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近她帮忙拍到的顾舅舅家不远处的青山,就是陈老的秘密实验室。顾安找上头李老师报备过,又跟陈老通过气,打算先假装不知情,等找到女记者的上家,再一网打尽。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顾安还查到,女记者似乎还牵扯到一起文物走.私案中来,她带着照相机进出博物馆的时候,拍到的珍品早就被外面的人盯上了,顾安现在按兵不动,就是在等那伙走私犯先沉不住气,来个一网打尽。
    “近期也没什么事,你先回老家看看家人,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只管开口。”
    姚医生点点头,跟他握手,“是,顾组长。”
    离开医院,顾安慢慢往回走,结果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一把尖锐的说话声,他皱了皱眉,推开门。
    鱼鱼正在院里跟苍狼玩,用卫生纸把他的狗爪子包裹起来,忙着给它“打吊针”,狗身上还贴着好几个“膏药”和“创可贴”,上面还滴了几滴红墨水,她一个人玩过家家玩得不亦乐乎。
    “嫂子,不是我做小姑子的说你,搬家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跟我说一声,是不是我大哥不在了,咱们这层血亲也就断了?”这把尖利的嗓音是顾敏。
    “哎哟喂,我们乡下来的,哪敢跟你京市人攀亲戚啊?”
    “你也知道跟你哥是血亲,你哥死之前拍了那么多次电报,你就没想起回来看他一眼,让他带着遗憾离世。”顾妈妈也不是锯嘴葫芦,甚至她比谁都能说,“你就直说吧,今天来是什么事。”
    “也没啥事,我去杏花胡同找你们没找着,还是16号院的柳大妈说你们搬梨花胡同来了,这房子倒是不小,啥时候买的,多钱?”
    顾妈妈冷眼瞅着她,不说话。
    顾敏见此,只能讪讪地转移话题,“你说你咋就这么见外呢,安子结婚这么大的事不说,买房子搬家了也不说,让我这做姑姑的什么心意都没法表达。”
    “是吗?”顾安大踏步进门,冷冷地看着她。
    顾敏的脸色更难看,但她还是忍住了,继续东拉西扯,也不说正事儿,见没人搭理,她甚至主动跟没啥存在感的顾舅舅和顾姨妈搭讪。
    他俩:“……”局促,拘谨,但沉默。
    顾敏气得差点跳脚,看着这宽敞明亮的大房子,简直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她以前在京市也没这么好的居住条件啊,独门独院,宽敞明亮,暖和和的,还没有炕味儿,这也就是资本主义国家才有的好日子吧?
    “对了安子,听说你在钢厂当干部,一个月工资多少啊?”
    顾安直接留给她一个后脑勺,进厨房给清音帮忙去了。
    “嫂子,安子现在拿的是死工资,顶多也就五六十吧?要我说,这当干部也就是说着好听,没啥实惠,不如下海做生意去。”她从紫色小皮包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朋友的名片,人是外商,正好来龙国考察投资的,不如让安子去跟着他长长见识,他光请秘书的钱,一个月就好几百呢。”
    顾妈妈不接,她就把名片放茶几上,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大房子一眼,扭着腰离开。不过,走之前,肯定是要瞪一眼只顾着玩耍,从她进门就没跟她打过招呼的野丫头,哼,穷人家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顾小鱼也不甘示弱,奶凶奶凶的瞪回去。
    清音在厨房里看见,笑。
    “她这次不是来找妈,是找你的,看出来没?”
    顾安正往灶膛里加柴,“嗯。”
    “刚才我听她跟妈说,那个麦克是打算做什么美容项目,想让你跟着入伙,将来分红,妈没搭理她,她又说要是缺本钱的话,麦克有关系,能拿到一些彩色电视机,随便倒卖一台就能赚好几十。”
    前半段顾安没上心,听到彩色电视机的时候,忽然心头一动,“我们要不要买台电视机?”
