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到两人相似的面容就大概明白了关系,但他还是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想了想,索性跟过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人伪装到什么程度,才能像这女人一样,即使被至亲的人如此伤害,还能做到不动声色?
    目光停留在她瘦削的肩膀上,他的目光暗了暗,掌中滑腻的触感似乎还在,又似乎已经遥远。
    就像她给他的感觉,抓不住,又刺刺的挠着人心,不自觉上瘾。
    到了外面吸了口微凉的空气,顾杳拽了下肩上的西装,站下来等待,不多时,门童将她的车子缓缓开了过来。
    把衣服脱下递过去,她淡淡的说道:“上次那一件,我找时间干洗了,邮到你的公司。”
    “穿回去吧,两件一起寄更方便。”男人挑挑眉,深蓝色的衬衫下摆扎在裤腰里,显得肩宽腿长。
    “好吧。”顾杳想了想,同意了,望一望他,又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改天吧,我今天真的没什么心情。”
    “你妈妈应该不会再让你相亲了。”苏彧走上去一步,帮她把车门关上:“回去早些休息。”
    “她会找你麻烦。”顾杳想起这个事情,降下车窗,又有些心烦:“抱歉,虽然很想帮你跟我妈解释一下,但近期不想接她的电话。”
    “我就是要让她误会。”男人立在车外,单手插在裤袋里,淡淡说道。
    顾杳当天回到家,就觉得有点儿发烧,倒在床上,身子很沉,眼睛也睁不开,澡都没洗就直接睡了。
    半夜醒过来,脑袋晕晕沉沉的,还特别疼,她只以为是因为情绪的原因,就没有去管,之前最严重的时候,她还吃过抗焦躁的药物,只不过现在恢复的很好,所以很多年没有再犯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状况却依旧没有改善,她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感冒了,就煮了些姜汤来喝,很久都没有穿过那种露背的礼服,还在风里晃悠了大半天,生病也并不奇怪。
    但为假期已经用完,她就没有请假,直接穿好衣服去上班。
    刚进办公室坐下,岑溪就跑了进来,兴高采烈的说:“你猜我股票赚了多少钱?”
    “估计挺多的吧,不然你也不会特意过来跟我说。”顾杳靠在椅背上,按了下眉心。
    “你病了呀。”岑溪这才看到她脸色不好。
    “还可以吧。”顾杳回了她一句,又去抽屉里找药吃。
    下午坚持不住了,她去楼下输了会儿液,这才觉得身上好了点儿,下班后去更衣室换衣服,发现她的柜子虚掩,轻轻一拉就开了,顾杳觉得有些不对劲,四处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仔细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衣服,别的什么都没少,只有她平时最常穿的一件外套没有了,昨天因为穿礼服的关系,所以就把那件外套脱下来放在柜子里了,结果今天就不翼而飞。
    因为隐私的关系,更衣室里边不可能设置监控,顾杳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动声色,手机一整天都在响,都是母亲的电话,她平时应酬很忙,像是这么狂轰乱炸的情况发生了,那就表明她一定很生气。
    但顾杳并不想理会,锁好柜门的时候,外头正好进来一个人,身材高瘦的一个女孩子,和她的身量挺像的,也是一头直直的黑发,是进医院的护士秦晴。
    顾杳看了她一眼,目光就落在她搭在胳膊上的那件衣服上。
    “顾医生。”那护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性格看起来很腼腆:“真不好意思,昨天忽然有点儿降温,我没有带防寒的外套,下班没办法回家,正好看见你的柜子开着,里面有件衣服,就想借用一下……”
    她说的很是客气,说着就把衣服递过来:“我已经给你洗过来,真的很抱歉。”
    顾杳靠在柜子旁边看着她,挑挑眉没说话,过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那……”那护士有些不知所措,眼睛红红的,倒像是被欺负了似的。
    顾杳最看不惯别人这个样子,伸手把衣服接过来,出门当着这护士的面儿,扔进垃圾桶里了。
    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也很不认同这种随随便便拿别人东西的做法,如果昨天的事情被她遇到,那她宁愿冻着回家,也不会去拿那件外套,这种行为已经叫偷。
    小护士看着她这个样子,眼泪立刻涌了出来:“顾医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我这样做已经对你很仁慈了。”顾杳盯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因为输液的关系,第二天她的感冒好了很多,只不过没什么胃口,清早起来只煮了粥喝,上班的时候又觉得肚子有点饿,但现在不是饭点儿,食堂没饭,她就和岑溪要了点儿零食,趁着空闲到顶楼平台,一边吃,一边顺便看看风景。
    这上面平时没什么人来,空荡荡的,只放了几盆植物,也没人浇水,长得稀稀拉拉的,但是顾杳今天去时,却在上面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是章主任,和那个偷衣服的小护士。
    两个人挨着一起坐在长凳上,正在亲密的喝同一杯咖啡,注意到有人上来,这才慌慌张张的同时回过头来。
    这个章主任是有家室的,女儿都五六岁了。
    顾杳并没有回避,双手插在衣兜里,坦然的站在那里和他们对视,结果当然是这两个人低着头灰溜溜走了。
    章主任年纪不大,今年才40多,但他晋升的速度很快,专业水平不高,奉承人却是顶级的,所以深受院长的喜爱,顾杳和他平时交情不深,作为顶头上司,这人也时常给她使绊子,只不过她不在意罢了。
    岑溪见她面色奇怪的回来,就问:“看见什么了呀?”
