已经看了一整晚,虽然许多星辰依旧无法看清,但那月上凹凸不平的沟壑,让他在看清一瞬间,激动得直接哭了出来。
    他从小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喜欢上天文数术之道,但有何曾想过,能亲眼一观星月之美,那种求知得解的畅快,是什么荣华富贵都比不过的。
    萧君泽也露出微笑,这只是最简单的,无法调节焦距的低倍望远镜,会弄出这东西,是他发现,如今的人们,并不觉得同样的规律,在地上能用,天上也一定能用,许多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带着揣测,认为是神灵定下的规律,人不应该窥探,就比如将天文用在占卜上。
    如果能用长年的观察,确定出星辰的运转规律,那天文学的发展,将不会再受到王朝更迭的影响,以至于宋明之时,不再允许普通人观测天象。
    只有打破了天象的神圣,自然的运转规律通行于整个宇宙,才是真正地启发民智。
    祖暅继续讲解着他昨晚看到的一切,木星似乎有点泛黄,土星好像周围有什么,白天不能看天空等等。
    萧君泽听着他的讲解,视线却看向窗外,那个有“千寻塔”之称的水塔下,正传来大声欢呼……
    “那是五经馆书院里的两派,为了一个论语的断句而辩论,”祖暅在一边解释,“想是哪一方胜了。”
    萧君泽应了一声,他最近因为身体的原因,有点精神不济。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有人急呼:“陛下小心……”
    第250章 又开始了
    “痛吧?”魏知善随口问着,手下的动作倒是很麻利,飞快地下针。
    萧君泽额头的汗水细密,手指紧紧攥着薄被,连喘息都显得很难。
    谢澜在一边心疼地都要掉眼泪了,不由慌乱道:“你不是说没事么,他怎么还那么痛在,你行不行的?”
    魏知善哂道:“他可是自己不看路,摔到台阶上的,换了平常产妇,这样肚子先着地的状况,你知道会是多危险么,流产都是轻的!他还只不过是痛一下,居然没有一点流产的征兆,你就偷着乐吧!”
    青蚨咬牙道:“那台阶上有油,肯定是有人意图行刺,故意泼上去的,我这就去将那书院的一干师生拿下,严刑拷问……”
    “够了!”萧君泽勉强凝神,嘶声道,“这是我临时起意去的,人家器械院做研发,用上油来润再常见不过,你添什么乱?”
    萧衍也是听说有行刺之事匆忙赶来,看陛下没有大碍,不由幽幽道:“陛下自己都不怕添乱,又何必担心青总管再添一点过来。”
    “就是,”魏知善也落井下石,“明明都七八个月了,还到处跑,以为祭天后都以为是你胖了没人会发现你怀了是吧?我就看你最近还敢不敢乱跑了。”
    一时间,这话引起共鸣,上次陛下有龙嗣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生等孩子生下,把月子都坐完了才出去。
    这次到好,都快到临产了,还能到处跑,那个书院有什么好看的,想看什么辩论、研究成果,他们只要打个招呼,立刻就能送进宫来,这次更是带了十几个护卫就乱跑,都没给人家书院准备的时间,结果出了这么大事,把他们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萧君泽有心想要反驳,但肚子里的小家伙却是不依了,一阵痉挛一样的疼痛,让他连说话都困难,更不要说呛声了。
    于是周围人纷纷对他的任性妄为提出批判,认为这不是一位明君该做的,大家应该怎么避免等等。
    萧君泽不但承受了肉身的痛苦,还叠加了精神内耗,一时气极,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魏知善还不能出去,她的针法挨个扎下,肚中的剧痛终于减轻了许多,她这才有点空闲,伸手去看陛下额头上的伤。
    倒是没有破,只是冒了个包,伤得不重,但精神上的伤却很重。
    萧君泽却十分抑郁:“若是换我先前,倒是真滑了,也能控制住,轻易一个转身或者翻滚化解,结果这可好,直接倒在地上,好多人看到了,颜面何存?”
    魏知善有些惊讶地看他:“你还有闲心担心这个啊?”
    萧君泽深吸了一口气:“我决定了,在没有培育出罗盘草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再怀了!”
    魏知善也不争辩,反正这个问题,就是那贺狗子的事情了。
    萧君泽看她不以为然,顿时不喜,想和他分辩,但突然间,肚中又痛了起来。
    这次的感觉,不同于先前的,带着一点熟悉,让他神色大变。
    “存之,我怎么感觉……”他的神色青白起来,“像是要生了。”
    ……
    萧君泽这次的生的孩子依然很快,快到魏知善都没有来得及喊声准备热水。
    更是让萧君泽人都麻了,产生出浓浓的不真实感。
    让魏大夫感慨要是这体质天下女子都有,那才是造万民。
    刚刚生下的小孩瘦瘦弱弱,哭声像猫儿一样,仿佛随时都会中断一样。
    好在,宫中的乳娘都不缺,虽然二月天气很冷,但做为皇宫,也能保持一个很合适温度,做为妇科圣手的存在,魏大夫的看顾下,这小孩虽然有些小状况,但也没有什么的危险。
    只是,有一个问题比较严重。
    “这个孩子……”魏知善小声地道,“和您的体质,是一样的。”
    萧君泽顿时拧起了眉头:“那该怎么给他起名字?”
    本来他都是想好名字了,但如今出现这种情况,肯定再叫萧金渐、萧拥雪好像不太合适!
    只能叫萧道随了么?
    魏知善呆了:“你居然只纠结这个?”
    这是重点么?
    萧君泽微微挑眉:“有什么重点的,同样的身子,我都过得,他怎么过不得,都是人,能有什么不同?”
    “那你怎么当女儿养?”魏知善忍不住问。
    萧君泽叹息一声:“先当小孩养,等长大了,自己选择吧。行了,先叫萧三狗吧。”
    魏知善点头:“那,这宝贝我先帮你养着了。”
    萧君泽点头:“我先去看看三狗吧。”
    毕竟孩子早产是他的错,如今天气尚冷,见了风不好,还是自己去看吧。
    魏知善看着他虽然有些费力,但还是能自己起身,不由感慨:“年轻真好。”
    萧君泽看向魏贵妃,突然笑道:“贵妃年近四十,依然给朕生下子嗣,青史之上,将来也必然给你留下的是美名呢。”
    魏知善却是有些叹息:“是啊,我都认识陛下十五年了,光阴如箭,真是无常啊。”
    萧君泽跟着魏知善去看了三狗,小小的三狗瘦弱白皙,像象牙雕成的奶娃娃,长得和君泽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正睡得香甜,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到人类幼崽是何等的美丽可爱。
    但看了一会,萧君泽却莫名地冒出一句:“可别把世界变成abo文啊……”
    魏知善一愣:“您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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