    “肯定要买,但过段时间吧,等鱼鱼把学习习惯培养起来再说。”
    孩子玩心太大了,以前住大杂院小伙伴多,大家乌拉拉一圈就没影儿了,以为搬过来住独院会好点,结果,那些小伙伴照样天天来找她玩儿,就是不来,人家一个人照样能跟苍狼玩得不亦乐乎。
    太爱玩了,真是让老母亲头大啊,这要是再买台彩电回家,那她估计连饭都不吃,整天就想看电视了。
    顾安一想也是,“行吧,这话题以后在她面前都不能提。”
    晚上,顾舅舅和顾姨妈住进顾妈妈的大房间里,亲亲的兄弟姐妹之间,在农村也不讲究这个,顾安给搬了一张弹簧床,顾舅舅睡,姨妈就和顾妈妈姐俩睡大床,一开始见没烧炕,他们还有点担心会不会受冻,结果刚躺下没聊一会儿,身上就热得冒汗,连被子都盖不住。
    “妹子,你家这个叫啥暖气的,可真好,一点气味没有,也看不见火烧在哪儿,但屋里就是热。”
    “是啊,这要是能普及到咱们屯子里,以后你回来也不用受冻了。”
    顾妈妈笑着解释,这是安子专门找人来安装的,具体花了多少钱他也没说,但应该是不便宜,可惜经费有限,只装了四间正房,厢房没装,以后他们来还是得跟她挤挤才行。
    兄妹仨一直聊到夜里三点多,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后,又坐车回村了。
    *
    姜向晚在姜院长家里住了半个月,情绪倒是暂时稳定下来了,但受不得一丁点刺激,只要见到穗穗和余力,就会发狂,经过专家鉴定,用老百姓的话说,她疯是真疯了,只是还未完全疯,姜院长头疼得睡不着觉。
    同样头疼的,还有清音和顾安,他们觉得事情不是简单的感情纠纷,而是有更大的阴谋,而一切真相只有姜向晚知道,她现在又不能听任何跟以前有关的事,这就很难办。
    “妈妈,你可是最厉害的医生,你可以帮姜阿姨看病的呀。”鱼鱼很天真地说。
    “小丫头,世界上不是所有病都能治好,大部分其实是治不好的。”
    鱼鱼不太理解,反正她就知道妈妈最厉害,对妈妈蜜汁自信。
    清音蹲下来,目光直视她的眼睛,“顾白鸾小朋友,妈妈现在郑重向你道歉,那天妈妈应该早点相信你说的话,是妈妈不对。”
    鱼鱼潇洒挥手,“嗐,我早就原谅妈妈啦。”
    “为什么呀?”
    “因为你可是我妈妈呀。”她抱了抱妈妈,小大人似的拍拍妈妈肩膀,“你是我妈妈,我会永远原谅你的啦。”
    清音的眼眶瞬间红了,因为是妈妈,所以她永远无条件原谅,小傻瓜。
    鱼鱼可不知道老父亲老母亲的纠结,打个哈欠,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哒哒哒回自己房间啦。
    来到新家之后,她开始履行承诺,睡自己的小房间啦。
    虽然会害怕,但爸爸在她床头装了一个小兔子样式的台灯,暖黄色的灯光照着,像傍晚即将落山的太阳,她就不那么害怕了,渐渐的现在已经不需要爸妈陪着讲故事了。
    老母亲和老父亲对视一眼,心说这丫头是真头也不回啊,才刚五岁呢,就这么“绝情”,以后翅膀硬了还不知道要飞多远,小没良心……活脱脱俩祥林嫂。
    祥林嫂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回到屋里总得快乐一下不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好像下雪了,屋里暖洋洋的,俩人穿个线衣线裤都嫌热。
    “鱼鱼怕是会蹬被子。”清音忽然想起来,想要起身过去看看。
    “你睡着,我去。”顾安起身,披上外套,走到隔壁,果然,小丫头两条腿都在被子外面,灯还亮着,床尾平铺着明早上学要穿的衣服,这样穿上身就不会觉得凉,床里侧是一溜儿的玩具,有草编的小动物,还有毛绒玩具,洋娃娃,依次排开,像是等待检阅的战士。
    而战士的“武器”则放在枕头旁——三把并列的小木枪。
    这是爸爸给她做的,每一把都有原型,她不仅知道它们各自的性能优缺点,还熟悉每一个构造。
    只要是好玩的玩具,她才不管事什么男孩玩的女孩玩的,都是她顾小鱼玩的!