    “章主任。”顾杳不愿意明说。
    却见岑溪了然的撇撇嘴:“见他和秦护士了呀?”
    “你们都知道?”顾杳坐下来,问道。
    “嗯,都知道,这两个人不清不楚的,也只有你平时不怎么关心八卦,所以不知道!”
    岑溪说着,逮了一个护士过来:“秦晴和章主任那事儿你知道吗?”
    “这两个人啊,迟早会被他太太发现,现在就嘚瑟吧。”那护士鄙视的说道。
    第二天再见顾杳时,那章主任就客气了很多,说话低声细气的,满脸带笑,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苏洲这几天则过的是水深火热的生活。
    他之前在国外上学的时候不务正业。每天就只想着玩,结果期末的时候考试不通过,懒得补考,再说他对学习的兴趣也不是很大,就想着干脆回国。也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回来以后才发现事实远远不是这样的,首先家里掌权的人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他那个格外严厉认真的亲哥,相亲完的当天晚上,苏彧就回去不知道和母亲沟通了什么,第二天他就被安排到了公司底下的一个小厂子里。
    那是航生专门承包下来,用来做轮船部件的一个工厂,条件不说有多艰苦,但每天基本是没有闲暇时间的,苏州被安排到流水线上干了没几天,就叫苦连天,哭着喊着要求见自家亲哥一面。
    这天旷了工到了公司总部楼下,跟底下前台小姐姐磨了好一会儿,人家才答应替他打个内线电话,又等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委屈巴巴的被秘书领上楼去。
    “找我什么事儿?”宽大的办公室里,他哥四平八稳的坐在桌子后面。
    “还用问吗?哥,我不想在那儿干了,我想有自己的事业。”苏洲在沙发上坐下,这才说道。
    “什么事业,你说说吧。”苏彧没有看他,低头翻了几页文件。
    苏洲没在意,大咧咧的去冰箱拿了瓶水,仰头喝干:“不瞒你说,哥,我跟你不一样,不是经商的那块儿料,商学院读了两年书,每天的专业知识可把我恶心透了,所以我想好了,以后想做个自由摄影师,反正家里也有钱,不挣钱都行,只要自己开心。”
    空掉的塑料瓶被捏成瘪瘪的形状,苏洲抬起手准确的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打发走了弟弟,苏彧并没有继续办公,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落地窗外繁华的城市景象,背影有些落寂。
    “苏总,有一位女士过来找您,她自称是曼衍乐器的董事长,叫秦曼风,但是咱们并没有和这类公司合作过啊。”秦秘书这时候敲门进来。
    “让她进来吧。”并没有回头,苏彧沉声说道。
    秦曼风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落地窗前男人高大的身影。
    当天晚上其实她就已经找人查清楚了苏彧的身份,毕竟也算是成功的商人,她自然有自己的渠道。
    说实话,知道他是航生的总裁之后,秦曼风是有一点惊讶的,当初之所以选中他弟弟和顾杳相亲,就是因为听到了一些知道内情人的消息,说这个哥哥虽然之前装作不掌权的样子,但其实做事狠辣,是个不一般的人。
    那苏洲作为他的亲弟弟,虽然被压着一头,但以后势必也会跟着沾点儿光,起码过的不会差。
    但她却实在想不到,女儿却直接搭上了本人。
    心里升起各种想法,既责怪女儿什么事都瞒着她,又有一点儿满意,果然是她秦曼风的孩子啊。
    给顾杳打电话她又不接,索性就直接找过来了。
    “苏先生,你认识我吧?”秦曼风径直在会客的沙发上坐下,抢先开口。
    “当然,之前有些不礼貌了,还请阿姨见谅。”苏彧点点头,亲自泡了茶端过来。
    他这样的态度让秦曼风比较满意,也更加认定了之前的猜测:
    这个男人把她当成了长辈来对待,这也就说明他和顾杳的关系很亲密。
    两个人面对面坐定之后,苏彧不紧不慢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并不主动说话。
    就这么冷场了几分钟,秦曼风忍不住又主动开了口:“苏先生,因为之前所看见的场景,我很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女儿的呢?你们的关系发展到了哪一步?”
