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赫峥是什么意思, 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她声音清醒,不甘示弱着毫不犹豫道:“我当然不在意。”
    赫峥看向她,沉声道:“云映, 你既然不在意, 为什么还要问……”
    云映打断他道:“是你先问我的。”
    她突然后悔说出那一连串来, 她为什么要提上次的事情, 原本不说倒罢了,如今这样说出来,好像显得她还真的在意他对她的看法。
    云映别开脸,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声音冷静道:“夫君,你知道的,就像是我不在意你是否发现我骗你一样,我当然也不会在意你是否讨厌我,你想做什么,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总之我不会后悔我的每一个选择,你生气也没用。”
    赫峥都快被她气笑了,她总是有一万种方法激怒他,她知道他介意什么,所以她就故意去提什么。她每次总是嘴上说的很好听,实际上她根本就不当回事。
    云映说完,赫峥没有立即接话。
    半晌,他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像是一场报复,他冷声道:“行,你知道就好。”
    “你最好永远记住,我就是不喜欢你。”
    这句话融在夜色里,云映抿住唇没有反驳,她倏然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
    随便他喜不喜欢,反正从开始到现在,他也没喜欢过她,这根本不重要。
    纠结这个问题,真的很幼稚。
    毕竟她要的从来不是赫峥的真心。
    云映闭上眼睛,又后知后觉开始后悔今天晚上的一切,本来事情很简单,是她给弄的复杂了。
    她讨厌复杂。
    长夜变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云映的思绪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她睡着了。
    支摘窗还在开着,她睡着后很乖,缩着身体不动,也不盖被子。
    赫峥靠在她身边,半点没有睡意。
    他甚至不知道云映怎么能睡着的,她生了一副温柔乖巧的模样,平日说话也是轻声细气,不止对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
    她大多数时候都在顺着别人,让人如沐春风,不仅仅是恰到好处的帮忙,哪怕她是作为一个聆听者,她也会很认真的听别人说话。
    可是同那些谄媚的人不同,她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在讨好自己,而是她本身就是一个相处起来会让人觉得舒服的人。
    可她偶尔也会竖起刺来,比如刚才。
    气的他现在还睡不着。
    房间内已经渐渐亮了些,赫峥低头看她。
    他们同床共枕三个月,仍然不了解对方。
    不然她不会那样说。
    如果讨厌她,他今天不会因为一个不确定的影子赶回来看她是否安全到家,更不会耐心问她去了哪。
    他不讨厌她。
    他没办法跟一个厌恶的人同床共枕,可是他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生气没有用,直说也没有用,她只会嘴上应承,其实不当回事,也不会被他影响,有时候他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比如她总是撒谎,不说实话,还动不动提那件事来气他。
    比如他俩作为夫妻,她除了一句别生气,就不会跟他提别的要求,甚至不花他的钱。
    比如他今天特地戴了玉鱼坠,而她半点没发现。
    就这样看了好半天,睡梦中的云映忽然动了动,她慢吞吞的朝他这边翻了下身,秀眉紧蹙着,红唇动了动,喃喃说了句话,赫峥没有听清楚。
    只听见一个玉字。
    她朝他这边挪了挪,这是她的惯有动作,以前他们俩一起睡觉的时候,亲密时她会睡在他怀里,不那么亲密,或者她嫌热时,她就会贴着他的胸口。
    赫峥此刻脸色仍不算好看,不想搂她。
    但他看了她半天,最后还是抬起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翌日清晨。
    房内褪去昏暗,开始变得明亮,赫峥只搂着她眯了半个时辰便清醒过来。
    他动作轻缓的收回手,然后坐起身来,才走下床,云映便似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她昨夜睡得很晚,此刻神思尚且有几分恍惚,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昨天跟赫峥吵架了。
    又吵架了,明明原本只是他单方面的生气。
    如果只是云施彦的事,肯定不用这么复杂的。
    昨天晚上浓烈的情绪褪去,她这会要冷静了许多,云映舔了舔干燥的唇,然后翻过身来看向他,男人正背对着她,脊背光裸,上次留下的伤还有一些浅淡的痕迹,非常突兀。
    云映静静的看着他披上外衣,然后她也跟着坐起身来。
    她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她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跟他缓和关系了。
    如果可以给赫峥消除记忆就好了,让他只记得她的好,或者只消除她骗他的记忆也行,如果没有那件事,跟他相处起来,其实还算愉快。
    云映率先打破沉默,她跟以前一样问道:“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她原以为赫峥气头上不会搭理她,没想到他回头看她一眼,还道:“不知道。”
    云映有些意外,她赤脚走下了床,少见的帮他找来了外袍递给他,赫峥接过,云映便犹豫片刻后问:“昨晚上的事,解决了吗?”