    *
    这天,清音照常出诊,不过是在书钢卫生室。
    自从那些先进的大家伙摆进去之后,书钢也没少做宣传,搞得基本全区的老百姓都知道,书钢卫生室的检查设备是全省最牛最先进的,本来还不想来看病的,为了试试那先进的设备,也来看病了。
    现在卫生室的人手又不够了,不仅坐诊医生不够,连护士也不够,可再招人的话,场地有限,几乎每一间房都使用到了极致,一寸空间都没浪费。
    最终,清音没办法只能向厂里申请,在现有基础上,往上加盖两层。当时她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所以地基打得非常牢固,现在加盖也不成问题,而且为了保证卫生室正常运营,加盖工作只能在夜里进行。
    这时候,手边有人的好处就体现出来,刚子这个小包工头立马就找人来干活,白天睡觉,晚上作业,要是国营建筑公司压根不可能满足这个条件,刚子就能。
    他手底下的工人兄弟,都是出来讨生活的,只要有钱,啥时候干不是干?
    一旦开工,清音就没管这事了,只是让秦解放按期上去看看,工程质量要监督好,同时也欢迎沈副厂长随时突击检查,那老头干这种给人找茬的事很在行。
    清音此时,看着诊室里忽然出现的一大家子,有点哭笑不得。
    去年她治好李萍后,同病室的另外两个植物人家属,也要求她帮忙治疗。当时清音本来是抱着尽力一试的想法,谁知道,上星期居然又唤醒了一个!剩下一个虽然还没醒,但已经对声音和冷热温度有感知,比以前都是在进步的。
    这不,今天,醒来的那一家子,就带着锦旗和感谢信来感谢她了。
    对于收锦旗,清音已经没了几年前的激动,她此刻所坐的诊室的墙上,就红彤彤挂着六七面锦旗呢!要不是她嫌挂多了尴尬,秦解放还要把其它的都挂上去,到时候一整间诊室红光万丈,衬得里面的每一个人红光满面,这哪里像诊室,倒是像洗桑拿的。当然,都是病人和家属的心意,没挂上去的,她都好端端叠放整齐收在柜子里,这跟军人肩上的星星一样,是荣誉。
    “清医生,我有个不情之请。”李萍的主治医生,也就是神经内科的主任,红着脸说。
    “主任请讲。”
    “是这样的,我们也没想到中医在唤醒植物人方面具有这么明显的疗效,我们通过医院联系上贵单位,想跟贵单位共同合作,成立一个长期有效的植物人唤醒专家工作室,请清科长为我们做一些技术上的指导。”
    老头有点难为情,毕竟清音才几岁,他又是几岁?要退休了居然还得厚着脸皮来求一个小年轻,面子上也不好过啊。但这是对全体病人都有益的事,相当于是造福老百姓,这脸皮不拉也得拉。
    清音点点头,表示赞同,“行,我对这次合作的初衷深表理解,但主任您是神经内科专家,也知道其实绝大部分植物人很难有苏醒的机会,我这两次只是侥幸,恰好遇到病症能用中医中药的情况,不代表所有植物人都有这个机会。”
    “理解理解,你放心,咱们要讲究科学,不会做任何虚假的夸大的宣传。”
    话是这么说,但三个里面醒了两个,这已经是极高的概率了,这不是单纯的运气,而是足以证明中医确实有“两下子”。
    清音见他神情,哭笑不得,“主任,如果您还是以贵科室三个里面醒了两个半的概率推而广之的话,您未免太高估我的能力。”这种“概率”压根没有任何值得推广的价值,毕竟样本数太小太小。
    主任不好意思的笑笑,“不会不会,咱们一定会非常客观的。”
    清音想了想,其实这件事对她也是有利的,她如果想提高医术,就需要不断增加的病人“样本数”,尤其是疑难杂症,这才是最能锻炼人的,但植物人一个医院也没几个,区级医院里就没有,市医院有是因为市医院的内科里有单独的神经内科的分科,如果她跟他们合作的话,以后能接触到的这类病人会更多,更利于临床经验的积累。
    甚至,她还有更大的野心——时机成熟之后,能不能在书钢卫生室也成立一个这样的专家工作室?