    苏彧抬头看他,表情淡然:“我想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隐私,即使您是她最亲近的人,这些也是不该过问的,毕竟顾杳她已经是个成年人。”
    这话噎得秦曼风顿时说不出话来,才要张口责问,但想到对面人的身份,她还是不好发火,只得压下脾气,摆出长辈的架势,和气的说道:“孩子再怎么大,对于母亲来说,她也仍旧只是个孩子,我想苏先生你也有母亲,这种感觉你也能理解吧?”
    “抱歉我并不理解。”苏彧摇摇头:“您作为顾杳的母亲,我是很尊重的,不过有些事情,只有经过她本人的同意,我才能对第三方提起,如果您真的好奇,为什么不亲自问问自己的女儿呢?”
    无论如何都套不出话来,秦曼风只好改变策略:“好,既然这样,那我就只问你的感觉,你对我女儿是认真的吗?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和她结婚?还是只是单纯的和她玩玩?”
    对面男人的表情这才凝重起来:“当然,只不过这件事并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我会充分尊重她的意见。”
    他说着看了眼手表,做出一副抱歉的表情:“抱歉,阿姨,我还有会议。”
    等到秦曼风站起来要走的时候,他忽然又补充了一句:“有时候适当的放手才是对子女最大的关怀,希望您可以想通这一点,当然,如果需要我的帮忙,您可以随时来找我。”
    被秘书送出来之后,秦曼风抬头看了眼身后高高的大楼,表情阴晴不定。
    虽然苏彧对她的态度很是尊重,但就是莫名其妙让人觉得有些不爽,作为一个平时很厉害的女人,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吃瘪。
    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她简短的说道:“关于这个苏彧,你可以再帮我详细的查查吗?酬金好说,一会儿先给你打一半过去。”
    顾杳并不知道自己母亲都干了些什么,或者是她已经见怪不怪,母亲想怎么样就任由她去。
    感冒好不容易好了点儿,这天坐在办公室,忽然听见有人叫她:“顾医生,有人找。”
    岑溪在护士台遇到了一个中年女人,身材微胖,手机里是张放大的照片,举起来问她:“认识里面的女人吗?”
    岑溪探头看了一眼,那是个女人模糊的背影,好像是在傍晚,天色已经发暗,这只是照片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因为放大了的关系,不在屏幕里面。
    “这个是……”她拉长了声音,盯着那件熟悉的浅灰色长款外套:“应该是顾医生吧,她常穿这件衣服。”
    再要问些什么,那女人已经回过头,毫不犹豫的大步走了。
    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拍了下自己那张多事儿的嘴,急忙追了过去。
    顾杳出了办公室的门,就看见盆不明液体朝自己泼了过来,心里知道不对,她敏捷的一闪身,脸是躲开了,腿上和胸前却都湿掉了。
    做了最坏的预测,她迅速把身上那件白大褂脱掉,刚要判断一下到底是什么液体,那中年女人已经猛地扑了上来:“狐狸精,勾引别人的老公,我打死你!”
    眼见着这人皮肤上也沾了不少,并没有什么的损伤,再加上无色无味,泼过来的应该是水。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刚刚无暇顾及,这会儿却觉得头皮生疼,是头发被扯住了。
    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这样狼狈,她伸手也抓住那女人的卷发,让这人在吃痛的同时,手上的力道放松一些。
    “这位女士,你干什么,快放开!”岑溪这会儿也及时赶到,大喊着加入进来,帮着她把那女人拉开了。
    “狐狸精,死全家!我打死你!”那女人被拉到一边,还在张牙舞爪的大叫,态度嚣张到不得了。
    “你不是……章主任的太太吗?”有人眼尖的发现了,顿时叫了起来,转身去楼下找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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