    赫峥道:“快了。”
    云映低声哦了声,然后又道:“那你今天还会去公主府吗?”
    赫峥披上外袍,垂眸看着她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映不想让他去见霍蕈,人他已经救了,昨天也安抚她了,今天就没有必要再去了吧。
    可是赫峥不喜欢她,倘若她说了,这人指不定偏得去,她思索片刻后道:“你昨天回来那么晚,我不能关心关心你今天去干嘛吗?”
    赫峥道:“应该不会。”
    云映:“哦。”
    她放心多了,然后又道:“那你晚上回来晚了,还会让人给我传信吗?”
    赫峥这次却道:“不会。”
    云映拉下脸:“为什么?”
    赫峥拉开房门,回头看她一眼,声音平静道:“你不是不介意吗。”
    “……”
    他说完便走出了门,连给云映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但晚上,他回来的并不晚。
    跟平时一样是掌灯时回,还跟她一起用了个晚膳。
    云映觉得很奇怪,上一次她跟赫峥这么吵架的时候是在六月份,那时赫峥知道她骗他,气的有半个月没怎么搭理过她。
    后来每每提起那件事,他都不高兴。
    这次也是吵架,云映都想好怎么哄他了,结果他看起来好像还行,不用哄。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好像在意,又好像不在意。
    这日才用完晚膳,雾青便在外面敲了敲门,赫峥道:“进来。”
    雾青走进房间,当着云映的面,直接就道:“公子,长公主殿下那边让您现在去一趟。”
    赫峥凝眉道:“可说是何事?”
    雾青低声在赫峥耳边说了句什么,云映没有听见,然后她就见赫峥沉吟片刻,最后站起身来,道:“那备马吧。”
    “是。”
    云映坐在圆凳上,仰头看着他,然后没忍住叫住他道:“夫君。”
    赫峥望向她。
    云映关心道:“……小郡主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赫峥答:“好的差不多了。”
    他说完便出了门,云映抿住唇,沉默着站在门前
    他是怎么知道霍蕈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的。
    这几日云映从没跟赫峥提起过霍蕈,原因无他,她没有立场,她不能跟赫峥一样,坦然的去说出那句“婚事已成,别忘了你的身份。”
    她心中不快,用过晚膳后,便同泠春一起出门散步。
    走到后院时,云映看见苏清芽身边跟着个脸生的下人,身后也跟了一群人,正站在桥上指着一处说着什么。
    云映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处院子,名叫秋水斋,已经许久不住人了。
    时节已至九月,距离赫延离开,已将近有三个月了,此时正是草木繁盛时,花树挡着,云映并不能把那院子看的清晰。
    但她记得,秋水斋置于府内清幽处,算不得很大。但内里碧瓦朱檐,宽阔精致,也胜在清净,院落里多的是奇花异草,每隔一段时日就有人进去打扫。
    赫家很大,她平日走动不多,至今没把府里溜达完,所以那秋水斋她也没有特地留心过。
    这几日她也没有怎么去过苏清芽那,所以对她最近的动向并不了解。
    云映停下脚步,问泠春:“这是在干什么?”
    泠春每日在府中走动,她家小姐性子懒散,但她是个闲不住的,同各房的下人都有点交情,闻言道:“奴婢听说,苏夫人好像要把秋水斋重新翻修。”
    云映随口问:“怎么突然想起这茬了,有谁要住吗?”
    泠春摇了摇头,道:“这个奴婢也不知,明日奴婢去打听打听。”
    云映直觉跟赫延可能要带回来的那位“心上人”有关系,这么说来,这么苏清芽还真是位合格的主母,丈夫即将带人回来,她倒是积极。
    就是不知赫峥是否知道这件事,这三个月里,至少在她面前,他一句赫延都没提过。
    “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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