    以后医院升级改造的时候,病人数量和专家工作室的数量也是一个重要指标。
    “好,具体合作事宜过两天协商,现在我先上班。”外头都排了好些病人呢。
    主任乐颠颠的答应,回去就赶紧找人敲定合作事项,清音对于合同类的东西比较熟悉,没几天主任又来人,俩人坐一张桌子上简单协商一下,说好等卫生室扩建之后,给专门开设一间独立诊室作为合作地点,同时在市医院神经内科给清音挂牌成立一个工作室,到时候那边有病人的话打电话,清音就抽空过去,或者由那边把病人送过来,集中治疗。
    当然,这也不是无偿的,市医院要给她开高额的出诊费。
    这算是双赢的事,清音将来要想走得更顺,这就是必经之路。
    *
    当天气越来越冷,书城市下了几场雪之后,学校就快放寒假了。
    原本有四个人的宿舍,现在只剩俩人,刘丽云和祖静,林眉已经退学几个月,并从大家视线中彻底消失了。
    她跟舍友关系不亲近,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她的下落一时间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有的人说她回老家了,有的说她出国了,还有的信誓旦旦说她还在书城市,似乎很多人看见似的,她的去向无人知,但钟家的结局却是全校皆知。
    据说,当年俩人在一起的时候,林眉已经成年了,法律上无法给钟建设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学校也只能以师德师风问题将其开除,但他依然不用坐牢。
    正在他得意法律和林家人拿他没办法的时候,某一天喝醉酒后直接被人从巷子里掳走,据说还被挑断手筋脚筋在小黑屋关了半个月,等被路人发现的时候,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已经没办法做手术,终生只能像动物一样艰难爬行。
    而钟母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家唯一的,最得意的,钟建设用自己青春换来的房子,在一个雪夜里化为灰烬,钟母从火灾里醒过来的时候腿已经被房梁砸断,因为长时间缺血坏死只能截肢,但凡早发现一会儿也不至于这么严重,概因她另外三个儿子跑得比兔子还快,谁也没想起老娘还在睡梦中没跑出来,就这么让她在火海里煎熬着……
    一个截肢的老婆子,对几个儿子来说是毫无利用价值的累赘,街道和派出所出面几次也拿他们没法子,一家子无业游民,你怎么制裁?他们还巴不得被抓进去吃牢饭呢!
    街坊邻居们也被老婆子得罪光了,谁也不愿接济她,居委会接济了几天也难以维持,最终是她自己饿不住,听说带着钟建设爬到天桥底下乞讨去了。
    因为有人亲眼在天桥底下见过他们,所以这个说法应该是没假的,大家都说这是他们的报应,老天开眼了。
    清音知道的时候,心说什么报应啊,等林眉把该吃的苦都吃了,受的伤害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时候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很明显应该是“下落不明”的林眉干的,她熟悉钟家的一切,知道什么才是钟家的七寸,也知道怎么把钟家弄散。
    这个蠢了三年的女孩,终于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来了一个绝地反击。
    恋爱脑不可怕,可怕的是清慧慧那样不知悔改的恋爱脑,以前清音是挺看不上林眉的,但从现在开始,清音倒是对她刮目相看。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把尖利的女声,清音赶紧起身,以为是有人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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